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雷在姐姐面前到底是沒有保持住自己的神志清明,在到達圖蘭多特前,他就徹底的迷失在了美元與世界經濟的邏輯關係之中。不理會崔雷對姐姐那股盲目崇拜的迷茫,我「慇勤」的將姐姐送進了她的套房,不過還沒來得及對她質詢什麼,便被她以休息的名義把我趕了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將樸慧姬拉進房間開始「咬耳朵」。
直到夜色降臨,一身素雅的姐姐才拉著幾乎是同樣穿著的樸慧姬闖進了我的房間。看著樸慧姬站在我和崔雷面前不自然的樣子,我忍著笑問姐姐「姐,Tia的水平怎麼越來越凹啊,白色好像不是今年秋季的主流色調吧」?「沒眼光!」姐姐無所謂的嘟囔了一聲,將因為我的評論而略蹙眉頭的樸慧姬摁在我身旁「這不是Tia的設計,我前些日子從巴黎轉機去伯爾尼的時候在蒙田大街偶然發現了一間叫蘇緹的成衣店,我很喜歡這個女孩兒的設計,所以就試試嘍」。
「誰?」我詫異的反問了一句「艾米莉amp;#822;蘇緹現在就已經夠資格在『寡婦胡同』開成衣店了」?「你認識她?」姐姐疑惑的反問道「她好像還沒有參加時裝周的資格啊,你從哪裡聽說這個人的」?「沒有」我連忙搖了搖頭,指著樸慧姬那只型的胸針掩飾「只是對你用這麼幼稚的設計師換掉Tia這件事兒感到有點奇怪……」。「有什麼好奇怪的!」姐姐將自己的手腕和樸慧姬的手腕同時擺在我面前,搖曳著她們手腕上的玉鐲子「老爺子前幾天去了趟文萊,蘇邑麗嫫公主向他表示感謝的時候送的哦」!
「你怎麼知道就一定是『段家玉』!」我故意打擊著姐姐「就不興人家文萊王室也和你一樣稀罕上新玩意兒,去泰國買幾塊緬甸翠啊」。「討厭!」姐姐甩開我的手,將樸慧姬的手腕塞給我說「蘇邑麗嫫公主親口跟老爺子說的,而且這兩支鐲子的成色和你脖子上的那個觀音一樣!所以呢,這是真正的文萊王室收藏的那十三支『段家玉』中的兩支,而且老爺子說了,我和慧姬一人一支」!
「段家玉?」崔雷在一旁看著我端詳樸慧姬手腕的動作,不解的問「什麼是段家玉?我怎麼就聽說過和田玉、藍田玉、藏玉什麼的,這段家玉是哪產的」?「其實段家玉就是緬甸翠玉」姐姐把玩著自己的手腕,認真地向崔雷解釋「明朝的時候雲南有一戶姓段的清苦人家,一家人主要是靠種地和家裡的壯勞力上山採石來維持生計。有一年這家的大兒子從山上背下來一塊石頭,並把它放在了牛棚裡充當墊腳石,而由於經常被牲口踩踏,這塊石頭很快便露出了它的本來面目,段家人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塊石頭其實是上好的玉石仔料。後來他們把這塊玉石賣給了當地的一個商人,商人將這塊玉石一共剖成了九十五件玉器……」。
「沒什麼特別的啊!」崔雷見樸慧姬將玉鐲從手腕上退了下來,好奇的從我手中搶過去「其實不就是年頭久一點嘛,它再貴能貴過鑽石去」?!「它比鑽石值錢多了!」我小心翼翼的把鐲子奪回來,給樸慧姬戴上後說「段家玉的成色和質地是緬甸翠或者叫藏玉中的上上品,而且更關鍵的是它象徵的是一種南洋的傳統和身份。因為段家玉剖成的九十五件玉器中,除了一尊玉佛、兩件玉如意和幾個狴貅被進貢給皇帝之外,其它的玉件大部分都隨著鄭和的船隊流落到了南洋,留在國內的少之又少。這就大大地增加了它的收藏價值」。
見崔雷不理解,我莊重的解釋道「知道清末和徽商胡雪巖齊名的滇商王熾嗎?他起家的資本就是她老娘陪嫁的玉鐲,而那隻玉鐲,就是留在國內的僅有的幾塊段家玉之一。不過自從辛亥革命以後,國內就再沒有出現過段家玉,而進貢給皇帝的那尊玉佛和玉如意等玉件,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你脖子上不是有一塊兒嘛!」崔雷悻悻的說道「老祖宗留下來的好玩意兒全讓小鬼們倒騰走了……」。「我脖子上的這塊兒只能算是下角料!」我也頗為無奈的解釋「我的這個玉觀音是我前年生日的時候貝怡從泰國派人送來的,根本算不上正經的段家玉。據我所知,現在流落在南洋的段家玉除了文萊皇室有十三支玉鐲之外,香港李超人的兒媳還有一支玉鐲,包船王家除了這支玉鐲好像還一件玉玲瓏,新加坡陳家有三支玉鐲和一件狴貅,貝怡手裡還有一支玉如意和兩支玉鐲,你的Pim過幾年應該可以從老謝手裡分到一支玉鐲。除了這些,印尼的潘家和菲律賓的宋家可能還有三支玉鐲和一塊玉珮,加上流落在海外的那些玉件,現在段家玉的總存世應該不超過三十五件……」
「那囡姐這次可是賺到了!」崔雷不解的衝著樸慧姬的手腕搖搖頭「既然這玩意兒這麼有價值,我看還是收起來的好,萬一丟了可怎麼辦」!「出息吧你!」我笑著給了崔雷個腦瓢,摁著樸慧姬想摘手鐲的手說「你在泰國的時候見過貝怡戴鑽石嗎,你見過我姐姐身上戴亂七八糟的金銀飾品嗎?!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在出席正式的宴會的時候,只能帶家族裡傳下來的飾品,而不是像個暴發戶那樣去珠光寶氣的和人斗富」!說道這裡,我忽然覺得眼裡有些酸澀,忍不住看著姐姐說道「姐……」!
「你定居香港的事情辦好了」姐姐很不高明的打斷了我的話,笑著摸了摸自己沒有扎耳洞的耳垂兒露出安慰我的表親「回頭你路過北京的時候去拜訪下童爺爺,如果沒有他在上頭斡旋,恐怕只有等望囡破產的時候你才有移居香港的可能」。
「你要移居香港?」崔雷在一旁不解的問「葉子,沒聽你提過這件事兒啊?怎麼著,在雲洲呆膩歪了」?!「他可不捨得離開雲洲!」姐姐似笑非笑看了我一眼,轉而幫我解釋道「他的移居身份是為了避免將來接手紹基的時候有什麼不必要的麻煩,所以趁現在將身份轉換過來」。「不會吧?」崔雷看著姐姐奇怪道「從文件上來看薛阿姨才是望囡的法人,葉子對望囡沒有所有權關係啊?他手上除了有點滬深的股票外,好像沒什麼可引人注意的地方啊」?
「國家需要財富啊」我順著姐姐的話應了一句,瞄著崔雷解釋道「雷子,十一處的那幫人可不是善茬兒,你真以為他們不知道我是望囡的幕後老闆嗎?其實咱們的資料早在他們的檔案櫃裡放著了,上次如果你想去的不是泰國而是美國,我估計你早被拒簽了」。「憑什麼啊!」崔雷頗為不服的叫囂道「有錢又不是我的錯,憑什麼剝奪我出國的權利,憑什麼懷疑我要抽逃資本」!「人家可沒懷疑你!」我苦笑著解釋道「人家只是防患於未然,誰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的美國夢噢!」崔雷頗為不甘的向我求助「葉子,我不能每回出國都像這次來莫斯科一樣掛著投資的名義吧,我哪有那麼多錢可扔啊」!「兩個辦法」我認真幫崔雷謀劃著「一個就是像我一樣,把自身跟你的產業從文件上剝離開;另一個就是盡快聯繫一家美國的企業和他們組成跨國公司,這樣你就有去美國的理由咯!不過我更傾向於前一種,因為你不可能只去美國,所以這個跨國集團並不能保證你在全球都能自由出入境」。
「愛咋咋地!」崔雷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大大咧咧的向姐姐說道「囡姐,我怎麼也算是半個莫斯科的地主呢,您賞個臉讓我進進地主之誼吧」?!「土豆燒牛肉?!」姐姐輕鬆的向崔雷笑了笑,拉著樸慧姬站起身「不要太豐盛哦!否則我可能晚上沒有胃口去吃弗裡德曼的Vimpeom電信……」。
「他對你來說只是小菜一碟!」崔雷得意地在前面幫姐姐打開房門,引領著我們來到圖蘭多特餐廳享受了一頓羅宋麵包加紅菜湯後,薩蘭諾娃適時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經過她和姐姐的一番相互恭維,我們這個東方投資團在姐姐的引領下極具氣勢的出現在弗裡德曼為了和我會晤而專門舉行的酒會上。
姐姐的到場讓已經到達這裡的俄羅斯大小富商們有些愕然,不過這卻讓弗裡德曼和我交流時臉上又多出了幾分笑意。和他這個主人寒暄了幾句後,姐姐立即成為了整個酒會的焦點,一臉笑意的疲於應付著不斷圍向她的莫斯科各路諸侯。
「下輩子還你……」我看著姐姐的身影嘟囔了一句,引著挽著我手臂的樸慧姬坐在角落裡跟崔雷囑咐道「過兩天的克里姆林宮國宴我估計是參加不了了,到時候你記得替我多喝兩杯,別讓哥們兒的錢白花了」。「啥?」崔雷卜愣著腦袋問「不參加了?這麼好的露臉的機會你幹什麼不參加,你知不知道你只要一進克里姆林宮就等於上了『新聞聯播』,這麼好的宣傳自己身份的機會幹什麼錯過啊」!
「滿招損,謙受益」我扔給崔雷一支煙,自顧自的點燃後解釋「古時候人們用來盛糧食的工具叫做斛,咱們平常所說的一斛米,就是指用米將這種斗量工具盛滿。不過這裡頭有個奇怪的現象,就是斛裡面的米永遠只和它的上部開口持平,而決不會出現冒尖的情況,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我抽你小樣的!」崔雷忍著好奇衝我揮揮拳頭「你就擠兌我吧!我連斛是什麼玩意兒都不知道,你還問我」!
「有空讀讀書!不知道咱們國內現在在強調學習性社會嗎,人家那些大小公務員們每天都還捧著報紙看個沒完呢,你怎麼就不好好響應國家號召呢!?」我笑著又擠兌了崔雷一句,趁他沒發飆之前解釋道「斛口和米永遠保持一個平面是因為人們發覺如果裝米裝的太滿反而會使斛容易傾倒,或者會使高於斛口的米散落到外面。所以人們在裝米的時候總會用一個木片把多出斛口的米重新劃回米缸,而這個木片就叫做『概』。曾國藩講過一句話,叫『天不概之人概之』,說得就是這個『中庸』的意思」。
「所以你自概嘍!」姐姐走進我們的角落,瞭然的接過我的話題向崔雷解釋「小福這半年來在媒體上的曝光率太高,現在他又要移居香港,所以必須暫時的低調下來,否則很有可能招來不必要的麻煩。而你們不同,你們現在沒有移居國外的動作,曝光率也沒他那麼高,所以應該抓住這次機會好好的宣傳下自己的『跨國身份』,以求獲得多方的好感」。「噢!」崔雷誇張地做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樣子,笑著報復我「你小樣的跟我整什麼『中庸之道』,你就說你是『人怕出名豬怕壯』不就完了」!
「你也就這點兒覺悟咯!」我沒好氣地白了崔雷一眼,看著向我們走來的弗裡德曼小聲嘀咕道「姐,成敗在此一舉哦……」。「那要看他想不想做amp;E電信董事長!」姐姐自信的應了我一句,首先笑著站起身用簡單的俄語向弗裡德曼表示了感謝,在我們分賓落座之後開門見山的說道「弗裡德曼先生,您是否已經聽說了香港歐若能源公司將以十三億美元收購奧涅克辛姆銀行不良資產包的事情呢」?
「當然!」弗裡德曼毫不含糊的通過他為了和我談判而專門準備的同聲翻譯向姐姐表示「葉小姐,就在您來到莫斯科之前的幾天時間裡,葉先生要在這裡投資的消息已經通過薩蘭妮和弗拉基米爾的報紙傳遍了整個莫斯科,或許現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和北京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我為我弟弟感到自豪」姐姐看了我一眼,略帶得意地向弗裡德曼表示「其實我這次來莫斯科是以私人的身份來幫助我弟弟處理他的一些投資事務的,而我個人,對您和您的阿爾法集團抱有極大的好感,不知道我們是否可以借這次機會尋找到合作的可能呢」?
「我一直在等這樣的機會!」弗裡德曼聽到姐姐說出他意料之中的話後,依舊是一臉憨厚的微笑看向我「其實在幾天前薩蘭妮的酒會上我就在等待和葉先生合作的機會,不過當時好像葉先生只將注意力放在了弗拉基米爾身上,讓我不得不繼續等待」。「我想您是誤會了」我禮貌的向弗裡德曼聳聳肩「其實我也是一直在等待和你這個莫斯科最具國際化精神的企業家合作,只不過我在和弗拉基米爾達成備忘協議之前有些分身乏術,所以為了表示對咱們這次合作的重視,我才沒有貿然向您提出合作的意向」。
「我弟弟從來都是如此謹慎!」姐姐對弗裡德曼的「抱怨」置之一笑,用摩挲手腕上的玉鐲的小動作釋放著自己的優雅「弗裡德曼先生,我和我弟弟都相信『延遲滿足』這一理論,也相信您是認同這一觀點的。否則,我想我們今天在這裡就只能談談哈瓦那的雪茄和關塔那摩的甘蔗咯」。
姐姐的話讓弗裡德曼的笑意愈加明顯,他抖動著自己臉上的皺紋向姐姐表示「葉小姐,您是遠東最優秀的投資家,相信您一定已經在阿爾法集團裡找到了令您心儀的合作項目,對嗎」?「完全正確!」姐姐放下手中的酒杯,同樣用微笑回應弗裡德曼「與其說我是想和阿爾法集團的某個子公司合作,我倒更希望您能全面地向我弟弟展示您的阿爾法集團,作為兩家本土最優秀的集團,我想你們在進行電信運營合作的同時,應該完全有精力同時進行能源領域和流通領域的合作」。
弗裡德曼在姐姐的點撥下馬上抓住了關鍵,但隨即又陷入了疑惑「葉小姐,我絲毫不懷疑您這為東方最知名的投資家在金融領域的眼光和獨到見解,而且您可能也已經很清楚的瞭解到了莫斯科的寒冷,但作為您的朋友,我想我還是有義務向您解釋下俄羅斯經濟現有的狀況。由於受到金融危機的影響,俄羅斯現在很多行業都不景氣,這些行業中金融業和電訊業的情況尤其糟糕。或許葉先生可以用他的智慧和資本讓莫斯科的金融狀況盡快地好轉起來,但我想電訊這個正處於冬眠狀態的行業應該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復甦的」。
「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姐姐微微的搖了搖頭,恬淡的向弗裡德曼灌輸著「如果說現在俄羅斯或世界電訊行業的冬天來了,那麼我相信這個行業的春天也已經在悄悄地整裝待發,既然是這樣,為什麼我們不搶在別人前面做好迎接春天的準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