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有死剩把口的虛榮,還要有窮途末路的失落,很周仲毅的這頓飯還真不是好吃的,我要是表現的太過張狂,他肯定會懷疑我是不是有後手,我要是因為失落而太不夠張狂,他又很難相信像我這樣的強勢人物在公司被人收購之後會如此逆來順受。
和樸慧姬勾著手指醞釀了半天,我們兩個才順著人流摸回了飯店,要是按照以往,老周同志肯定是要在飯店門口或者是大堂裡恭候我們的,但是現在,除了幾個去機場接我的黑超男之外,再無它物。
也罷,反正現在我和這些黑超男一個級別,都是給周大老闆打工的打工仔,區別只不過在於他們是被生存所脅迫的,而我,則是為了以後的生活而自願的。
「樸總你好!」
周仲毅見到我和樸慧姬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把手首先伸向了樸慧姬,看他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差點兒忍不住心中要把他掐死的念頭。要不是看在樸慧姬很得體的敲打了他兩句的份兒上,我這個小打工仔非給老闆個好看不可。
「這間房子裡的空氣都是從英國空運來的?」從被人冷落的尷尬中把自己摔在上首椅子上,我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點燃煙道「老周,你不是要給我驚喜嗎?人呢?現在英國那邊科技發達到已經能讓人隱形了?」葉總還是那麼幽默!」
周仲毅似乎就會這麼一句推諉,他咿咿呀呀的傻笑了半天。才在我對面坐下盯著我地眼睛說道「葉總,我是思念老朋友,所以就直接從公司趕過來了!其他的老朋友總是要換套衣服,化化妝什麼的……」
「安勇變性了?」故作驚詫的躲開周仲毅試探性的眼神兒,我用小指輕輕地撓著身邊樸慧姬的手心兒道「我記得當年我揍他的時候沒打孩子的要害部位啊?難不成他是被我恐嚇地出現了心理障礙。不敢再找女朋友,所以直接找男朋友保護自己……」
我很尖刻的嘲笑,加上樸慧姬「不合時宜」發出的淺笑,頓時讓周仲毅臉上的表情變了好幾變。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我TM不做流氓好多年了,要是不給他們上一課,這幫孫子說不定還真把我當成老薛家的二傻子呢。
「是小勇和我的朋友……」盯著我清澈的眼神兒思量了半天,周仲毅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老實話。
「老周,現在這裡沒有別人,我問你個問題,希望你能老實回答我!」為了讓周仲毅毫不猶豫地往坑裡跳,我很是深沉的瞪著他說道「我現在就想知道一件事,你收購望囡的事情是不是自願地,如果是自願的。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出現這種想法的,你打算在收購案完成之後,對我,或者是對望囡做些什麼?」
「其實我覺得這件事情我怎麼想不重要,關鍵是你怎麼想!」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混大發的周仲毅,竟然也開口和我玩兒起了哲學遊戲!他很是愁眉苦臉的朝我擠眉弄眼了一番,也悠然的靠在椅背上和我對視道「葉總,不可否認……ap,。在認識你之前,我只不過是上海的一方豪強,要不是這些年你一步步地領著我往上爬,我現在還真站不到這個位置上!但是作為師傅,你更應該清楚,既然站在了咱們這個位置上,很多事情就不是能自己一個人說了算的,所以,你的問題。我很難回答……」
「那我換個簡單地!」大概的摸清楚了周仲毅現在的想法,我很是邪惡的衝他微笑道「老周,好像安勇現在在你手下幫忙吧?德宜地產可是你賴以生存的金礦,你把那麼多地產和高速公路項目都交給這麼一個連個大學文憑都沒有的肄業生來打理,是對他放心呢,還是想在我這裡尋找巧合呢?」
「葉總你多心了!你自己不也常說。做生意不是慪氣。不能意氣用事,我怎麼可能是為了你和小勇的那點兒過解才把他放到德宜去?又怎麼可能為了利用你們之間的那點兒矛盾而慫恿他在背後對你下刀子呢!」周仲毅倒是很絕。趁著安勇沒有出現,他乾脆把自己玩兒的那點貓膩兒全都扣在了人家頭上。
「這麼說,這件事不是在有了明確地結果之後你才知道的?那慈善基金會主席這個位子又怎麼平白無故的會到你手裡?你好像在安勇到香港之前,就已經成了咱們內地第一慈善家了吧?」
既然周仲毅不肯梳理自己的思路,我乾脆直接替他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斂了起來「老周,如果我看得沒錯,你從給基金會捐第一筆錢開始,就已經在準備今天晚上的這個圓桌吧?利用安勇對我地仇恨作借口,讓他出面收購望囡,而你和你背後地老闆們給他提供彈藥?為了不和我撕破臉,現在你又調過頭來擺酒替我和安勇講和,說什麼是因為他小肚雞腸才會有這麼個誤會,然後讓我摒棄前嫌和你繼續做朋友?」
「誤會、誤會」
或許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直接的把大家藏在桌子底下地事情掀出來,同樣是江湖出身的周仲毅一時間倒還真被我打了個措手不及,除了一個勁兒的憨笑著表示誤會之外,似乎已經忘記了所有的母語。
「葉總,你真的誤會了!」好半晌,周仲毅才從我往日裡在他心中留下的陰影裡掙脫出來「葉總,我參與基金會,其實真的只是為了和你步調一致,至於說我貪心主席的那個位置,更是無稽之談!你不要被報紙上那些報道左右了自己,實際情況葉主席應該也和你講過,是因為望囡這一年多來一直很頹勢。所以我才被大家推上這個位置的。Ap
另外,小勇在香港做地那些事情,我起初真的不清楚,不過現在既然發生了,我也就只能對他表示!因為你也知道。馬上要變天了,我老闆本來就一直想讓我對北邊兒做些什麼,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他們當然不可能放棄!但是葉總你放心。從咱們認識的那天起你就說過我老周的為人還算讓你看得過眼,這麼多年我一直沒讓你失望過,這次當然也不例外,否則,我就不用這麼大老遠的把你請來和你商量讓薛董事長繼續留任地事情了!要不是怕你嫌我不夠資格,我甚至都想讓你繼續留在望囡,以便於日後風平浪靜了再把它還給你……」
這麼一大段台詞,周仲毅一定是背了很久的,看在他背誦的還算流利的份兒上,我決定「相信」他地話。仔細的用眼睛考量了他許久。我才從沉默中緩慢的爆發出來道「老周,不管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最起碼它們聽上去很有道理,所以呢,我在這裡先謝謝你了!」
「謝我?」本來就被我的眼睛盯得很不舒服,現在在被沒頭沒腦的感激一聲,周仲毅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真誠,立刻就幻化成了一種猜忌。
「你有一句話說得很多,我們生意做的再大。也不過就是些靠天吃飯的升斗小農,要是真地變天了,別說是收成,恐怕就連自己的那幾畝薄田都不一定保的住!」
故作無奈的聳了聳肩,我繼續朝周仲毅壞笑道「我本來就是打算離開雲洲去香港的,這些年,我本來一直還在發愁這麼些錢怎麼轉移出來呢,現在好了,有你老周幫忙。我沒掏一分錢手續費就把手裡的股票全部變成了現金!要是我猜的不錯,估計我現在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現金最多的華人咯!」
「葉總你的意思是?」周仲毅被我笑地有些發毛,雖然他很清楚我的打算,但還是故作疑惑的小心試探道「葉總,我是真心請薛董事長留下來的……」
「你不會是沒準備買我手裡剩餘股份的那點兒錢吧?」禮貌的沖周仲毅搖了搖頭,我極力的做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看著周仲毅道「老周。你我都不是肯甘居人下的主兒。與其給別人打工,我還不如拿著這些錢做些什麼呢!現在思囡那邊這麼吃緊。我肯定要先給我姐姐幫忙咯!」
「原來如此!」
聽我把「最後地底牌」攤開,周仲毅不自覺地長舒了口氣,也終於崩潰在了和我的眼神較量當中。搖頭苦笑了半晌,他才猶豫著感歎道「葉總,我之前還一直擔心你會一時想不開做出什麼讓大家都難看得舉動呢,看來我是多心了,這個局,你終究是比我看得深啊!沒想到算來算去,我終究還是又被你給算計了!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擔心葉總你會反口把我吃掉了?!」
「我倒是想,可我也得有那麼多銀子,才敢張那麼大嘴啊!」謙虛地沖周仲毅擺了擺手,我繼續用自己保持了近半個小時的笑容恐嚇周仲毅道「不過呢,就算我不打算把這件事放到檯面上來,我也還是有幾句話想對你老周講,咱們畢竟是師徒加朋友一場,有些情誼,總需要念叨念叨!」
「嗯?!」
或許是我的語調讓人發冷的緣故,剛剛放鬆下來的周仲毅立刻又緊張了起來。W覺得他躊躇地樣子還算讓我滿意後,我才不緊不慢地輕綴了一口眼前早已經沒有了溫度的涼茶道「去年有個叫米盧地足球教練把咱們中國男子足球隊給送進了世界盃的事情你知道吧?這個直楞著方便面腦袋的外國老頭有一句格言,叫做態度決定一切。他這句話呢,是引申於現在整個歐洲都很流行的兩句話,叫做性格決定命運,氣度左右格局……」
「不明白」看著跟二傻子一樣的周仲毅,我不屑的搖頭道「你知道我前段時間一直在歐洲的事情吧?我曾經聽人家說過一件事,說德國現在所用的高速公路,還是希特勒下令建造的那些。本來我是不相信這個笑話地,但等真正的到了德國之後才知道。原來那裡的人,喝水真的可以精確到毫升……」
完了,跟沒文化的人交流就是困難,我這麼白活了半天,周仲毅竟然還不知道我想說些什麼。見他眼中地猜忌色彩越來越濃重,我只得很沒檔次的拿出了我剛剛在地鐵上想講給樸慧姬的那個笑話。
這是一個關於咱們國人的笑話,準確地說,是在上海發生地關於國人的笑話。而笑話的主角,就是由德國人設計施工的上海地鐵一號線和國人在參考學習了地鐵一號線之後自行描摹出的地鐵二號線,之所以說描摹參考而不說複製,是因為二號線仿一號線時,有了太多出彩兒的地方。
當初修建地鐵一號線之所以讓德國人建設施工,除了因為人家技術先進之外,國內的最主要目的還是複製德國在這方面的先進經驗。等一號線施工完成並全線投入運營之後,國內的那些高級人才們曾經自豪地宣佈,他們已經完全可以掌握並模擬德國的施工技術,並喊著「用五十年時間複製西方資本主義五百年建設成就」的口號。浩浩湯湯的開始了國產地鐵二號線的施工。
萬眾一心,眾志成城,這是咱們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我們最習慣干的,就是把所有的人力物力集中到一個地方,然後創造出堪與世界比肩的先進點,並一起來詮釋「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地真正含義。
毛主席教導我們說,人的主觀能動性是無窮的。所以早在去年,上海地鐵二號線一期,就已經投入了試運行,而且反響相當好。新設計的地鐵站與德國人原來的設計相比,不但出口處沒有了煩人的台階,而且,地下入口也不像一號線那樣是彎字頭的,而是感覺相當通透直線設計。
「後來你猜怎麼著了?」
這個笑話本來就是我打算說給樸慧姬聽的,所以儘管周仲毅在場。可我還是把他當作空氣丟在一邊,首先笑著向安靜的樸慧姬解釋道「當時因為是冬天,所以大家都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對勁兒,可是到了今年夏天熱帶風暴一登陸,所有地二號線設計人員就都明白了,原來他們引以為豪的因為去除地鐵上層入口台階而節省下來的那些工料費以及因為少了台階而被市民們誇讚方便出行的結果。只能在冬天出現!
只要上海一出現暴雨。沒有了台階的地鐵出口就一定會被倒灌,只要是夏天。二號線底下入口就因為透氣性太好,而不得不始終使用大功率的空調以保持恆溫!除去幾個台階和把彎道該直道節省下來地那幾粒米,根本就不夠排水設備地維護費和空調使用費……」
「這還只是開始!」偷瞄了一眼不明所以得周仲毅,我繼續拿著上海地鐵這塊笑料咀嚼道「其實地鐵一號線也不是完全沒有毛病,許多人都不明白,現在他們站在站台上等車時看到的地上地導軌時跟什麼用的。有人猜測說它的作用相當於警戒線,其實這不完全正確,當初德國人在做設計的時候,本來是打算安裝站台們以保證站台恆溫的,可是咱們這邊卻以為這個設計可有可無,所以就閹割掉了這個設計,而現在的地面導軌,也就成了閹割後的產物。」
本來這次閹割手術是成功的,因為相對於站台門的耗電量來看,那個恆溫的問題還是值得捨棄。但是實施閹割手術的國內專家們,忽略了一點,世間萬物都是有聯繫性的,嚴謹的德國人不可能把一個可有可無的設計留給我們來閹割。
等到用於營運的西門子機車來到上海的時候,所有的閹割手術實施者們都傻眼了,他們竟然驚奇的發現,德國人生產的地鐵,車廂照明嚴重不足!而當他們就此向德國人表示遺憾時才發現,自己當時的閹割手術做的是多麼愚蠢。
德國人對地鐵車廂的照明程度做過精確的測量和計算,當車廂不受外部比如燈箱廣告之類的東西影響時,其亮度是相當舒適的,而如果一旦用於保持站台恆溫的站台門被拆除,車廂則失去了屏蔽保護,光線自然不足。為了節省費用而實施的對站台們的閹割,換回來的是,重新調適機車燈光的成本暴漲。
「老周,明白了?!」
我和樸慧姬旁若無人的曬笑了許久,我才重新回過頭來審視根本就不明白我們為什麼發笑的周仲毅。看著他那愁眉苦臉的樣子,我忍不住故作可憐的敲打他道「老周,以前有人說我處處跟他學,但處處學不像,我一直不明白他的意思!現在年紀大了點,我漸漸領會了一些各種含義。
人這一輩子可能出身不同造成生存環境不同,而生存環境不同,則導致生存方式不同。也就是說,每個人的性格或者是格局,是由你自身的經歷所刺激形成的,你可以學我滿世界圈錢,也可以學我滿世界撒錢,但是我的每一步動作,都是帶有極強的目的性的,都是和自己下一秒鐘或下一年中所作的事情息息相關,或許你認為我很多時候的舉動都太多餘,但其實那只不過是你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無法理解我的佈局的原因而已。
這也就是我說的性格決定命運,氣度左右格局,就算你可以把我的一切都模仿的維妙維肖,甚至可以說自己創新的節省掉了許多多餘的東西,但相同條件下,你用自己的思維模式或者是格局,只能看到未來五十米遠。同樣的事件可以被複製,但同樣的格局卻永遠不會出現,因為,從你一出生開始,你的性格就已經決定了你的價值觀和思維模式,而你的思維模式,又決定著你會成為一個在菜市場因為五分錢而和小販吵的不可開交的小市民,還是會成為見到乞丐都會點頭致意的英國紳士……」
「葉總的意思是說你的望囡我做不來?」
草莽出身的周仲毅,終究還是沒明白過來我的善意提醒,不過這樣也好,至少我把他心底那股好勝的卑微給勾勒出來,估計就算是現在我勸他不要往望囡注入資金,這個覺得自己和我一樣像男人的小資本主也不會採納。
「看來葉總你還是對我的望囡很有感情的?!」周仲毅很狡猾,為了表示他自己沒有受到我的影響,他很是聰明的向我搖頭道「葉總,現在望囡已經在我手裡了,你懷疑什麼也沒用!我承認我在某些方面的確不如你,但是在國內,還真沒有幾個人能有我這樣的格局!所以,你不要總想用恐嚇來讓我猶豫,我不但不會在近期放手,我還會幫它注資……」
「我不是說你做不來,而是讓你小心!試想下,我這個雲洲的小土豪,都因為金鰲和雲鋼載了跟頭,你這個外來戶,在雲洲又能沾上什麼便宜呢?!」怕周仲毅察覺到我是在激他,我適時地把自己的魚線放鬆了些,以免被好不容易釣到的他給掙斷。
「性格決定命運,氣度左右格局!」大概是光緒皇帝最近春風正得意地原因吧,周仲毅很是不屑的套用了一遍剛才我說的道理得意道「葉總,我不得不承認咱們兩個人的格局不一樣,有時候你做的事情我的確是做不來,但你玩兒不轉的事情,不見得我就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