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紅花姥姥近日算定了,峨嵋派與邪道眾邪大戰慈雲寺,必有人重傷,急需潭中的靈藥救治。正巴不得有人能來,破除了潭中禁制,趕緊取出靈藥。她也可藉機了結當年許諾,全心脫身飛昇。只不過當年她所定規矩甚是苛刻,須得一對三世童身的童男童女,且生具慧根,方能進入潭中。那烏風草生長在福仙潭底的霧眼之中,除非生就一雙慧眼,能看透九幽細微,方能發現靈藥所在。同時霧眼之內更有鱷魚毒石,皆是奪人性命之物,若無飛劍神通,也斷然難取得一棵靈藥。條件雖然苛刻,但正巧朱文與金蟬皆是數世童身,且金蟬曾以芝血擦眼,正是慧眼通幽,完全符合紅花姥姥所定規矩。因此朱文雖然重傷在身卻無人能替,這才跋山涉水,南下桂花山去。
紅花姥姥深知此番乃是她脫離誓言束縛的好機會,又恐朱文半道出事。這才施以元神出竅之法,偷偷前來,想要助人一臂之力。不過她當年有言在先,天生靈物有德者居之,必要與人公平。如今也不能自毀諾言,明目張膽幫人作弊,若是傳講出去,豈不是壞了自己的名聲!而且過去那些前來求藥的人,死在福仙潭的也不少,要讓他們的親朋好友知道了,豈不更恨紅花姥姥!
因此她才會偷偷摸摸,將元神附在一張紙符之上。也不表露身份,直接施以移山之法。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將受傷地朱文給弄到桂花山去。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徐清,非但壞了她的好事,還斬了一道靈符分身。偏偏她還不能現身說明,只能鬱鬱回了福仙潭。
徐清破了紅花姥姥的紅雲,還不知這是人家的好意,只是看著那已被斬成兩截的靈符疑神疑鬼。此時籠罩烏尤山的紅雲已經散去,靈雲見來的果真是徐清,不由大喜過望。自打那日徐清追趕綠袍老祖不見之後。她心裡就一直埋著此事。不過極樂真人都已說了,此行有驚無險。她也不好再多問。沒見人平安回來,心裡總是不落地。現在看見徐清果真平安無事,這才放下擔心。
徐清見紅雲散去,索性也不再多想,將那靈符暫且收下,只待日後見了醉道人再細問不遲。壓劍光向那山頭落去,見靈雲擁著朱文,齊金蟬小心的在一旁戒備。這才看清前日才見的,那清朗俊秀,靈光霞潤地小姑娘,此刻竟臉色潰敗。形容枯槁,雙眼無力的半闔微睜,彷彿想要看看徐清,卻又打不起精神。忽又猛地臉色一紅,艷如火燎。也不是健康顏色,隨即就是一陣痛苦地呻吟,看了讓人好不憐惜。
徐清也不理會冷著臉的齊金蟬,直接落在靈雲身邊,問道:「師姐這時怎麼回事啊?我聽素因大師說。你們不是趕往福仙潭求藥了麼。怎又在此遇了危難?」
不待靈雲說話,齊金蟬搶著哼了一聲。道:「什麼危難,我等自會破解,根本不用你來顯示!」
靈雲秀眉一皺,她早知自家弟弟與徐清生性不對,卻沒想到成見已至如此。雖然她也甚欣賞徐清,但也僅僅是欣賞而已,當日聽說與孫南夙緣不清,生恐毀了今世苦修,這才處處疏遠。又怎會再與徐清弄得不明不白呢!且金蟬地那點心思更瞞不過她的眼睛,不由惱怒弟弟多管閒事,更不知待人之禮,輕喝道:「金蟬!怎與自家同門弟兄說話!平時都怎教你,難道都忘了嗎!」
齊金蟬最怕他這二姐,一見靈雲面露不愈,嚇得一縮脖子,趕緊訕訕的閉上了嘴巴。但他心中猶自不服,還偷偷的瞪了徐清一眼。徐清也恍若不知,眼角都沒瞟他一眼,只去看朱文傷勢。他也知此女乃是齊金蟬的心頭肉,倒是沒動手動腳,來故意刺激。
「朱文師姐傷勢不輕啊!此處距離福仙潭尚有數百里,舟車勞頓可如何受的?」徐清不無擔心的說道。
靈雲也是面色愁苦,道:「如今文兒妹妹只憑朱梅前輩的一顆金丹才吊住一口元氣,萬萬再受不得真元摧殘,我等若是輕動劍器,恐怕於她性命有害。」
徐清歎道:「若是英瓊那雕在這就好了,正可有用武之地。」
齊金蟬還是忍不住,低聲嘟囔道:「哼!就能說那些用不著的廢話。」
徐清自動把他給過濾掉了,只對靈雲道:「師姐有何打算?」
靈雲愛惜的看看懷中地朱文,歎道:「還能有什麼打算,如今也只有將朱文妹妹安全護送到福仙潭才好,這恐怕也是上天要我等體會,天生靈物的之不易,所歷者皆是考驗我等意志決心的磨難。」
徐清心道:「這美麗的大姐倒是能自己安慰自己,若是沒碰上到也就罷了,如今遇上了總不能再拍拍屁股走人吧!」自告奮勇道:「既然如此那小弟我也跟師姐同走一朝如何?」
多個幫手靈雲自然歡喜,道:「若是師弟能同去自然再好不過了。」
只是朱文還有好強之心,有氣無力的道:「師弟剛脫險境,又遇上這等麻煩事……真是……」
還不待她說完徐清就打斷道:「朱文師姐這是怎麼話說地,既然認我這師弟,便是一家人,還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若是來日我有了危難,難道師姐見了還能丟下不管麼!」
朱梅臉色微微潮紅,卻不似剛才的那種駭人紅艷之色,苦澀的笑道:「倒是我矯情了,即是如此就有勞徐師弟了。」
徐清又道:「雲姐且等等我,剛才動手也無把握。就將白靈給落在了地上,我先將它接來同去。」
靈雲恍然道:「剛才我就覺得你身邊好像少了點什麼,原來是不見了那形影不離地大白貓了!」
「師姐稍候!」說著徐清退了一步,僅以腳力飛躍而起,直衝出數十丈,才使出飛劍向山下飛去。
靈雲點了一下朱文地鼻尖,逗弄著笑道:「這師弟倒是心細,剛才說了你不得真元摧殘,他便記住了。」
朱文雖然有傷。但生性也不得吃虧,聽了靈雲語帶雙關。趕緊反擊道:「雲姐就能取笑人,那話也只是在雲姐口中說出。才有這般效力。若是換了旁人,徐師弟那目中無人地狂傲性子又怎能記得?」
只有齊金蟬見二人逗笑,心中不忿,不過此二人皆是他惹不起之人,只得在旁鼓鼓的生悶氣,倒把一切地罪過都歸在了徐清身上。
不待多時,就見山下閃現一道白光,隨即「倏倏」帶起的幾聲樹葉搖曳的響動。只見白靈一馬當先從林中穿出,爪子在樹尖上一點就躍出二十多丈。緊隨其後的徐清手裡還牽著一個素衣女子,也沒駕馭飛劍。單以真氣在林上飛掠過來。
到了近處靈雲才看清被徐清拉著的芷仙,不由得心下一驚,暗道:「好美地人兒!徐清這傢伙從哪弄來的這等美人!」靈雲對自己地美麗從來都相當自負,但此刻驚歎之餘,暗暗與之一比。竟也難勝出一籌!
那齊金蟬也有些發愣,在他看來徐清就是狼子野心,對她姐姐圖謀不軌。但如今卻親密的拉著一個姿色不下他二姐地女子,還如此明目張膽的過來,更有些看不明白徐清的心思了。
靈雲雖然年紀不小了。也還保留著一顆純真之心。一見了芷仙難免生出些許攀比之意,心道:「這女子究竟是誰。除了大姐我還沒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子……竟是天生媚骨,竟還生了三根媚骨,此女若修真,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啊!」
就在靈雲想著瞭解芷仙家世,要度她上峨嵋山修行之際,徐清已經到了近前,道:「師姐,這是師弟我新收得弟子,本家姓裘閨名芷仙,乃是川中著名的儒士裘繼忠之女。」
靈雲微微一愣,驚道:「師弟收的弟子?」不過她旋即也明瞭於心,既然自己看重了此女資質,那徐清又怎麼可能放過呢!如今碧筠院一脈日漸勢微,除了嚴人英和徐清略有風采,餘者皆難堪大用,不心急著收羅人才加強實力才怪呢!
「好俊俏的妹妹!原來是師弟的弟子啊!」靈雲倒也不是嫉妒之人,一聽良才美質已有了歸屬,倒也不再多想,拉過芷仙的手上下打量道。
裘芷仙知書達理,又是大家出身,對應酬禮節早就爛熟於心,輕輕道個萬福:「弟子芷仙見過師伯。」
靈雲道:「芷仙?蘭芷茵茵,其質若仙,真是好名字!芷仙不用多禮,日後都是一家人。」
徐清又簡單的將芷仙遭遇說了一遍,同為女子,更家激起了靈雲和朱文地同情心。
閒言少敘,他五人連著白靈一路往南方行去,在路上走了八九日,卻只行出三四百里。雖然眾人也知耽誤不得,奈何朱文傷勢太重,本身又弱質娉婷,旦有顛簸之時就峨眉顰蹙,痛苦難忍。偏偏她也知眾人心焦,強忍傷痛,從不出聲,越發讓人又憐又愛。
過去徐清只覺朱文其人,身懷大仇,戾氣太盛,且為人剛愎,個性直烈,不得一點彎曲。但今日一見此般自己咬牙忍受痛苦,更不願同伴更多擔心。其中固然也有些死要面子的心思,倒也頑固的可愛,好強的讓人憐惜。
這日已是夕陽螢滅之時,眾人走了一天,忽然前方大道已盡。一道山壁橫亙而起,背後層巒疊嶂,萬山連綿,竟再沒有一條平坦路途。靈雲見多識廣,就知已經到了雲貴之地的莽蒼山。此山連綿萬里,號稱十萬大山。到了此處就再無平坦路途可走,且山中豺狼鬼怪層出不窮,異種怪獸數不勝數,若無神通,尋常之人幾乎難在山中生存。
朱文一見眾人面露難色。更加過意不去,道:「姐姐且不用擔心,便直接入山吧,我還能受得了。如今這等恩待已經讓我不知如何補報,若再有為難之事又如何是好!」
靈雲微笑著拍拍朱文地臉蛋,將她擁在懷中,道:「你這傻丫頭,你我即是姐妹,又何來那些說講?做姐姐的疼妹子也是應該的啊!就不要多想了。」
這朱文見靈雲眼含情意。一往情深,也不知如何再說。只見臉頰上湧出兩朵紅霞,病若西施的嬌羞之態更讓人不由心神一蕩。她自小就沒了爹娘。孤苦伶仃,餐霞大師雖然愛護,但終是出家之人,感情寡淡,且最重矜持禮法,何曾如此溫撫呵護。朱文恍惚之間,彷彿看見了只在夢中見過的母親,溫和地笑容,輕輕地撫慰,那模糊的樣子逾見清晰。最終變成了靈雲地模樣。
雖然安撫了朱文,但茫茫大山依然橫亙眼前。就在眾人為難之際,忽然見不遠林間一陣鳥鳴驚叫,旋即沖天飛去一片燕雀。只見漫天青光閃過,中間一點如火地紅光直朝這邊飛掠而來。速度並不算快。彷彿也沒有敵意,不過眾人卻不敢心存大意。尤其是徐清,其他人還不知曉,但他心裡非常清楚,前日所斬的那靈符不就是這模樣!而且如今知曉對方乃是一個元神出竅地高手。更不敢再貿然出手了。
徐清沉吟了片刻。低聲道:「師姐小心,這就是那日施法困住你們的人。修為極強,乃是元神出竅來此,那日我所斬去地只是他附著元神的一道靈符。」
眾人皆大驚變色,若真是一個元神出竅的高手,絕非他們能應付的敵人。
徐清續道:「不過我觀此人意圖不詳,未必就有害人之心。靈雲姐就看著朱文,金蟬與我迎過去說話,再隨機應變。」說罷也不容人提出異議就飛身縱了過去。
此刻徐清面容嚴峻,言辭堅定,不容置疑,更有一股男兒氣概。靈雲見他挺身而出,不由鬆了一口氣。其實她本是個生性溫和的傳統女子,最不願出頭露面。只是偏偏同輩之中她的修為精湛,且性子穩重,辦事也妥帖,好些時候出去辦事都是以她為主。又必須顯出一副老辣幹練的架勢,弄得靈雲不厭其煩。如今忽然有個師弟出頭提她頂了過去,感激之餘,不由得生出了些許依靠之心。雖然金蟬對徐清發號施令極為不忿,但自己姐姐都沒提出異議,他又能怎樣!且終究擔心朱文安全,也跟了過去,待出了二十多丈,祭出鴛鴦霹靂劍,站到徐清身邊,大有一比高低之勢。
徐清也亮出了霜蛟劍,卻並未出擊,拱手一抱拳,朗聲道:「日前在下莽撞,得罪了前輩,還請前輩恕罪。」
那紅光停在五十餘丈之外打量徐清,從中傳出一陣有些低沉的婦人聲音,道:「你這後生倒也有些能耐,竟能將我寄托的分身斬斷。」
徐清道:「那只是前輩不與我計較,晚輩卻不知深淺,自以為得計,強攻不放,實在當不得前輩稱讚。」
其實那紅光還是紅花姥姥,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又來了。道:「你這後生見人怎又前倨後恭?那日不是氣勢洶洶的喊打喊殺麼,怎麼一轉臉老身又成了前輩?」
徐清被人數落也不見絲毫尷尬之色,道:「那日我見同門陷於窘境,禍福不知,自然要捨命相救。不過鬥劍之後方知前輩道術精深,遠非我所能敵,而前輩卻不使出殺手,可見對我等並無敵意。上次動手之後已經心生悔意,如今再見又怎會再有不敬?」
紅花姥姥聽了這話才有些舒心,笑道:「想不到你還真有些自知之明,罷了,如今像你這樣修為不弱,且頭腦清楚地晚輩已經不多了,我也不與你計較毀我靈符之過了。」
徐清躬身謝道:「前輩雅量,在下佩服!」直到此刻他已經確定了這神秘的紅光應該不是敵人,但任憑他如何猜想,也想不到這其中所藏的竟是那福仙潭的紅花姥姥。
紅花姥姥道:「老身本與你峨嵋派的長眉真人有些舊交。聽聞他地後人遭了劫難,特意前來相助。不過我早不問世事,更不好表明身份,只想助爾等前去桂花山。卻沒想到被你這小子遇上,非但沒幫上忙,反倒毀了一張靈符。」
徐清也分不清此言是真是假,心中暗疑:「雖然這人說的似有道理,但他藏頭露尾,不肯以真容示人。其中必有詭異,卻不能不防。」心裡加了十二分小心。臉色卻依然如故,故作愕然道:「哎呀!原來前輩竟是我家祖師的友人!真是失敬!如此晚輩更是罪過啊!非但誤了前輩一番襄助的好意。還讓自家師姐憑空多受了這般痛苦。」
旁邊的齊金蟬輕輕冷哼一聲,他倒不是怪罪前次徐清出手,雖然年少但他也知道人心險惡,不可輕信。只是徐清那不親假親,不近假近地嘴臉,讓他感覺不爽。
徐清也不理他,繼續問道:「那前輩此番前來,定然是不計前嫌,再伸援手吧紅花姥姥笑道:「你這後生倒是打蛇隨棍上,若是百年前。老身遇上你這等油嘴滑舌地人,定要好生教訓一番。不過如今年紀大了,倒也沒那些火氣,罷了,我既然有心助你。便不計較許多了。」
徐清趕緊一抱拳,飛身躍回靈雲身邊,道:「雲姐!那位前輩稱是長眉祖師的故人,欲助我等一臂之力,直接去到桂花山福仙潭。你先將朱文交給芷仙。屆時你我三人皆在外護著。若是萬一有變,也好互相照應。」
其實剛才所言靈雲聽得清楚。也大致明白其中緣由,更覺徐清處置地甚為妥帖。
徐清又對芷仙道:「仙兒也不用擔心,只將朱文師姐護好,師父必不會丟下你地。」
芷仙一聽竟也有她的任務,很是有些興奮。徐清如此吩咐,更顯得她並非是一個無用地廢物,也是一番愛護之心,趕緊應道:「師父放心。」
其實剛才她一看見靈雲時也驚愕不小,雖然當日曾與友人說過,峨眉山上定有不少美貌的仙子,但她心裡卻並不以為然。大凡一個如此美貌地女兒家,哪一個沒有自負之心!且過去見過那些貴婦小姐也不少,更無一人能壓過她。今日一見靈雲竟也如此嬌嬈,且更勝在靈氣逼人,氣韻天成,真仿如仙女一般。但芷仙的性子卻有一點好處,她見了靈雲之美,卻並無嫉妒之心,反倒有些見賢思齊的意味,更願與之相處。
徐清這番言語也並沒被人,只待靈雲將朱文交給芷仙,脫身出來,他才飛躍回去。與紅花姥姥道:「我這也是有備無患,還請前輩勿怪!家師過去多次教誨,在外行走不可落了防人之心。如今前輩既有所顧忌,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等也不敢強求。」
那紅光中傳出一陣笑聲,道:「好!老身遮了臉面,你們這些小東西就好好防備吧。也談不上什麼怪罪不怪罪的,今日之後你們就權當沒見過我,我也不曾助了你們。」說罷那紅光陡然展開,猛地向四周湧出一片赤紅如火的雲彩,瞬間就將芷仙和朱文所在的山頭給籠罩其中。
徐清三人趕緊以三才陣勢將那紅雲圍住,互為犄角,小心翼翼的戒備,生恐發生意外。
這時被罩在紅雲中的芷仙和朱文,只覺眼前漆黑一片。朱文本身具有神通,又見多識廣,且曾經經歷過一次,倒還無甚驚駭。但芷仙前幾日還是個普通的姑娘,何曾見過此等事物,立時嚇得不知所措。不過她心中還記著徐清的吩咐,索性閉上眼睛,就抱著朱文不放。瞬間就覺天旋地轉,站都站不住了,腳下軟地彷彿踩了棉花,覺得眼皮沉重就不省人事。所幸那紅雲之中處處柔軟,芷仙抱著朱文摔倒也不覺疼痛。而那重傷在身的朱文比芷仙更加不濟,早就昏睡過去,這一摔倒也不知疼痛。
那齊金蟬雖然未到知微境界,但他生就一雙慧眼,從外面也能勉強看透紅雲。一見朱文昏迷過去,立時失了方寸,焦急難耐,竟飛身就要衝進去!靈雲不由娥眉一蹙,嬌喝一聲,道:「蟬弟勿動!小心戒備!」她這一聲吆喝正用了獅子吼地功夫。齊金蟬尤錘灌頂,渾身劇震,差點沒失神掉了下去。齊靈雲也真是急了,在這種關鍵時候,見弟弟竟還不分輕重,險些壞了大事,剛才那一下可一點也沒留情。
齊金蟬定了定神,這才恍然大悟,如今情勢不明。剛才輕舉妄動,實為不智之舉。只是他也有些弄不明白。怎麼見朱文摔倒,就忽然失了方寸呢?但這世上本就沒有後悔藥可買。就在此刻金蟬忽然覺得心神頹敗,彷彿已經困乏之極,再也等不得一刻,就要躺下大睡一覺。忽然那紅雲一動,猛毒向金蟬席捲而去,還不待他有所反應,就被捲入其中,跌在朱文旁邊,已經人事不省。
「蟬弟小心!」靈雲一見有變,又驚又怒。再要提醒已經不及。心恨金蟬太不小心,又悔自己剛才下手太重,或許是獅吼一聲震了金蟬的神智。趕緊一手祭出青罡劍,單見一道霞光猛地綻開,從靈雲身上湧出無數金星。瞬間匯在一處成了一道十丈長的金光。上下一旋,如一道長虹般掠起,直向那雲中紅光襲去。大喝道:「妖人安敢欺我!」
不過她話音方落,劍光剛起,卻見紅雲猛地向四方散開。靈雲和徐清還不及反應過來。就被捲入當中。靈雲直覺頭昏腦脹,渾身軟弱使不出一絲力氣。不過她意志強韌,強打起精神,想要催動劍光,將那紅雲抵在外圍。奈何心中明白,兩眼皮卻怎也支撐不住,才做了一個劍訣,就打了個哈欠,也隨之睡了過去。
徐清也沒想到敵人竟會此時出手暗算,悔恨剛才不應貪圖方便,冒險答應與之同行。此刻眼見金蟬靈雲相繼昏迷,更知敵人厲害。他心思一轉,心道:「敵人身份不明,修法深不可測,上次佔了偷襲之勢,僥倖得勝。如今早失了先機,憑我一人定然難以取勝。」想明白這些他也不再猶豫,索性將劍光一壓,就要脫身而去。無論如何也要先回凝碧崖報信,只有師門長輩得知此間事變,才有機會在將眾人救出來。
不過徐清劍速雖快,卻快不過那紅雲漫展。還不待他飛出十丈,立見周圍湧出無數赤紅如火地雲朵,遮天避日,瞬間就將周圍填了個嚴實。彷彿將所有光亮都吸收去了,一入雲中就連徐清已入知微之境,也看不出絲毫端倪!白靈的靈覺明銳,彷彿能感覺到什麼東西,剛要提醒徐清,卻被那紅雲一下捲進去,落在了芷仙旁邊,已經睡了過去。旋即一股晦暗之氣襲來,徐清直覺天旋地轉,心胸憋悶,彷彿一股熱氣籠罩全身,悶乎乎的,說不出的難受。
忽然耳邊傳來了那個有些低沉的女子聲音,道:「小輩!現在感覺如何啊?那日你一劍斬了老身地一個分身,心中很是欣喜吧!今日老身就讓你知道知道厲害!」
徐清眉頭緊鎖,卻有些弄不清此人到底有何目地。要說她心存歹念,偏偏還覺察不到絲毫殺氣,若說她真心幫忙,卻又半路突施此等齷齪手段。不過無論徐清心中作何想法,他都不會將自己的命運交給一個不相干地人手上。瞬間就渾身法力灌注霜蛟劍上,只見那銀如皓月的劍光猛地衝出丈餘,將湧來雲氣抵在外頭。但徐清頭昏腦脹卻並無好轉,眼看就要同靈雲一樣昏迷過去。
那紅光之中傳出一陣得意地笑聲,道:「哈哈哈!小後生,你終還是修為弱,見識短啊!就算有些急智,不也還是在老身的法術之下乖乖就範!你們人類啊……」
雖然紅花姥姥也自覺失言,馬山住嘴,但徐清也聽得真真,心中暗道:「原來此人竟是一個異類修真!如今天下還有哪個女性異類修士有此等修為呢?」
就在那紅雲要將徐清也捲入中心之時,霜蛟劍上的混元血魂珠猛地綻出一片陰戾的光芒,彷彿比那血色紅雲還要灰暗,比那萬古寒冰還要冰冷。空氣中隱隱傳出「呲呲」細響,徐清周圍竟顯出了絲絲白氣,若非有灰暗的光芒作為襯底絕難發現。彷彿混元血魂珠正是那些如若游絲的白氣的天敵,二者一遇立時交纏翻捲,互相吞噬,一副勢不兩立地架勢。
同時徐清胸中的一股惡氣也被霜蛟劍斂去。腦袋隨之清明許多,他趕緊趁機縱劍脫出紅雲束縛,一氣飛出百丈之外才稍停下來,回頭打量四下動靜。
徐清的表現已經遠遠超出紅花姥姥地預料,本來她也是真心想要幫助靈雲等人快到桂花山。但她身為異類,本就與人類有嫌隙,如今已經想明當年長眉真人的算計,對峨嵋派更毫無好感。加之先前竟被徐清一劍斬了托體分身,更加心中不忿。就要接機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還存心要教訓一下峨嵋的小輩。
徐清哪裡會想到這些,乍一脫困趕緊祭出乾坤針護身。見那紅雲再次湧來。他也有些惱怒,揮出萬千紅芒直迎過去。雖然知道對方厲害。即便乾坤針也未必能抵擋,但徐清心中卻有惡毒之計。剛才他一聽對方乃是個異類修真,就決定以乾坤針攻擊。即便對方真有通天徹底之能,想要將乾坤針擊毀或者收去都非片刻之功,他正可借之逃走。
屆時先回峨眉搬兵,再上青城求援。乾坤針乃是極樂真人所賜,若是折在此人手上,豈不落了他的臉面,難道青城派還能袖手旁觀!那時管你是個什麼異類強者,難道還能在這兩派地合力之下逃出生天!
但人算不如天算。那紅花姥姥一眼就認出乾坤針地底細,竟不願硬碰,漫天紅雲又縮了回去。沉默片刻之後紅花姥姥終於舒了一口氣,道:「你這後生不是峨眉弟子麼?怎會有極樂那老東西的乾坤針!」
徐清雖然失算,卻也並不動怒。他那算計本就是兩敗俱傷地局面。乃是逼到了絕處的下策。一見對方露了怯,也心平氣和道:「前日承蒙老真人愛護,見晚輩身無長物,就將此寶送與晚輩護身。」
紅花姥姥冷哼一聲,道:「身無長物?我看你那飛劍就是極品。再說極樂那老東西從來都是一毛不拔。怎可能無緣無故送你寶物!罷了!既然你與極樂有舊,我也不再與你為難。」
徐清道:「多謝前輩雅量寬容。還請將我師姐放來如何?」
紅花姥姥笑道:「你也不用擔心。老身本無惡意,只待到了桂花山他們自會醒來。」
「這……」剛才已經上一次當,徐清再聽此言也不得不多加思量。
紅花姥姥笑道:「你也不用擔心,我若真有歹心,縱使你有寶劍護身,難道你自覺還真能脫身嗎?且那幾個娃娃也都是睡了一覺而已。」
徐清訕訕地笑道:「前輩手段玄妙,晚輩心服口服。」
紅花姥姥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老身如你這般年紀卻沒有此等本事。尤其你那飛劍著實非同一般,只是其中……罷了!反正也不是我家之事,又何必多費閒心。」其實她是看出來那混元血魂珠另有異處,並非是峨嵋派地法門。只不過紅花姥姥心中討厭長眉真人,恨屋及屋,也不喜歡峨嵋派。還巴不得能出什麼亂子,她好看著鬧,雖然看出徐清的飛劍不同尋常正道飛劍,也未曾多言。而且說起來前翻極樂真人又何嘗沒看出來呢?只是也同樣裝聾作啞罷了。
徐清也鬆了一口氣,混元血魂珠與霜蛟劍融合,後來又吸收了玄火。平時使用飛劍幾乎看不出什麼異樣,但是那終是他地一塊心病。平時倒也不擔心,但一旦混元血魂珠被激發,散發出的真元,絕瞞不過那些眼力如刀的修真前輩。如今徐清寄身峨嵋派,就算是正道仙俠。若讓人看出飛劍有異,雖不至被逐出師門,但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推波助瀾,沒準還會沒收飛劍。想到這些後果,徐清更加決心日後多加小心。
雖然已經達成了諒解,但徐清戒備之心絲毫不減,遠遠隨在三百丈之外,跟著紅雲向南飛去。直到現在他也沒看出來,那紅雲究竟是個什麼法寶,竟然如此玄奇。非但威力巨大,,妙用無窮,而且沒有任何真元波動,朱文雖然身受重傷,處在其中竟絲毫無礙!
那桂花山雖然遙遠,但有仙家寶物代步,也不過數個時辰便到了。只見遠方雲霞之下,晨曦之間,立著一處並不顯要的山峰,隱在群山之間,既非最高,也無絕險,只有通山上下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木花竹最是顯眼。旁邊群山也皆綠意盎然,卻綠的不及此山通透,更不及此山靈秀。彷彿還在數里之外就能聞見山上飛來的淡淡花香,四下林間皆有鳥鳴蟲啼之音,爭相鳴唱,似以蟲鳥之語歌頌此處靈境。就在山腰險壁上,一片摩崖石刻,七八尺見方地硃砂大字,書寫的正是桂花山三字。石刻並無落款,但字跡硬朗雄壯,比劃粗獷雄渾,堪稱摩崖絕品,不知是出自哪朝名家的手筆。
徐清雖然還有疑慮,但總算到了桂花山,算是稍微放心一些。只是他的注意力更集中在那紅光之上,若是此刻稍有放鬆,難保其不會再突然發難。
只見那紅雲落在桂花山旁邊的一處小山坳中,無聲無息,轉眼間就消失不見了。到了這裡紅花姥姥更怕被人認出來,索性也不說話,放下眾人就收了元神,直接回到洞府。再打發門下弟子前來迎接,之後諸般瑣事早就吩咐好了,她也不用操心。
還是靈雲根基最深,不過片刻就嬌吟一聲甦醒過來。回想先前經過,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弟弟和朱文皆在身邊,稍微運轉真元,也覺無甚障礙,這才鬆了一口氣。
徐清正坐在不遠處,撫弄著懶洋洋地白靈。作為一隻洪荒異種的靈貓,白靈的體質絕對強悍的駭人。就在紅雲消散之時,它就最先醒了過來,趕忙就跑來撒嬌。見靈雲望來,徐清揚手一指山間的摩崖石刻,笑道:「師姐,我們好像已經到了桂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