彷彿是一夜之間,我這個不懂足球的足球俱樂部老闆,倒是成了全世界各大金融機構追捧的希望。我不敢說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大,但是我手上掌空著的可以隨時聽候調用的那六萬億美元,卻似乎是每個人眼中的救命稻草。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去年還有人嘲笑我說我是不懂賭場基本規則的賭王,今年卻已經把我捧到了金融圈博彩聖手的位置上。我也不用再費盡心思的和布什這個智商只有9多卻聰明過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的傢伙鬥智鬥勇,因為,這次次貸危機引發的美國戰後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衰退潮來了,布什要是還想在自己總統的位置上坐穩,就必須向我低頭妥協。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不這樣做,也可以把次貸危機說成是我一個人搞出來的,但是他是個聰明的總統,跟我相交了這麼多年,深知我永遠只順水行船的原則,所以他肯定不會傻到把我當成引發次貸危機的替罪羊。搞不好,他還會對我在美國投資失誤這件事,表示遺憾。因為,美國乃至歐洲現在缺的不是錢,而是帶有極強流動性的游資,如果他們不向我低頭,如果美國本土不對我所掌空的這些已經完成全球佈局卻只差美國本土這一地區的金融網絡機構開放門戶,那麼我手裡的資本在國際間的流動性就是割裂的,大家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因此上,第一個向我打來「慰問」電話的當然是布什。我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吃牛黃,反正他和我講話地時候,語氣比以前誠懇了許多,也沒有了我以前能察覺到的那種狡詐。
面子是兩個人的事情,所以我也對布什很客氣。除了原有的謙卑和誠懇外,我還學會了阿布拉西莫維奇的嗦,來來回回地解釋了好幾遍我對這次金融危機的爆發表示擔憂和遺憾以證明自己也是受害者,才把布什拐進了溝裡。讓他猶豫再三之後,終於答應了幫我約見現在正忙到焦頭爛額的伯南克,並表示美國永遠歡迎自由資本進入。
他不答應門戶開放也沒辦法,我是中國人,就算他能確定或是指定我是這次金融危機的引爆人,也不敢把我這個控制著世界上最大能源機構一半權益地「油老虎」怎麼樣,美國和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不一樣,如果我在一個星期之內強行拉高一倍的油價,估計北美洲能再出現一篇獨立宣言。
我沒興趣去和那個喜歡送別人襪子以強調自己是多麼的有性格的美聯儲主席見面,更沒有興趣看他仰著脖子信口開河的胡亂表示對這次金融危機的樂觀態度。所以。我只是讓樸慧姬帶著我早就準備好的文件去了他在紐約的辦公室,不是給他選擇什麼,而是讓我老婆抽出自己寶貴的時間給他個簽字的機會。
27年2月24日,也就是樸慧姬和伯南克會晤一個星期之後,美聯儲宣佈了一條令歐盟大為惱火地決議,它不單答應了我那些「門戶開放」的要求,還相應的出台了一系列有利於吸引國際游資進駐美國本土的條款。從二戰以來幾乎是被這些歐美的長毛子們看作是不可動搖的神聖條約——佈雷頓森林體系,從它的聖壇基座上,裂開了一條足以粉碎其真身的裂隙。
美國此舉一出。就連前段時間剛和我通過電話,並在電話裡感謝我利用極光女神努力維護俄羅斯國內金融市場穩定的普京都有些坐不住了,如果不是我再三保證自己會向對待美國一樣給予歐洲歐元流通區域以,普京很有可能為了俄羅斯地國家安全親自開著蘇——27來摩納哥給我兒子送小玩具。
同樣坐不住的,還有香港四大家族!雖然我幫美國政府墊付了一部分救市的資金以表明自己的態度,也把思囡旗下所有機構的資本流動性開放到了最高,但是布什政府的減稅計劃還是因為資本市場的滯後性而收效甚微。加之我為了俄羅斯西進而持續對歐元區提供了一系列的保護措施,使得標準普爾仍舊是只降不升,並直接導致全世界除南美地區以外的各大股指紛紛跳水。香港恆生指數更是在一天之內就試水4餘點,全港處於一片恐慌之中。
於是,從前段時間對我回歸地猜測和論證,現在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呼籲,不僅僅是老超人差點打爆我家的電話,就連已經因為和干爺爺他們釣魚釣到不問世事的老爺子。也開始隱晦的對我表示說霍伯伯和安伯伯希望我能回去看看了。
我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聖誕節過後。摩納哥足球隊和切爾西足球隊有一場看上去好像很重要的冠軍杯比賽,阿布拉西莫維奇這個唐僧因為上次組建聯合航空公司未果地事情,已經來來回回地打過好幾個電話給我,要不是怕交壞正在跟著蘇菲學法語的孩子們,我真想用自己地雲洲普通話問候他家的伯伯……Paoshuom網,電腦站,PaoShuom。
當然,這只是借口,至少在高靜看來這是借口,她認為,我選擇在這個時候大搖大擺的去斯坦福橋看那個我自己連隊員的名字都叫不全的摩納哥足球隊,除了是想掉某些人的胃口之外,還是因為那裡有一個在我的生活裡整整消失了八年的背影,為了她我可以把全世界都拋在腦後,更何況是幾個求助的電話。
因為聽說倫敦的霧對身體不好,所以,我是一個人來到這個我遙望了八年的地方的。可是阿布拉西莫維奇不這麼想,這個亂猜測別人想法的傢伙以為我是想保持低調,於是好心的我下飛機時給我準備了二十幾個黑衣大漢做掩護。
欲蓋彌彰,這個世界就是這麼簡單。大漢們的行動越是謹慎,倫敦那些嗅覺靈敏地記者就越覺得其中有貓膩。我和熱情一如往昔的阿布拉西莫維奇沒敢在機場久做寒暄,但即便是這樣,從希思羅到斯坦福橋,我們也幾乎是被狗崽子們的車隊給護送過來的。真慶幸92年狙擊英鎊的人不是我。否則難保我不會像戴安娜那樣,因為某個出身軍情六處地「記者」而不幸遭遇車禍。
「葉,真羨慕你,你總是能帶給人們希望!」或許是對自己弄巧成拙的舉動有些不安。阿布拉西莫維奇在拘束了很久之後,小心翼翼的藉著給我點煙的動作試探了一句臉上表情陰晴不定地我。
「嗯?好久都沒試過抽這種東西了!」不經意間抽到了帶著家鄉味道的軍供中華,我不自覺地收回自己剛才不知道躲藏在馬爾代夫那個角落裡的思緒沖阿布傻笑道「羅曼,你有心了,謝謝你投資那家公司!」
「我們是朋友」阿布拉西莫維奇學著我的樣子聳了聳肩道「葉,是我們該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力挺歐元,恐怕現在的局勢會對俄羅斯很不利。雖然我是個已經離開了俄羅斯政治圈子的人,但是,我還是要代表大家對你說聲謝謝!」
狡猾的阿布拉西莫維奇。雖然他已經是很真誠的在向我表達自己此刻的心境了,但長久以來蓄養成的本能,還是讓他不自覺地在話語裡夾雜了一層試探我地意思。對於這個問題,我倒是也沒什麼可迴避的,於是索性搖下窗子很沒公德的把自己這兩年剛剛習慣了的那包莫裡斯扔出窗外道「羅曼,民族情感是不會因為距離和恩怨而消逝的!就像我聞到了中華的時候會笑,就像你喝到伏特加的時候會得意一樣!我欠你的那個未完成的承諾,我一定會還,但是。請等我在下一刻離開倫敦之後……」
「不、不!」阿布拉西莫維奇像是被我踩到尾巴一樣,生怕我對他有什麼誤會而連連擺手道「葉,我從沒有懷疑過這些事情,就像你從來都是那樣相信我一樣,我也從來都只是認為你前段時間不過是給自己放了個長假而已。」
「你繞口令地水平有長進啊!」毫不客氣地收起阿布拉西莫維奇遞上來的煙揣進了口袋裡之後,我轉過頭看著窗外即將經過的那幢哥特式建築吐了口濃濃的煙霧道「羅曼,在這裡停車,我約了個朋友要見面。咱們的事情,明天下午球賽開始的時候再談。能源、鋼鐵、有色金屬、航空、金融乃至製藥,我保證都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我沒有給阿布拉西莫維奇向我示好的機會,我不是什麼教父,不需要別人用他們自己的謙卑來向我表示效忠,我現在想要地,只是再遠遠的看看蕭瀟。
「你確定你要拿著這張地契進去?借口這種東西。或許會讓她想起什麼的!」從不輕易開口說話的唐俊。忽然因為我站在眼前這座讓我很無力的木門前發愣的樣子而忍不住提醒了我一句。
「我真地很多借口,以前?」心虛地向唐俊確了一句。而後在沒有得到他回應的情況下,我如同慷慨就義般地將手中的文件丟進了大廳的垃圾桶裡。
我沒有讓秘書小姐打擾正在工作中的蕭瀟,而是自己逕自的走道了她那件並不算寬敞,但裝飾的很用心的辦公室。我也從沒有嘗試過在某人的辦公室門前舉著手半天卻敲不到門上。因為,透過玻璃看著本就俏麗的小丫頭清減如斯的身形匍匐在辦公桌上的樣子,我真的不忍心也不知道,該如何打斷這份嬌柔的靜謐。
或許有些事情永遠是旁觀者清,在我怎麼也不能把自己的思緒從月牙兒灣收斂回來的時候,唐俊再次用他輕揚的嘴角,為我換來了蕭瀟這一聲久違了的旖旎。或許是工作的太投入,小丫頭絲毫沒察覺到進來的這個人身上沒有她習慣的那種香水味道,只是隨便應和了一句木製房門旋轉時擠壓出地哽咽。%%%小%說%網便繼續頭也不太的將心思放在了自己手中的那本白皮書上。丫頭終於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她有些捨不得的從桌子上地白皮書上收回眼神,並把它最終定格在我身上的時候,本來略帶自信微笑的臉龐。立刻因為咬緊的嘴唇而變得蒼白無比。
痛,因為,看到小丫頭幾乎要滲出血絲地嘴角而痛,因為。我自己的不知所措而痛,因為,面對此情此景開不了口而痛。
蕭瀟前一刻旖旎而自信的微笑和這一刻蒼白而委屈得神色,讓我忽然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來!我越發懷疑,自己好像根本就沒有權利再來打攪她寧靜的生活,雖然,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老……,葉先生?」
其實唐俊說的沒錯,和他們相比,我或許永遠也就是個感情的懦夫而已。因此。我和蕭瀟之間的這種尷尬,又一次被她瘦弱的肩膀承擔了起來。
「我還以為今天不會有人再送花來了呢!」蕭瀟站起身轉到我身後隱蔽的擦了擦嘴角後,有些心不在焉地拿過我手上的那束天堂鳥微笑道「本來還想打電話告訴你說我不喜歡它呢,可是總是忘記這件事!你知道的,我的記性一向不好!」
「請坐吧,葉先生!地方雖然小了些,但是請故人喝杯茶的地方還是有的!」
自說自話般的,蕭瀟把木訥的我讓到了她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不過她沒有讓自己地秘書小姐進來泡茶。而是隱蔽的擦掉了放在她自己櫥櫃裡的一盒苦丁上的灰塵後,才急匆匆地走出了房間。
「我猜今天上午和我有預約的那位楊先生,應該就是你吧?」
蕭瀟泡茶的時間,用了很久很久,直到我仔細閱讀了這間辦公室的每個角落,鬢角掩藏著幾滴不易察覺的水珠的她,才端著一盞瓷盅走了回來。
「丫頭,你變了!」
小心翼翼地接過滾燙的茶盞,我仍舊是有些會不過神兒似的看著蕭瀟鬢角上的那幾粒晶瑩搖頭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想打擾你的,只是……」
「我今年都三十一歲了!不能還像以前那麼不懂事吧!」蕭瀟沒有給我說下去的機會,而是雙臂抱在胸前看著我防備道「葉先生,能不能告訴我,你是用什麼方法進來地,竟然連我地秘書都沒看到你?」
「你可以抽煙!」蕭瀟或許是根本就沒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回答。所以她只是拋給了我一個問題。便轉身打開了窗子,而後又回身從自己那個有如百寶箱般地櫥櫃裡拿出一盒我已經放棄了很久的蘇煙道「不好意思。唐人街上只有這種煙賣!」
「我現在住在摩納哥……」有些不太自然的接過蕭瀟遞上來的煙盒,我因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渙散的思緒而失言道「丫頭,其實我這次來,是想……」
「聽說你結婚了?你家的那兩個寶寶很可愛……」或許就像她說的那樣,小丫頭真的是已經長大了,所以,在我每次要犯錯之前,她總是能適可而止的幫我糾正回來。
「那兩個小東西都快能打醬油了!」關於小孩子的話題的確是能讓人輕鬆下來,我也忍不住順嘴說了這麼一句玩笑。
「打醬油?」蕭瀟已經很久沒在國內了,所以我的這句網絡俗語,她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而是思索了幾秒,才習慣性的像從前般努力的搖了搖自己的小腦袋道「沒想到摩納哥也有醬油賣……」
我終於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冷笑話這種東西了,原來這種東西真的可以把兩個原本熟識的人,冰到彼此對望著只有一米的距離,卻始終不知所措。
「一起吃飯吧?雖然在英國的華僑的手藝比不上歐雪婷,但我記得你好像對吃這種東西,還不算太挑剔?」
大概在職場做久了的人都有這種習慣,因為尷尬到找不到話題。大家就都習慣了去高爾夫球場,都習慣了喝星巴克。小丫頭也不例外,所以,她帶我去了她一度賴以維持生計的那間小小地中餐館。
「宋閔姐姐對我真好,剛才我去跟她講說有個東北老鄉來看我。她立刻就答應說要放我半天的假,可惜了我的下午茶嘍!」小丫頭熟絡的和這間中餐館的老闆打了通招呼後,忽然咬著自己地筷子傻笑道「葉先生,你看沒看過一部電影。叫作《楚門的世界》?
真的很奇怪,這個小餐館的老闆明明根本就不懂地作菜,卻稀里糊塗的從香港跑到這裡來開了這麼個中餐館,這間中餐館根本就沒什麼特色,可是偏偏在我在這裡工作的時候,它卻成了整個唐人街最賺錢的餐館.Paoshuom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端盤子的態度比較好,自從我大學畢業離開這裡之後,這間餐館的生意,好像變得大不如從前了?你說,老闆為什麼不關了他另謀出路呢?
還有、還有。宋閔姐姐像我一樣都來到英國八年了,可是除了我之外卻沒有任何朋友!真奇怪,她這樣的性格竟然可以在畢業的時候和我一樣拿到優?看她平時根本就不和任何人接觸,卻沒想打我們剛剛畢業,她就能在倫敦有自己的經紀公司,還請我這個小師妹做合夥人……」
「我和你開玩笑呢!」比從前更加靈秀的蕭瀟,並沒有期許著能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回答,她發洩般地問完了這幾個問題後,有些心不在焉的舉起酒杯衝我搖頭道「葉先生。我猜你是來參加摩納哥和切爾西的那場冠軍杯小組賽的吧?地契我會幫你做好的,你可要好好的指揮自己的球隊,我可是壓了二十鎊買摩納哥贏……」
這個世界上有個詞語叫愚蠢,大概就是專門為我這樣的人準備的,在錯誤地時間,錯誤的地點,做了一些錯誤的事情,讓本來自己應該見到的人,應該做的事情。一切都變得那樣的牽強。
蕭瀟自說自話般的表演,整整持續了一個中午,直到她自己都確認自己已經讓我看不到任何往昔的影子,才毅然決然地放下筷子向我提出告辭。
我沒有去送她,雖然我對從這間中餐館到蕭瀟有可能活動的任何一個地方地路線都很熟悉,但當我看到那輛似曾相識的甲殼蟲時。我還是理智的給自己斷掉了這個念頭。或許就像唐俊說的那樣。八年楚門般的生活,讓小丫頭一時間全部消化掉。畢竟是件很不現實的事情。
「葉先生,對不起!」宋閔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像個幽靈一樣矗立在了我地身邊,同樣看著蕭瀟遠去地方向歎息道「是我做的不好,是我沒有把握好自己和蕭小姐地距離……」
「把你的電話給我!」我回過頭苦笑著沖宋閔搖頭道「你還是不瞭解我家丫頭……」
宋閔的確是不瞭解蕭瀟,一個人的年齡可以變化,閱歷可以增長,但是,在自己最有安全感的歸屬面前,她永遠只會像個孩子一樣撒嬌。就像現在正坐在酒吧裡買醉的蕭瀟一樣,她明知道我會跟來,明知道我清楚的知道她從來沒來過這樣的地方,明知道唐俊和宋閔的人就在她自己不遠的地方。
放肆,有時候也是一種煎熬,陪蕭瀟下酒的,是燃盡在我指尖上的香煙,伴我懺悔的,是蕭瀟不停的那起手機,又放下酒杯時那晶瑩的眼眶裡閃爍的迷離。
「老公,電影散場了,我要回家!」
七又四分之三小時後,蕭瀟的電話終於打進了宋閔的手機,就像我知道自己應該把這個手機攥在手裡一樣,已經幾乎醉到只剩下本能的蕭瀟,同樣知道有人一直就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等她轉身。
「你又騙我!」
剛剛被宋閔扶進車裡,蕭瀟便本能般的把自己的小腦袋撞向了我的胸口,伴隨著她紅透了的小臉上隕落的淚痕,小丫頭幾乎是泣不成聲的嗚咽道「我知道我渺小到讓你可以隨便欺負,我知道我走到哪裡都逃不過你的糾纏,可是這麼久了,你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為什麼!」
「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每天看到你的花時最怕地是什麼?我不怕你會來找我,因為我知道我老公一定會在某一天的某個時候原諒他的小丫頭當年因為無知而離開他的罪過。我也不怕和你一起來的還有樸慧姬!我怕地,僅僅是你會為了讓我回去而說謊,我怕得,只是你這個永遠都改不掉的壞習慣……」
我無法回應小丫頭似曾相識般的刁蠻,只能任由她繼續不知疲倦的撞擊著我地胸口。她用盡全身力氣般的力道雖然猛烈,但和她的哀怨相比,這些似乎更容易讓我看見她就堅強不起來的心房碎裂。
「你還我!」
小丫頭的心比我更痛,因為得不到我的回應。她有些失去理智般的一邊小心的幫我揉著胸口,一邊仍舊是泣不成聲的哽咽道「我十九歲就被你從路上撿回來了,二十歲就開始跟你煮飯洗衣服,為了你我什麼都放棄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騙我!你外邊有多少女人我從來都沒有去想過,你每次在外地呆那麼久地時候在做些什麼我也從來都不敢去問,為什麼?我不是怕你生氣啊,我是怕你敷衍我!我不想你因為想騙我而說哪些謊話,我也是女人,我有尊嚴的!」
「揉揉就不痛了!」
除了酒精之外。感情這種東西同樣可以讓人的精神恍惚到錯亂,蕭瀟一邊不停的發洩著自己這些年來的積鬱,一邊手忙腳亂的幫我擦拭著臉頰上的淚痕輕訴道「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我永遠都是你的小丫頭,我知道我們曾經說過要天長地久,我知道著八年來你每時每刻其實就站在我的背後看著我!
可是你知道嗎?你知道我需要承擔多大地壓力嗎?我每天早上看到你送來的那束天堂鳥的時候,就好像是看到了自己一樣,永遠不能落地,只能在你的注視下不斷的往前飛!我怕。我怕我不快樂的時候你會難過,我怕我這個沒有腳的小鳥因為太累而不小心掉出你的手心,我怕某天早上自己醒來的時候,你因為要陪寶寶去海邊壘沙雕而忘記了接聽宋閔姐姐地電話……」
「丫頭,其實我什麼都不知道,除了我愛你!」
看著哭到昏睡的蕭瀟,我忽然感覺自己此刻就像她一樣無力,也突然覺得自己這些年來所做的,一直苦苦在追求的。竟然都是虛妄。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虛感,壓抑的我甚至想放棄自己繼續前行地腳步,而只想抱著熟睡過去地小丫頭在懷裡一生一世。
也是第一次,我真的不知道究竟自己想要地生活是什麼樣子的,從來,我沒像現在這樣渴望過馬爾代夫那片銀白色的沙灘。也沒像現在這樣對那顆被我和蕭瀟深埋在珊瑚礁下的貝殼如此流連。
「啊!我的水晶鞋!」
蕭瀟醒來的時候。她已經無賴般的匍匐在我懷裡睡了十一個小時,就像她知道自己是在三萬英尺的高空中一樣。我也同樣因為她不斷抖動著的睫毛而一動不敢動,生怕情緒剛剛穩定下來的小丫頭再有什麼不適。但即便是這樣,小丫頭自己還是習慣性的想起了自己的事情,繼續用自己無賴的動作撞擊我的胸口道「都怪你!我的東西都還沒來的及收拾就被你給拐帶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就一定會離開倫敦,我還有好多朋友沒有告別呢!」
「你是公主,又不是灰姑娘,要什麼水晶鞋!」看著蕭瀟似曾相識的頑劣,我忍不住輕輕拍打著幾乎是掛在我身上的她小聲道「丫頭,你是我的睡美人,昨天我終於把你吻醒了,對嗎?」
「施魔法的壞蛋本來就是你!」或許是太久沒有和我如此親暱,蕭瀟有些不自然的扭捏道「老公,我昨天不是故意氣你的,你不生氣,好嗎?」
「太沒誠意了吧!」看著蕭瀟因為缺水而嬌艷欲滴的嘴唇,我本能的翻身將她重新摁倒在床上道「言語的寬慰,已經無法彌補我內心的傷痛了,除非,你肯……」
「色狼!我要去謝謝宋閔姐姐!」
蕭瀟沒給我這個色狼任何機會,她瘦小的身體便輕鬆地從我的身下逃脫了出去,雖然她肯做回我的女人。但是,她首先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受過傷害的女人,習慣,需要時間。
不過她沒和宋閔聊上幾句。便又匆匆地闖進了我的書房問道「老公,唐俊說飛機要降落了,我們為什麼要來香港呢?我看報紙說你是要去上海地……」
「報紙還說我今天要在倫敦和阿布一起看球呢!」好不容易抓住和我玩躲貓貓的蕭瀟在懷裡,我反手從書桌上的盒子裡拿出那只就連姐姐都沒見過的老爺子私藏了很多年地段家玉給她戴上道「你舅姥爺。還有你公公婆婆他們,現在都在香港,你說我們來幹什麼!」
「唐俊剛才告訴我說,紫墨姐姐會來機場接我們,對嗎?」
小丫頭裝傻的本事倒是一點都沒丟下,雖然她已經是極力的在掩飾自己的慌張,可是三十歲的女人衛婚姻和愛情的那種執著,仍舊是讓她的眼神裡多出了一絲我沒見過的憂鬱。
「蕭小姐,好久不見!」同樣是糊塗蟲的曾紫墨倒是比蕭瀟要坦然一些,兩人一見面。曾紫墨便主動複製了一遍她們在雲洲初次碰撞的情形。「什麼情況?崔雷那邊現在準備地怎麼樣?」不知道什麼原因,我並沒有讓兩個人有過多的接觸,便躲進車子裡一左一右的把她們分開在了我的身邊。
「淘淘昨天下午的時候打過電話來,我已經跟北京方面約了時間,明天啟程去談四海和新紹基的回購計劃。因為按你的意思把你今天回來的消息放了出去,恆指和滬深股指今天都有小規模攀升,如果保持我們的預期不變,托市大概需要兩千八百億美元!當然,前提是崔雷地案子必須能翻過來。以及四海和新紹基的回購成功,所以,現在著急的不是我們,而是上邊……」
曾紫墨還是不太習慣這種狹小的車內空間,她有些抗拒似的倚在車門上認真道「現在有另外一個問題,我們的錢除去投在北美和西歐十五國的之外,剩餘的部分仍舊是沒有太強的流動性,如果不讓它們轉起來,恐怕托市地代價會很大。這不僅僅是內地的問題,全球都面臨這樣的尷尬!」
「不是早讓你和南美的那頭老虎談了嗎?」看著還是不太習慣幫我做主的曾紫墨,我有些心不在焉的搖頭道「現在全世界地經濟都在衰退,但有一個地方例外,那就是南美。當所有地貨幣都因為美元的貶值而產生不規律波動地時候,初級產品就成了最好的投資方向。礦石。農產品,這個世界上恐怕除了南美洲之外。再找不到任何一塊大陸能如此集中的生產這些東西,我們沒道理不投這裡……」
「我只是想,再確認一遍!」
曾紫墨猶豫的眼神,正對上蕭瀟善意的鼓勵,她剛想欲蓋彌彰的解釋點什麼,崔雷這位療養院院長的電話忽然打了進來,及時地幫她解開了暫時的困窘。
「你大爺的,你捨得死回來啦!」監獄裡的伙食似乎不錯,崔大佬像上火一般,在我還沒把電話貼到耳朵上之前便開始在那頭咆哮道「我才明白過來,當年你要是把輸油管一擰死,誰他媽還敢讓小爺我療養啊?我怎麼當時就沒想明白呢,敢情我他媽的就是你安排的一群眾演員!你大爺的,還是自己倒貼出場費的那種!」
「我不是怕你背不好台詞嗎?」輕輕的摁下了蕭瀟因為不滿而揮舞起的小拳頭,我愜意的靠在椅背上解釋道「當時如果我就那麼走,肯定有人要想辦法給我找麻煩,所以,我只好選擇讓他們想辦法給我放假!大家都看到了,當時是他們讓我離開的,現在是他們讓我回來的!所以說這件事本身就是我一手導演的,為的就是,借我老丈母娘和她那些對頭的手,把雲鋼裡的殘餘們清洗一遍,要是沒他們兩撥人這麼鬥,你下輩子也別想把雲鋼裡頭的那些佔著位置不幹活的傢伙給剔除出去。」
「你就牛吧!你就不怕哪天他們緩過神兒來再給你來這麼一出?」崔雷似乎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很不解的在那頭咕噥道「還讓我翻案,我這是在抽人家的嘴巴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也怕!我怕若干年後現在的這撥9後腦殘兒,怕他們腦殘起來那種不要臉的毅然決然!怕他們給我搞成亞歐大陸上的電信信號中斷,飛機停飛,石油、煤炭、礦產資源停止採掘,冶金、電力行業停止市場供應,各個國家的金融領頭機構出現信用危機。這他媽的比二戰還熱鬧呢,我能不怕嗎!?」
順嘴陪著崔雷胡說八道著,我習慣性的掏出煙塞進嘴裡道「知道我為什麼當時也要把新紹基一塊打包嗎?因為上海當時情況不穩,誰去誰倒霉,所以,我才讓老丈母娘幫我養幾天。但是現在不一樣了,雲洲的金鰲,上海的德宜加上香港的新紹基,這是一條線啊!樓市是國民經濟發展的支柱和根基,這三家公司現在要是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被外資托的這麼高的樓價坍塌下來之後,至少要有上萬億的壞賬和呆賬去擠兌銀行,這個責任,你負啊!」
「你小樣的就壞吧!」崔雷很沒脾氣的在那頭應和了我一句之後,有些心不在焉的感歎道「葉子,前兩天我見你姐夫了,他說我這種情況能申請國家賠償,他說的行嗎?一個香港律師能吃透咱們上邊的法律嗎?」
「又不是讓他去替你出面打官司!」精神驟然緊張起來,我立刻假裝閉卷的閉上眼睛小聲哼道「小樣的,有話就直說,別跟我拐彎兒!」
「你跟我說一句實話,胡文忠,到底是怎麼死的!?」被我猜中心思的崔雷倒也不客氣,只不過他的語氣裡,也多了一份猶豫。
「行了,我要睡覺了」崔雷在那頭很清楚的體會到了我的窘境,有些慌不擇言的收線道「記得下個月初九是亮哥生日,早點兒回來,家裡都等著你呢……」
「冬子的事情,真的是個意外!」
我很清楚崔雷是想問什麼,但事實有時候不一定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樣,所以,我這種蒼白的解釋,只能說給自己聽。
「別抽了!」
我剛想點燃自己就快要咬斷煙嘴的香煙,曾紫墨忽然不知道哪裡來了這麼一股勇氣從我口中將它奪了出去。當然,曾紫墨永遠只屬於那種三秒鐘勇氣女人堆裡的,因此我只是和蕭瀟對視了一眼,她便不堪重負的從車門上向我這邊挪了挪身體,用一種我從來都沒見過的嬌羞神色輕俯在我耳邊羞澀道「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