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打定主意要成全凌雲鳳,其中卻不僅有憐惜她的意思,又何嘗不是想要把水攪得更混。他正色道:「雲鳳若真想有所成就,讓人刮目相看,就記住我今日說的話!定要將那焦躁跳脫的性子改一改。尤其日後上白陽山修道之時,斷然不可將那《白陽圖解》開頭幾幅磨練根基的圖譜略去不練!那幾幅圖乃是此書精華,若是略去不如不練!」
人總是在悲傷和打擊中走向成熟,經歷了喪父之痛的凌雲鳳早已與原來不一樣了。她使勁的點了點頭,將徐清的話牢牢記在心裡。若是旁人說這些話,很可能都被她當作耳邊風了,但是徐清卻不一樣。如今在雲鳳的潛意識裡,徐清幾乎就是她最親近的人了,只有與他在一起才不用費力的支起堅強的偽裝,感覺那麼輕鬆舒適。
徐清點了點頭,道:「你記住了就好,至於其他的事情,就順其自然吧。」
雲鳳微微一愣,喃喃道:「順其自然?徐大哥究竟是什麼意思?」不過她也未曾多想,只為定了日後前途高興,就覺天下彷彿再沒有人如徐清這般對她好的了。
卻說徐清在外走了一圈,又帶著白靈回到前廳,正要問問佟元奇到底定下了什麼計策。卻發現出去這會功夫,竟然又來了四個人,此刻全都圍在齊霞兒身邊,鶯鶯燕燕,都是女子!其中二人徐清也都識得,那一身鵝黃緞子素袍,身材高挑,體態伊人的正是餐霞大師的弟子女空空吳文琪,在凝碧崖時也經常交往走動。在她身邊是一個穿著藍繡面錦緞霓裳的極美少女,身量不高,卻長的嬌嬈秀絕,體態豐滿,舉動秀逸。正是吳文琪的師妹,也是三英二雲之一的周輕雲。
此刻吳文琪正巧一回頭,看見了徐清趕緊迎了過來。她本來與朱文關係最好。前翻聽說徐清在桂花山求藥出力不少,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道:「徐清師弟啊!剛才我們還在談論你呢!快快過來給你介紹兩位道友。」周輕雲還很是矜持,低低問了一聲好便罷了。她與徐清只見過兩三次,還談不上熟悉,只是聽說過許多傳聞。心底倒是欽羨不已。
吳文琪笑著將徐清引了過來,道:「這二位妹妹乃是衡山白雀洞金姥姥門下的弟子,女飛熊何玫,女大鵬崔綺。」二女臉色微微一紅。彷彿感覺那外號有些丟臉。嗔惱地瞪了吳文琪一眼。
徐清一見二女皆是秀顏麗色,不由得心中暗歎:「修真界中果然是美女如雲啊!只是那外號起的著實匪夷所思。」各自坐下之後,徐清才知為何四人聯袂而來。原來俞家戴家這頭請了黃玄極等人,那陳家也聚了不少修真,其中就有華山烈火老祖門下的郭雲璞、呂憲明二人。那何玫、崔綺早就與他們有仇,前翻相見又被郭雲璞地邪門火焰污了飛劍。這才回山去尋師父出頭,卻恰逢金姥姥出門訪友不在洞中,幸在府上還有丹藥重新淬煉了寶劍。後來想要回去尋仇,又覺勢單力孤。這才去了凝碧崖尋吳文琪姐妹幫忙。
那何玫與崔綺都是急性子,回來就直接打算去找郭、呂二人報仇。吳文琪扭不過她們只得隨去,卻沒想到前日她們走後,那慈雲寺敗走的金身羅漢法元竟也來到了長沙。他與郭、呂二人本是舊交,當初太乙混元祖師在時。五台派與華山派就同氣連枝共同進退。如今一見自然勾結在一塊。幸虧吳文琪見機的快,否則四女雖然人多。卻也難保不在那三個妖人身上吃虧。剛才徐清來時四人正在向霞兒訴苦,若然霞兒出手,那個法元和尚自然不在話下。
其實霞兒也被她們說的有些心動,畢竟她也有好些時候沒用那天龍伏魔劍殺人了。尤其近日跟徐清在一塊生了不少悶氣,正需發洩心中鬱悶。但佟元奇卻主張步步為營,統一行動,眾女也只得作罷。
只待佟元奇和鐵蓑道人離去,俞允中和黃玄極二人交頭接耳。看黃玄極面色為難,不知俞允中與他提了什麼要求。玄極沉吟半晌終於點了點頭,俞允中登時露出喜色,眼珠一轉卻急惶惶的向外奔去。那黃玄極也走了過來,他與吳文琪等何玫等人也是舊識,相談自然無礙。
片刻之後俞允中又攜著一雙俊秀少年男女回來,雲鳳也跟在一旁。黃玄極又露出無奈之色,原來那二人就是戴家兄妹,剛才俞允中就求他介紹入峨嵋派修行,只覺一人有些份量不足,這才拉上了戴家兄妹!黃玄極只是個棄徒,有什麼資格介紹他人入門,但他與戴衡玉交情匪淺,又跟俞允中兄弟相稱,又如何能駁了他們地請求。無奈之下只得硬著頭皮請求吳文琪等人代為推薦,至於結果如何卻不敢輕下保證。
徐清心知俞允中和戴家兄妹與峨嵋派無緣,索性也不與他們多說,尋個機會就躲了出去。其實霞兒也不是隨和的人,早被圍得有些心煩,奈何與吳文琪、黃玄極的交情尚可,卻不好拂袖而去。雲鳳剛知道了自己仙緣在日後,索性也不積極,只看著俞允中等人苦苦相求,卻忽然有種高人一等的感覺了。
單說徐清出了俞家大廳,本也並無去處,正自閒散,卻忽然隱隱見後院飛起一道劍光。那人彷彿刻意隱藏,將劍光壓制在最弱,白天縱起也不引人注意。徐清微微心驚,暗道:「莫非俞家中還有其他劍仙?還是偷偷潛入地敵方探子?」索性也潛蹤其後遠遠地跟了上去。
卻說那劍光飛的不快,只能看見一個淡淡的黑影,彷彿身材高大。徐清思來想去,方才恍然大悟,前面那人不就是鐵蓑道人!心想:「怎會是他!這大白天的他鬼鬼祟祟,究竟要幹什麼?而且前翻那石玉珠去谷王峰不也是拜訪他來的!莫非這鐵蓑道人早與血神子有所勾結?」
想到這裡徐清的身子頓了頓,還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追蹤。若再跟下去,恐怕真的發現了鐵蓑道人的秘密,那時候可就再沒迴旋的餘地了。雖然心中好奇。但權衡利弊之後,徐清還是停下了劍光。鐵蓑道人形跡神秘,恐怕背景不淺。與其莽撞而跟蹤,倒不如靜觀其變。
徐清穩住身形,四下一望,無知不覺間竟然已經飛出了數十里。轉身正要回去,卻被下了一跳。居然不知道什麼時候,身後竟站了一個怪莫怪樣地醜陋叫花子。見他一身破爛衣裳,油漬麻花,補丁落著補丁。通紅地臉膛。大酒糟鼻著。滿嘴的老黃牙,不笑還好,一笑那口臭能熏出好幾丈。兩眼昏花,黑乎乎的眼屎積了不知多少日子了。若不是此刻徐清還虛立在天上,恐怕就要認定此人真是一個生活窘迫地老叫花子了。
徐清允自一愣,干緊躬身施禮,道:「敢問前輩可是人稱窮神怪叫花地凌渾前輩!」
那叫花子上下打量著徐清,呲牙笑道:「嗯?你這小子怎麼認識我老人家?」
徐清一聽他承認,更不敢怠慢。道:「當今天下如此特意打扮,又能無聲無息現在晚輩身後地人,除了前輩恐怕也再數不出別人了。」
凌渾頷首笑道:「嗯!還有些頭腦清明的勁,不錯,老叫花子便是凌渾。聽說咱們本家出事了。特意過來看看。看你小子大白天鬼鬼祟祟。莫非有何見不得人地事情?」
徐清知他既然叫做怪叫花是脾氣古怪,也不與之計較。道:「敢問前輩地本家親戚可是長沙城中的凌操父女?」
凌渾的眼皮一挑,淡淡道:「哦?你還認識他們?」
徐清道:「前日在岳麓山谷王峰曾與凌雲鳳姑娘有些交往,只可惜凌操老先生遭了賊人毒手,已然過世了。」
凌渾眼中金光一閃,驚道:「操兒竟真死了!」言罷不由得一拍巴掌,悔恨之意溢於言表。
徐清道:「如今凌姑娘正在長沙城中的俞家暫住,正是悲淒之時,前輩還是早去看看為好。」
怪叫花一皺眉頭,冷然道:「老夫家事何需你來多管!」
徐清早知道此人生性乖張,做事也不分正邪,全憑自己喜怒而行。偏偏手段還厲害非常,能與三仙二老媲美。聽他呵斥倒不以為意,微笑道:「我也只是擔心凌姑娘,前輩若另有安排自然妥帖,在下也不敢多嘴。」
凌渾眉頭緊鎖上下打量片刻,忽然問道:「你小子喜愛我們凌家那丫頭?」徐清卻被問地一愣,還不等他應聲,卻見凌渾臉色一變,冷道:「我早聽操兒說了,給鳳兒丫頭定了一門親事,乃是同城地俞家公子。卻與你小子無緣,日後還是少打主意!」
徐清更被他這一頓搶白弄得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再多說,躬身一禮,淡淡道:「前輩自便,在下告辭了。」言罷一旋身就飄然離去
凌渾本身輩分極高,修為又強,何時被一個晚輩如此冷落。不由得心中氣惱,但他生性古怪,生氣之後竟不發怒,反倒笑了出來。望著徐清的背影彷彿還有些欣賞之意,喃喃道:「早聽說那老醉鬼新收了個弟子,彷彿有些過人之處。我還以為是道聽途說,今日一見還真有些意思。若非還有雲鳳的事,便與他耍上幾日也不會無趣。」
就在此時陡然從西南邊衝來一道金光,顯出一個白髮紅顏的女人,手上擎著一隻朔長的龍頭枴杖,喝道:「老東西在這耽誤什麼呢!當下操兒身死,雲鳳那丫頭還不知如何,你還有心在此發呆!」
老叫花子彷彿聽慣了呵斥,非但不怒反倒喜滋滋的迎了上去,笑道:「老婆子莫怒,馬上就去看咱們的小鳳兒。」
那女人甩手就將他推到一旁喝道:「找個水泡子給我好好洗洗臉去,重孫女還沒見過你這德行,莫把那丫頭給嚇著了。」
卻說徐清剛回長沙城裡,還沒等到俞府,就看見霞兒急匆匆的趕奔過來,還有些疑惑到底是何事能讓她如此慌張。霞兒見他過來眼睛一亮,趕緊迎了上來,道:「我師姐來了!」
徐清疑道:「素因大師還是玉清大師?來就來唄,你慌什麼,好像做賊心虛似的。」
齊霞兒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嬌嗔道:「你這人怎生如此沒心沒肺!今趟我們停留長沙乃是私自決定,若是讓師姐知道,少不得要回去告訴師父。到時候你自然是沒事,我可少不得要挨罵的!」
徐清難得見霞兒如此焦急窘迫,竟還有心笑她,道:「霞兒姐此時才像個可愛的女兒家的模樣,若總是萬事不急的樣子可不好。」
齊霞兒惱道:「我呸!現在馬上跟我離開長沙!」
徐清笑道:「那豈不是不打自招了!問誰還不能知道你我曾經來過。再說這事又有什麼好怕地,當初下山時說地明白,乃是你帶我四處歷練積攢經驗,雁蕩山斬蛟只是順便而為。如今在長沙遇上了妖邪作祟,還能讓咱們視而不見!難道那浙江的百姓受惡蛟之災需要行俠,長沙地百姓被妖孽魚肉就不用仗義了?」
還不待霞兒應聲,卻聽見一個極好聽的聲音道:「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孩!莫非天下的道理都被你給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