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太妃沉默了一會,揮手將寢房中宮女全部退下,包括疑惑不已的瓦兒,室內僅剩他二人。
「冀兒……奶奶有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奶奶請說。」銀冀從未見過珍太妃如此凝重的表情,她冰涼的手指緊緊握住他的,眼神透過他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
「冀兒,你是個聰明有才幹的孩子,也是個幸運的孩子……有件事情奶奶要告訴你……」珍太妃的語氣陡然激動起來,眼睛逐漸閃動著複雜的神采,銀冀騰出一手輕拍著她的背,柔聲道:「奶奶別急,有話慢慢說。」其實此刻,他的心也抑制不住加了跳動,從***表情裡已經預感到不安。
珍太妃輕咳嗽了幾聲,大大地吸了口氣,顫聲道:「這些年來,你一直勤奮上進,在把持朝政大局上頗有先王之風,但是……銀族後裔絕不可沒落,否則將來九泉之下奶奶無顏去見銀族的列祖列宗……冀兒,其實我們銀族後代除了你,還有一個孩子……咳咳……」
「奶奶,你是說……孩兒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兄弟?」銀冀一聽此話,心弦顫動,想到曾經無意聽太傅提及卻又不願意言明的往事,疑惑更甚。
「嗯。」珍太妃將眸光定定落在面前溫潤如玉的英俊面容上,努力平復激動,「他是你的孿生兄弟,只因比你晚出生片刻,便注定了他悲哀的人生……當時他被裹在大紅的襁褓之中,連名字都沒有取……甚至沒來得及讓我和你母妃多看兩眼,就被人送出宮去……」
銀冀輕輕哽咽了一下:「為什麼?因為那個銀暝王朝的傳說嗎?」
珍太妃點點頭:「那不是傳說,是教訓。冀兒……你去找他!」最後四個字說得用力,滿載著一位老人最大的心願,「去找他……無論是生是死,他終歸姓銀,是你的兄弟,我們銀氏王族的孩子。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如何?如果他還活著……應該也跟你長得一樣高大,一樣俊俏……唉,我可憐的孩子。」
眼淚無聲地瀰漫了她的眼睛,珍太妃拿起帕子擦擦眼,將目光投向窗外,滿臉悲色,連嘴唇都不停地顫抖,一直喃喃念著:「去找他。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還平安活著。」
「奶奶,當初弟弟送給了什麼人?難道這些年來,父王都沒有去打探他的消息嗎?」銀冀皺起眉頭。
他能瞭解父王將弟弟送出宮的初衷,只是送出宮就能保證避免一切麼?不送出宮就勢必會兄弟反目,自相殘殺麼?祖上的先例只是一場意外,並不代表銀族的孿生後裔都會生同樣的慘劇啊!反倒是這樣將王室血脈送出宮去,萬一被有心之人利用,豈非禍及更廣?父王怎可能將其完全置之不理?
正思忖著,腦中忽然閃過幾年前瓦兒曾經跟自己提到的一件事,她在南音寺遇見過一個與自己長得極為相似的少年……那個少年可就是自己的兄弟?或許他就隱居在南音寺附近?
珍太妃拿起帕子再次擦擦淚水:「你父王和母妃自然捨不得將他送遠,可惜天意弄人……不到半年,宮外傳來噩耗,那孩子竟然莫名失蹤……直至今日,仍然下落不明,我想你父王臨死前一定也對此耿耿於懷。冀兒……」
「孩兒在。」
「奶奶年紀大了,沒什麼其他心願……只希望能看到你娶了瓦兒,月容她們,再去找到你那流落在外的親弟弟,認祖歸宗……」
銀冀喉頭苦澀,湧起一股迫切要去尋找的念頭:「奶奶只管養好身子,孩兒一定會找到他的。因為——孩兒相信,他一定還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
珍太妃止住悲傷,語氣轉為慎重:「冀兒,奶奶雖不過問朝政之事,但對四詔之間的形勢也有所耳聞……咳咳,你才繼位不久,很多事情還需要學習。浦臣相是位博學之士,對政事獨有一翻見解……夏將軍手握重兵,但忠心耿耿,是位愛國的忠臣,還有郭太傅……咳咳,郭太傅雖不參與朝政,但一直甚得你父王信任,朝中還有幾位元老,他們會輔佐你……咳咳……」
她每說兩句都會抑制不住氣喘咳嗽幾聲,銀冀連忙扶她坐好輕輕拍著她的背心:「奶奶,您說的孩兒都謹記在心。您現在最重要的是好生休養,保重身子。」
珍太妃連聲咳嗽了好一會,才虛弱地開口:「記住……不到合適的時機,不要將你尋找弟弟之事告訴他人……這宮中複雜得很哪,所以月容和安然那兩丫頭……」
「奶奶,孩兒心中只有瓦兒。」
「奶奶知道……咳咳,怎麼能不知道?」瓦兒由自己一手養大,疼愛在心口,只是月容和安然卻可以幫助冀兒穩定江山,難道這孩子真不願意娶麼?身為君王若只為一名女子癡心相守,真不知道該喜該悲?
銀冀小心地扶珍太妃躺下,修長的濃眉不自覺地並在一起。
目前銀暝朝內的氣氛還算安寧祥和,父王驟逝之後,浦臣相等元老大臣竭力輔佐,不想讓其他三詔尤其是野心勃勃的蒙捨國趁虛而入。自己已隨父王打理政務多年,對官員之間的關係多少有幾分瞭解,如何讓銀氏王朝揚光大?對他而言,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而這幾個一直有意無意常伴左右的女子,他暫時不願多談。眼下該做的事情還太多,明裡他要三年守孝不得冊立后妃,暗中他答應奶奶早日尋回可憐的兄弟,這些無疑是推脫「立妃」的最好借口。
如果找回了親兄弟,兄弟也可以為銀族傳下血脈,這是不是可以讓自己多點希冀,不用因為子嗣後代而娶那麼多不該娶的女人?
珍太妃注視著孫兒英俊的側臉,良久,才慢慢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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