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連落入被動之後,齊霞兒終於真的生氣了,施展出了佛門的降魔大法。只見她身聚佛光,寶相尊嚴,彷彿真如一個降臨人間的佛陀觀音。素手如玉緩緩舒展推出,似慢實快,帶出一片掌影,恍如虛幻般,一道金燦燦的佛光揮灑出去。並沒有什麼驚雷之聲,也沒有風雲變幻,彷彿那一道金光也並不如何玄奇。但首當其衝的徐清,身在五虎驅羊陣中,卻已經感覺到了一股毀天滅地的力量侵來。
齊霞兒本就是個讓人看了心冷的冰美人,此刻又幾乎泯滅了人性,那毫無感情的眼神望來,讓徐清一直從腦瓜頂涼透到了腳後跟。三柄天龍伏魔劍縈繞周圍,已收斂至數寸的淡淡金光,彷彿有魔力般,將徐清的眼神吸住。
齊霞兒平淡如幽月的面容上,忽然一閃而逝得意的笑容,心中暗道:「哼!難道只有你才會精神攻擊嗎?我的佛光懾心一樣能讓你神魂顛倒。」
要說起來這佛光懾心之術,卻與魔教的絕學魔女奼魂舞有些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以元神為武器的法術。最早脫胎於西域密宗佛教的歡喜禪,乃是觀音菩薩為度化金剛主尊毗娜謁迦創造的法門。只是佛教從印度傳入中土之後,成了如今的佛門禪宗。主張禁絕人欲,成就正果,歡喜禪自然被排斥在外。但其法門卻被歸入了元神修煉的範疇,後來又借鑒了魔教的魔女奼魂術,千年演變下來,就成了如今的佛光懾心。
此法術雖然能迷惑人心,卻不帶之意。在這一瞬間徐清只覺得齊霞兒真的成了一個美麗的女菩薩,而他自己卻是個滿身罪業的魔頭。只有歸附佛門淨土,真心崇佛,洗練惡身。才是唯一的出去路。眼看那一抹金色佛光到了眼前,徐清還神情恍惚不知所覺。
「叮!」一聲清脆而悠遠地響聲之後,一蓬牛毛小針。瞬間就被那佛光轟飛。雖然五虎驅羊陣動運行變化,順勢一轉將剛才那受損的陣角轉到了旁邊。同時身在陣中的徐清忽然渾身巨震,臉上顯出了極痛苦地神色,似要努力掙脫舒服,雙眼儘是血絲射出兩道狠戾的凶光,喉嚨裡發出低沉而憤怒的吼聲。
齊霞兒微微一愣,根本不信徐清竟然還有反抗能力。但就在下一刻徐清眼中射出兩道陰寒而瘋狂的紅光,霞兒立時就感覺不對勁,趕緊將那佛光刷了過去。但就在此刻五虎驅羊陣忽然一變。化分八方,掩蓋四面,竟又直接成了八門金鎖陣,環環相扣,將徐清護在當中。隨即乾坤針猛地綻出尺長紅光,針針相連,整個陣勢就如一個赤紅的血球。根本就看不見裡面的情況。霞兒那佛光刷過來,立時就被乾坤針陣給吞入其中。更讓霞兒驚愕的是,幾乎同時,一股從來沒見過的異種力量,竟然將她與那佛光之間的聯繫給截斷了,就彷彿是被八門金鎖陣給吞噬掉了。
與此同時處在陣中地徐清也不好受,就在剛才被佛光懾心迷住了心神那一剎那,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徐清終究意志強大遠勝常人,且受過殘酷的訓練。即便是如此強大精神攻擊,徐清依然能分辨哪個才是本我。保留一分清醒。不過他雖然心裡明白,卻對現在的狀況無能為力。齊霞兒的修為強太多了,徐清無論如何也不能只憑自己的力量,掙脫強大的精神控制。眼睜睜的看著那致命地佛光襲來,雖然徐清也知道,齊霞兒不可能會真的出手殺了他,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輸給霞兒。
就在徐清感覺快要不行了的時候,忽然從霜蛟劍中滲出一絲絲淡淡的黑氣,隨著徐清粗重的呼吸進入了體內。開始他精神恍惚。還沒有注意到,但是隨著吸入那淡淡的黑氣越來越多,精神也越來越清明。彷彿能那些黑氣能克制元神侵襲,正好破了齊霞兒的法術。待徐清回過神來,才發現那些黑氣全來自霜蛟劍上的混元血魂珠。而且越來越濃厚。
徐清不由得大驚失色。雖然他至今也沒弄明白那詭異的珠子到底是什麼,卻隱隱感覺到那並不是好東西。若是萬一被人發現。如何能解釋得清楚!因此他才趕緊捻動法印,乾坤針的陣勢一變,成了八門金鎖陣,同時催動乾坤針放出鮮亮如血地紅光,將裡面的情形完全遮住。s
徐清才剛鬆了一口氣,那混元血魂珠就「咕咕」的冒出了大量黑氣,將他裹在其中,從七竅五官向體內鑽去。徐清也不知這情況是好是壞,只是身體上還沒感覺到任何異常,那些黑氣入體之後,竟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既不匯入丹田,也不見在經脈中流動。
就在此刻齊霞兒將那一抹佛光刷了過來,徐清也看出其厲害之處,乾坤針所佈的陣法恐怕抵擋不住。索性將陣勢一轉,打開景門將其放了進來。本想再以八卦運轉之法,將佛光從杜門引出。所謂八門金鎖陣就是以五行變化為根本,幻化八門而成的陣法。分別為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死門、驚門、開門,又根據八卦輪轉,變化生生,造化無窮。
本來景門入,而杜門出,正是通道順暢。但那佛光進來陣中之後,卻沾上了一絲混元血魂珠逸散出來的黑氣。這一碰不要緊,就如同涼水倒進了滾燙的油鍋裡,「啪啦」一聲就炸開鍋了。那佛光彷彿遇上了天敵,猛地撞了過去,一下就吞噬了一片黑氣。同時那黑氣也感應到了入侵者,立即將四散瀰漫的黑氣聚攏一處,向那佛光反撲回去。
這一金一黑兩團真元,糾纏在一處,互相吞噬,互相撕扯,彷彿不將敵人致死,就誓不罷休。徐清本來就不能控制那黑氣。而霞兒對那佛光的控制也被截斷。此刻已經完全是那兩種真靈的本能爭鬥。不過那佛光雖然厲害,終究數量有限。而另一方地黑氣,彷彿沒有窮盡的從混元血魂珠裡湧出來。
徐清眼看著那兩股能量爭鬥糾纏。彷彿忽然間天地都停止了運轉。直到無盡的黑氣,將最後一縷金色佛光也包裹吞噬,終於一切都結束了。雖然感覺已過去了很久,但徐清非常清,實際上這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甚至從那佛光進入陣中,到被吞噬殆盡,他地心臟還沒有跳動過一次!直到此刻才「噗通」地一聲動了一下。
隨著這一聲心跳,彷彿一切都恢復了正常,心滿意足地黑氣全都湧回了混元血魂珠裡。那攻來地佛光也被化解。而且除了徐清,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徐清地臉上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笑容,此刻他根本就沒有心思再想,那還剩的四招如何應付了。隨著侵入體內的黑氣回歸混元血魂珠,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連眼皮都不願抬一下。徐清心裡最後的念頭就是念動法訣,將乾坤針收了回來。同時霜蛟劍也收斂銀光回到身上。隨即他眼睛一閉,大頭朝下,「倏」的就向地上落了下去。
眾人誰也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霞兒的佛光攻入八門金鎖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居然就無聲無息地不見了,同時徐清也失了意識昏死過去。待靈雲和英瓊反應過來,想要過去接住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唯一離徐清最近的齊霞兒,身子微微前傾好像要去救他。但旋即又頓了一頓,收住了去勢。竟露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直到徐清離地面只有十多丈高了,才假惺惺的喊了一聲「師弟小心」,毫無誠意的向下飛了幾丈。
就聽見「吧唧」一聲,徐清就像是一灘爛肉,摔在了太元洞門口的。也該著他倒霉,那都是鋪地整整齊齊的青石地面,若是個常人恐怕登時就摔成肉醬了。即便是徐清額頭上也鼓出了一個紫紅的大包,只是此刻他昏迷不醒,還不知道疼罷了。
這裡也只有靈雲、英瓊與徐清友情最好,見出了異常。趕緊飛來查看。靈雲試了試鼻息,才鬆了一口氣,道:「還好只是睡著了!」後頭又不無嗔惱的責問霞兒,道:「大姐!你對他用了什麼法術,怎麼就睡了過去?」
倒是把霞兒問道一愣。疑惑道:「嗯?我也沒用什麼法術啊?恐怕是法力耗盡。昏過去了吧!再說佛光懾心還能讓人睡著麼?」說著落在徐清身邊蹲伏下去,看了半天。疑惑道:「他是不是裝睡呢?我還有四招沒打完呢!」說著揮起小手就照著徐清臉上拍了一巴掌,好像是在要叫醒他,卻也不能排除公報私仇之嫌。
妙一夫人也走了過來,瞪了霞兒一眼,只是她那眼角眉梢還隱有笑意,哪有些責難的意思!伏下身子摸了摸徐清的脈門,道:「沒事,只是法力耗盡,剛才霞兒那一記佛光可不是好玩的,真不知這小子是如何破解的?」感歎之後有對霞兒道:「現在你也算出氣了,日後還需有個師姐的擔待。可不能再為難師弟了!」
「哦!」齊霞兒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卻不知有沒有往心裡去。
徐清只感覺身子輕飄飄地,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最中間有個極亮的小點,卻什麼也看不清。彷彿在個無底的深淵,不斷的向下掉落,想要動一下卻驚恐的發現,好像感覺不到手腳在何處。無盡的黑暗中,只有他一個人,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真如夢魘般。也不知過了多久,徐清終於感覺到,彷彿有一絲絲靈氣匯攏過來,漸漸的積攢起了一點力氣。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猛地吼了一聲,將無盡的黑暗撕破,那一點亮光急速放大。
「啊!」徐清驚呼一聲,一下就坐了一起來,「呼呼」的喘著粗氣,黏糊糊的汗水都濕透了內衣。但心了卻有股說不出來地舒暢感覺,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渾身骨頭節嘎巴嘎巴直響。吐出一口濁氣,才感覺通身氣血暢順,丹田真元充盈,竟比往昔還要精純渾厚許多。
原來前番那些黑氣回歸混元血魂珠之後。將徐清體內所有後天修煉的真元全都帶走了。也大幸是在太元洞這般洞天福地,靈氣充盈濃厚,加之他本身先天元氣醇厚。在徐清昏迷之時。《上清靈寶太上玄經》自動運轉起來,正暗暗契合和自然之道,遂將體內真元細細琢磨錘煉數遍。
徐清低頭一看,自己只穿了一身內衣,也不知是誰幫他脫的衣裳。正坐在一張提花紅木大床上,四柱灌頂,挑起一攏青色紗帳垂在地上。粉色提花的緞子棉被,鴛鴦戲水地枕頭套,只是繡地歪歪扭扭。那鴛鴦好像一對鴨子。提鼻子一聞還有淡淡的桂花香味。上次去桂花山,若蘭帶了不少桂花香料,許多師姐妹都有,卻辨不清到底是誰。再四下望去,屋子地擺設極簡單,也沒有古玩字畫裝點。床邊一張核桃木的書桌,上面卻沒放一本書冊。擺的都是針線絹絲和刺繡的圖樣。靠南的牆壁上並排放著兩隻大立櫃。櫃子旁的牆邊一連串擺了三隻劍架,上下兩層橫放著六柄制樣古樸的寶劍。
徐清微微笑了笑,心道:「看這被子、床鋪、書桌,還有那桂花香,應該是個女兒家的閨房。但再看這屋裡擺設,卻少了幾分少女的情懷意興。」搖了搖頭歎道:「能沒心沒肺地把個大男人弄到自己屋裡來的,也只有英瓊那丫頭了吧!」
徐清沒看見旁邊有衣裳,等了片刻也不見人來。正待他要起身,就聽見「吱呀」一聲,門被人從外頭推開。灑進來一大片耀眼的陽光,照在光潔的地面上竟有些晃眼。徐清稍微瞇起眼睛,只見娉婷走進來一個少女。妖嬈的身段映在陽光裡,罩了一層金霞,聖潔的彷彿天仙,踏著彩虹橋款款走來。徐清眼色迷離的望著,有些飄渺恍惚,亦美輪美奐。
「看什麼呢?傻愣愣地?」可惜一個清脆,略帶嬌嗔的聲音,驚亂了徐清幻想。定睛一看站在身前的竟是英瓊那丫頭,只是此刻她卻難得穿了一身月白緞的絲絹長裙。還學著朱文在上身套了一件束身的短卦,將腰身曲線勾勒出來。徐清看的微微一愣,心中暗道:「沒想到英瓊這丫頭,平時看去不顯山不漏水,身材竟也如此漂亮!」
英瓊卻渾然未覺徐清的眼光落處。將手裡捧得衣服放在床邊。喜道:「你終於醒了!師父說你沒事,可一連睡了七天。也真叫人擔心呢!」
徐清也嚇了一條,驚道:「七天!我竟睡了七天!」
英瓊點了點頭,問道:「那天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就忽然睡著了?還摔在了地上,弄得怪嚇人的。」
其實徐清自己也莫名其妙,他還不知是那些黑氣作祟。搖搖頭道:「這……我也說不明白,就見霞兒姐那佛光襲來,想用陣法給引到旁處,後來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英瓊就是隨口一說,也沒再追問。輕推了一下剛放下的衣裳,臉色略微有些怪異,道:「師父就說你這兩天要醒來,正好剛剛洗好了。」
徐清立時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伸手取過放在最上面地外衣,放在鼻下嗅了嗅,笑道:「這次不單有皂角味兒,還有淡淡的桂花香,是英瓊親自洗的!……還不知洗的乾淨不乾淨。」
英瓊嬌嗔著將他手上的衣服搶過去,惱恨道:「臭東西!就不該待見你。上次看你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這次人家親自動手,竟還挑三揀四!」
徐清也婉兒失笑,似在沉思往事,感歎道:「是啊!過的好快!一晃都已經過去三年多了!想起那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時看見英瓊的樣子,也是這樣明媚的陽光,那時你乍走進來,一身金霞,簡直就是個仙女。」
英瓊小臉一紅,也回想著當時地情景,失笑道:「那時看你樣子傻乎乎的,還以為是個純樸實惠的人呢!卻沒想到是個油嘴滑舌的狡猾鬼。」
徐清也笑道:「那時我也看你溫柔體貼,還以為是個嫻熟婉約的姑娘呢!」說著還甚是可惜地「嘖嘖」搖頭。
英瓊立時嗔惱道:「說什麼呢!難道人家不溫柔體貼!給你洗衣裳,還床前榻尾地照顧你,讓我看看你的良心長到哪去了!」話音一落,卻自己先笑了出來,那嬌憨之態更是喜人。清麗光明地眼神,更沒有一絲雜質,只隨興致全無矯揉造作。
正這時齊霞兒從外頭走進來,見徐清醒來立時眼睛一亮,道:「你終於醒了!」
「剛才醒來,勞霞兒姐掛心了。」說話間徐清就感覺汗濕的衣服粘在身上難受,竟若無其事的解開了內衣,就當場脫了下來!他平時逸散慣了,有時在家還赤著上身度日,自然覺得無甚大礙。但霞兒和英瓊何嘗受得了,雖然她們是修真者,前提卻都是女子,受的三綱五常、《婦德》、《女馴》的教育。哪裡見過男子的身體,猛地一見那鼓脹而有力的胸肌,隨著手臂運動而變化的肌肉,竟陡然心弦一顫。不過修真者終究與常人不同,人類對於異性衝動的本源在於繁衍後代。當長生不老已經不是夢想,對於異性的需求和衝動自然也不那麼強烈。這也正是為什麼大多數修真者,能做到禁絕肉慾的原因之一。
「大姐!娘親叫你過去呢!」靈雲探頭進來喚道,彷彿是有些急事。看見徐清正抽出一件乾淨衣裳穿上,驚喜道:「師弟也醒了!這就好了!大家可提地擔心了好幾天呢!感覺可還好吧?」
徐清微笑道:「嗯!好像沒什麼異常,還有些神清氣爽的,師姐放心吧。」
霞兒朝靈雲點點頭,道:「嗯!等我片刻。」回頭有對徐清問道:「那日你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如何破解了我的伏魔佛光?怎麼又昏過去了?」
徐清苦笑著看了看英瓊,搖搖頭道:「這個霞兒姐問我也沒用,哪日我用八門金鎖陣收了佛光,正想借勢從杜門導出,卻忽然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若依我所料,大概是乾坤針還有什麼我不知曉的玄機,被師姐那佛光給觸動了。自動發出了強大的法術,破了師姐的佛光。」
齊霞兒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嗯!那時母親也說你是法力耗盡昏睡過去,也只有如此解釋才合理。」但看她那神色彷彿還有些不相信,沉思半晌後又道:「說來你還真是得了大便宜呢!如何也想不到,極樂真人竟會將乾坤針給了你!怕是要氣死好些青城弟子嘍!不過那寶針落在你手上倒也不埋沒,你若能繼續將以針佈陣的法子專研明白,此寶定能發揮更強威力。」
徐清微笑道:「謝謝霞兒姐的提點,此法乃是由姐姐的啟發而來,日後要有請教之處,還請姐姐莫要吝嗇才好。」
齊霞兒笑道:「那就要看你請教的是什麼問題,若太稚嫩的問題我可不負責回答。」說著就隨靈雲一同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