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灑下餘輝,光影淡淡,空氣逐漸清涼下來。
橘色柔光裡,瓦兒見到了筱水。筱水仍是宮女打扮,目光對上,兩人眼神頓時複雜起來。
「郡主,你終於願意見我了。」
瓦兒在她解釋之前,微笑道:「如果你要說對不起的話,就罷了。因為……在我心裡,還是如從前一般相信你,喜歡你。如果曾有不愉快,通通讓它過去吧,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筱水從不知感動是何物,這刻,瓦兒寥寥數語,讓她鼻頭酸,感動得眼眶中迅畜滿淚水。
「郡主……我……」
「我說過,沒其他人的時候,你叫我瓦兒。」她仍是微笑,笑得從容淡然,帶著抹屬於銀冀的特質。
她變了,以笑容來包容和理解一切。筱水無比動容,搖頭顫聲道:「瓦兒……你一定聽我把話說完。這聲對不起,我無論如何都得說。」
瓦兒定定回望,隱約知道她接下來會說些什麼,乾脆直問:「我只想知道,你當初潛在我身邊的目的是什麼?」
「不瞞你說,那時確實動機不純,我與師姐對翟的感情你也知道,我們都想助翟奪回江山。」
「奪回江山?難道你們一開始便想要害冀哥哥?」只有這點,瓦兒絕對不能接受,她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冀哥哥。
筱水咬住唇,輕輕點頭,「那時,我們都想大王與翟是孿生兄弟,為何命運如此不公?瓦兒,你無法理解翟成長歲月中所經歷的……銀暝王朝不該只屬於大王一人,所以我們才布下計劃。」
「可是,就憑你們三人,如何能成大事?」
筱水抿緊唇,望著瓦兒坦然而疑惑的雙眸,決定托盤而出:「我師傅與浦臣相是親兄弟,而瓦兒你……是大王最致命的弱點。」
瓦兒力持鎮定,本想早已釋然可以接受一切真相,可聽到他們步步謀劃後,仍不由自主地顫退了小步。她眸子泛動水光,吸氣道:「所以,你潛伏到我身邊,必要之時將我作為要挾冀哥哥的棋子。方旋成為醫女,可以悄然掌握冀哥哥的命脈,翟……卻是一次次利用我來傷害冀哥哥……」
筱水愧疚不已,看著她白顫抖的唇瓣,歉然道:「對不起,對不起啊瓦兒……你是那樣善良純真,你對我坦城相待,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姐妹真情,我卻曾在你膳食裡下毒,害你眼睛失明……跟你相處越久,我就越被你感動。大王更是從容淡薄,英明睿智,進宮後我和翟也逐漸覺做君王並不易,需要承擔太多。而你與大王間無私無悔的愛,更是讓我們羨慕……瓦兒,千言萬語,請你原諒我。」
瓦兒悄悄放開緊的手指,將不快埋藏,動容道:「我說了,我還是如從前一般相信你,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瓦兒……」淚水在夕陽裡滾落,透亮的水珠裡閃爍著震動人心的橘柔。她連忙抹抹眼角,眼角里滿是擔憂,「瓦兒,你還是這麼善良寬容。請你……也原諒翟,好嗎?他自小吃過太多苦,個性冷漠不會表達,可是他的仇恨、他的失意我都懂……」
瓦兒斂起了秀眉。
筱水突然緊握住她,語氣低而激動,「瓦兒,我不知道是否有資格這樣請求,或許我的請求有些過分,畢竟翟曾經那樣傷害過你……但是,他真的好愛你,他對你的愛絕不會低與大王!」
一聲驚雷,劈過心房,瓦兒眼前眩暈昏,似有所覺又極力逃避的事實被她一言挑了出來,不知名的感受閃電般擴散全身。她不知該喜該悲,該哭該笑,銀翟竟然真的愛上了自己。
「瓦兒,算我求你……你知道愛一個人的感覺,可你從來不知道,你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都牽動翟的心。你與大王此生此情堅貞不渝,我只求你不要再恨翟,不要讓他更加失意痛苦……」
瓦兒雙唇顫抖,有對翟的心痛,更有對筱水的心痛。相愛何其幸福,愛上不愛自己的人,一生都痛。
「筱水……」瓦兒微笑地拔開她額前的絲,十分誠摯,「我與翟已經冰釋前嫌,之間再無怨恨了。」
「真的麼?真的麼?」
「嗯。」瓦兒肯定地點頭,驀然,她被摟住一個柔軟的懷抱,筱水欣喜的淚水沾濕了她的臉頰,眨眨眼,她現自己其實早已經笑著流淚了。
原來,原諒與寬容是這樣幸福的一件事。
明月初升,掛上枝頭。
迴廊上的宮燈映照著她們相擁的身影,淡淡地,朦朧地,將苦與憂揮散在夜的空氣中,再也不見。
這日之後,宮中突然變得喜慶熱鬧起來。
銀冀在蒙捨國未回,瓦兒卻一掃數月來的陰霾,變得精神抖擻,笑意盈盈,吩咐宮女裝扮宮殿。御花園被重新修整了一番,每個行宮的園子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掛上鮮紅的新宮燈。
金色陽光跳躍在半透明的琉璃屋頂上,連鳥兒也感染了她的輕鬆愉悅,常棲落在沁梅苑的梅樹上,一早就婉轉鳴啼。
*
銀城客棧。
一抹白影孤直,眉宇間褶皺隱隱浮現,黑眸深處,有著不願表露的煩惱。
筱水眉眼裡儘是藏不住的憂鬱,道:「師姐,現在就剩你執迷不悟。那麼大的傷痛仇恨,瓦兒都能放下,你為何還要這樣?」
方旋美麗的面容越清冷,視線越過她落在翟的身上,字字憤恨而清晰:「瓦兒!瓦兒!你就一心向著紅瓦兒了!不過幾個月,我們十年的姐妹情分就被一個紅瓦兒打破了!我何錯之有?我只是遵從師命,一心幫助翟啊!我到底何錯之有?」
筱水一雙秀眉幾乎要擰起,反駁道:「師姐,你明知道翟早已決定不再報復,你卻還想至瓦兒於死地,瓦兒失去了雲姨,你知道多痛苦嗎?你這樣做,真是為了師傅的囑命和翟的心願嗎?」
輪椅座上的青袍老人一言未,抿唇不語。翟孤身直立,眼眸深不可測。
方旋眼尾掃過他們,加重語氣:「好,我承認我是沒你那麼偉大,還能眼睜睜地讓翟拱手讓人。」
「翟……」筱水委屈地眼角紅。
青袍老人終於有了動靜,目光灰暗深沉,看到方旋的激動,他不禁想起幾日前在南音寺見到的侄女浦月容。她們同病相憐,卻因心性冷傲偏執,一旦鑽進情感漩渦便入進了死胡同,旁人費盡口舌,無力勸解。如此,只等她二人自己慢慢領悟,這人間七情六慾如何化解?
「旋兒,明天,你隨師傅去南音寺住段時日吧。」老人僅此一句,已包含道不盡透徹與滄桑。
「師傅……」方旋反身,撲通一聲跪下,「師傅,你也覺得弟子錯了麼?」
青袍老人歎息一聲:「唉!旋兒,因果有報,姻緣天定。師傅一生歷經太多,幾十年都未曾放下執念……直到兄長浦文侯自盡留給我一紙遺言,讓我心門重啟,再看翟兒恨中破冰,善性不泯,愛由根生,情願犧牲自己而去挽救冷君,師傅驀然徹悟。翟能放下對冷君的恨,冷君能以大愛容天下,就連紅瓦兒也能原諒你們曾經對她的傷害……旋兒,你說,人生為何還要偏執到底?」
「師傅……」筱水也撲通一聲跪倒,伏在老人膝頭,次感覺到師傅竟是如此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
翟表面不動,眼角已蘊滿灼亮,他低沉道:「謝謝師傅。」
方旋抿唇,眉頭不舒,視線一一掃過他們,直落到翟平靜無波的臉上。
「翟,你可以告訴紅瓦兒,藍楓雲或許並沒有死。當日我們打鬥時,她因傷不慎跌落山林,後來我有沿路下去找她,只見草地上有血跡卻不見其影,我想她應該還活著。」
翟的眼眸立刻注入了神采,道:「她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開心的。」聞言,方旋與筱水同時黯然下來。
青袍老人撫鬚道:「難得今日大家走到這種局面,想起來此生寬慰。翟兒,你有跟那幫神秘黑衣人交過手吧?」
「是,交過幾次手,還曾經吃過一劍。師傅也知道他們?他們究竟什麼來歷?」
「師傅下山時,與他們有番偶遇,無意現為者可能是十幾年前的故友。」青袍老人緩緩道。
「故友?」
「大唐皇帝一心想收復南詔四國,作為自己的領地,無奈四國地形複雜,山林樹密,瘴氣勃生,常人無法進駐,大唐便派了一批體能特殊者悄然進駐,潛伏在各國,刺探軍情,以徒將來裡應外合一舉踏平南詔。」
翟明白了七八分,沉聲道:「他們是大唐密探。」
「嗯。他們蓄謀多年,最近又浮出水面,預計大唐那邊可能會有大陰謀。」青袍老人眼中迸出當年馳聘沙場時的精光,「如若當年,師傅定不放過他們。不過,師傅現在要告訴你的是——那密探領可能知道解除冷君詛咒的方法。」
翟不由地挺直脊背,激動起來:「真有解除之法?」
「據聞,該咒最初由大唐傳入,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你可以想法去探查一下。」
「謝謝師傅,弟子現在就去。」
*
霧開月明,喜事連連。
瓦兒聽說藍楓雲可能還活著,驚喜得一夜未睡,連忙招來特意保護自己的隱衣侍衛,吩咐他們去茶溪鎮附近尋找藍楓雲。
王宮中祥和安寧,星回節是四詔人民共同的節日,銀暝國疆域雖是四詔最小,但臣子們都忠心耿耿,一心擁戴他們英明偉大的君主。君主不在,臣子們同樣安排了盛大的慶祝晚宴,瓦兒被手巧的宮女特意打扮了一番,高坐在宴席上。近兩年來,一路風波,起起落落,如今瓦兒郡主赫然已是他們心中尊敬的國妃娘娘,只差一個冊封儀式罷了。
歡聲笑語,琴聲悠揚,宮廷藝伶跳起了本民族的舞蹈,五彩的裙子如百花盛開,在台前不斷旋轉,處處是喜慶的笑臉。
這場盛宴中,除了君王還少了一位重要人物,瓦兒不動聲色左顧右盼了好幾次,仍未見到熟悉的白色身影,有些心神不寧。筱水瞧出她的心思,湊上前輕聲道:「王爺有要事要離開幾日。」
「要離開幾日?他有何要事?」瓦兒詫異。
此時,銀翟正在執行與黑衣人交易的任務,飛策馬前去蒙捨,他要趁此星回節,將刖夙國的君主殤烈劫下。任務完成後,他可以向黑衣人交易解除詛咒的秘方。
筱水牢記翟的囑咐,定不跟瓦兒透露行蹤,於是輕笑道:「郡主放心,王爺只是親自去圍剿一群山寨刺客而已。」
這場盛宴少了兩名男主,瓦兒食不知味,隨便吃了點便打道回了沁梅苑。
*
這是一段相思而沉悶的時日。
天氣濕熱,瓦兒很少走出沁梅苑,大多時間由筱水陪伴。她捧起曾經未認真跟太傅學習的書籍,重新體會,也翻閱了不少關於南詔四國的資料,靠在軟塌上,細細揣測銀暝和冀哥哥的位置與處境。冀哥哥說要冊她為國妃,國妃者焉能不管國家大事?她希望多學習,將來能為他分憂解勞。看累了,她便與筱水聊聊天,一面記掛著銀冀,盼他早日平安歸來,一面聽筱水談起翟的殺手歲月,越對翟的感覺更加深刻。
「我們第一次出任務回來時,幾乎三天三夜沒敢合眼,連翟也一句話都不說。」
「翟的心其實很善良,殺罪惡的人他不會留情,如果……逼不得已要殺無辜的人,他常會暗地裡給別人家做足補償。傷人者自己必也受傷。」
瓦兒聽得驚駭,不敢想像那樣的生活與心境,問:「你們師傅究竟何人?怎會讓你們一個個做殺手?」
「其實後來我們才知道,師傅讓我們殺的人,都是當年陷害過他的人,算不上什麼好人。」筱水想到最後一次任務是要殺冷君,奪江山,不禁心虛地打住了話把,「不過,翟的性子越來越冷漠,其實是將孤獨痛苦隱藏得越來越深罷了。瓦兒,你真的不要責怪他……」
「糾錯愛恨,繁華一夢。我早就說過,一切恩怨都已經過去了,我早已經放下了。」瓦兒想對她笑,笑不出來,酸澀哽在喉頭,不為其他,只為自己與冀哥哥在王宮中安享富足的歲月,翟卻在忍受身心的摧殘煎熬。命運確實不公,翟的憤世嫉俗,冷酷無情都不過是命運造成的,日後她會與冀哥哥一同補償他。
於是,接下來的日子,在瓦兒對銀冀思念的同時,也自然而言有了對翟的擔憂牽掛。
*
時已進入八月,信兵傳回快報,大王三日內起程回到銀城。
瓦兒夜裡受了涼,身子有些虛弱,一聞消息頓時喜笑顏開。
星光璀璨,湖水在夜風下微蕩,泛起了溫柔碎光,俏影獨立,烏黑的絲飄散,湖邊楊柳上的宮燈照在她的身上。
輕微的腳步踩過芬芳的草地,緩緩走近。
「筱水,冀哥哥終於要回宮了。」瓦兒沒有回頭,對著湖水星光輕聲道,「你說翟為什麼不回呢?這人怎地這樣,冀哥哥將政務交給他,他倒親自跑去圍剿什麼刺客了。你說,剿山寨刺客還需要一個王爺親自前去嗎?」
腳步在她身後停住,漆黑深眸裡閃動醉人的溫柔,密密籠罩這抹俏影。
「萬一宮中出了什麼狀況,冀哥哥回來,看他怎麼交差。」這句話帶了絲怨氣。
「宮中不會有什麼狀況的。」身後傳出動聽的男聲,聲音裡有不易覺察的歎息。
「啊?」瓦兒驚跳起來,豁然轉身,未穩的身子滑差點往湖裡傾去。一隻有力的大手閃電般握住她,潔白的手腕落入他溫暖的掌心,她抬眸,望進比黑空更深的眸子裡,小嘴微張仍難以相信:「翟?」
銀翟點頭,眸光閃亮:「原來,你也有想我。」
「我……你胡說!」瓦兒驚覺自己正半倚在他懷中,忙掙開手腕,退出幾步,星光下臉頰竟有些熱。
銀翟心中瞭然,不以為意,他知道她的在意已經足夠。她的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裡帶著點驚慌和溫柔,微藏在水色星光後的靈黠輕易勾起他心中的深深漣漪,漾得心口震盪。
良久,聽他輕歎一聲:「沒有便沒有吧。」話中隱有落寞,瓦兒心弦微顫了一下,打量他:「那山匪刺客要圍剿這麼久,定是難以對付,你沒受傷吧?」
他眼中有了喜色,薄唇半揚:「我沒事。冀也不會有事。」
「嗯。」二人似乎無話可說,一陣靜默。
銀翟凝視她,心疼於她的消瘦,而與大唐黑衣密探的交易也讓他心神不寧。
「瓦兒,你怎地又瘦了?病了麼?」
聞他關心話語,瓦兒心中一暖,扯扯唇瓣:「你不知道我小時侯多胖,冀哥哥常常抱不動我……不過,我真是擔心冀哥哥,詛咒如何能解?唉!」
「此次圍剿刺客時,我有打聽一個消息。」銀翟知她憂心忡忡,決定告訴她,「冀中的是血咒,用同是中咒之人的血便可以解除。」
喜樂在耳邊升起,瓦兒閃動星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你說的是真的麼?真的可以以血解咒?」
「是。如果殤烈和楚弈都有中咒,那麼他們的血便是解藥。」
「老天,終於有希望了……」眼淚隨著歡呼奪眶而出。
銀翟卻皺起修眉:「瓦兒……殤烈和楚弈都是一國之君,他們不可能為了救冀而犧牲自己,就算取到了他們的血,除了須烏子也無人知曉如何以血解咒……」
瓦兒抹去激動的淚水,抓住他的袖口:「那還等什麼?去找須烏子啊!對對,我上次就在茶溪鎮見到了須烏子……我再去找他!」
「瓦兒……」銀翟一手拉住她。
瓦兒神情激動,連連搖頭:「翟,我去找須烏子,你去抓殤烈和楚弈好不好?噢……他們好像都很厲害,你隨便抓一個好了。對,就這樣!」
「瓦兒!」銀翟圈住她,聲音沉緩,「別衝動!這只是一個消息,還有待確認,先必須找到須烏子。」
瓦兒突然眼眸睜大,甩開他:「只要有一絲希望便要去爭取,不是嗎?你難道忍心再看冀哥哥受折磨?我說了我去找須烏子……」
「瓦兒!」
「你若不願意去抓他們,我就親自去刖夙、北詔求他們,他們三人以血互相交換救彼此不是很好麼?」能救銀冀的消息讓瓦兒頭腦眩暈,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她絕不會放棄。
銀翟眼眸一瞇,重新拉住她加重了力道:「不可衝動!我們面對的是三位國君,是生死攸關!我當然會救冀,但是必須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冀哥哥就要承受更多痛苦……」瓦兒慌亂地搖頭,不敢想像冀哥哥身上咒氣隨時作的狀況,她更加昏亂了,「你嘴上說要救他,其實心裡就等著王位,等著江山,巴不得冀哥哥……」
「瓦兒!」他猛然低喝,用力將她箍入懷中,制止她的混亂與掙扎,峻肅的眉眼裡浮現深沉的痛楚。事到如今她怎還如此看他?他抱緊她,懷抱不留一絲縫隙,頭一低,聲音在她耳邊如誓言般有力:「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瓦兒全身僵直,慢慢地,理智一絲絲回歸,在驟喜驟悲的瞬間,她說了些什麼?為何他的懷抱如此沉重?他的聲音如此悲涼?她是相信他的啊,相信了啊!可是……她壓抑了好久,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冀哥哥快點脫離苦痛……
身子本就虛弱,她眼前陡然眩過無數火花,星光閃耀,她只覺血液瞬間沖頂,力氣頓失:「翟……」
銀翟抱起已然昏迷的她,急步走進沁梅苑。
*
筱水細心地將冰涼絲絹覆在瓦兒的額頭,守在塌邊照料。
喬雀把完脈,走出寢房,臉色沉重。銀翟一顆心隨之提高,緊張問:「郡主怎會這樣?病得嚴重麼?」喬雀撚鬚,寫下方子,遞於宮女後才歎息道:「郡主打小身子健朗,這兩年卻是經受太多,每次都是舊病痊癒,新病又至,如此反覆幾次,造成現在體質極虛。前幾日,郡主夜裡著了涼,身子正虛弱著,這會一受刺激氣血上湧無法控制,便暈過去了。」
銀翟聽完,愧意更濃,都是他害了她……若非他當初那樣的傷害,她怎會虛弱至此?
令喬雀沉重的卻不是這些,他定定注視銀翟:「王爺……」
「喬太醫還有何事,儘管說。」隱有預感,喬雀還有重要話要說,「是不是郡主……」
「王爺,老臣想說——銀暝王族的血脈就靠王爺您來延續了。」
「太醫此話何解?大王的咒氣本王已查到線索,有希望化解了。」
喬雀搖頭,朝瓦兒寢房看了一眼,惋惜哀傷:「大王咒氣若解,自然可以延續血脈,只是大王對郡主的愛意天下人皆知,他這一生不可能讓其他女子孕育王族子嗣,而郡主……」
「郡主怎麼了?快說!」銀翟心口糾結,恐懼湧遍全身。
千萬不要,不要是瓦兒有事,瓦兒絕不能有任何事。
「王爺……郡主體質不但虛弱,而且脈象怪異。適才把脈,郡主正是月事之中,脈息極其不穩,氣血虛短,嚴重不足。此事並非偶爾,老臣推測,郡主曾中過蘿陀花毒,可能是此毒傷害太大,以致郡主產生後遺影響。」
「然後呢?」銀翟提著一口氣,不能放下。
喬雀眉毛緊攏,垂下灰暗的眼眸:「郡主恐怕難以受孕。」
「什麼!」銀翟倒抽了一口氣,腳步有些錯亂。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瓦兒這輩子不能做母親了麼?她不能為冀生育子嗣,而冀根本也不願意碰其他女人……怎會這樣?怎會這樣?
「王爺,請王爺務必保重自己!至於郡主的病症,或許只是暫時,老臣定當捨身竭力,全心醫治的。」喬雀額頭上佈滿細密汗珠,感歎王室多災多難,大王、王爺、郡主三人的命運皆由天定,苦難何時才是盡頭?
銀翟穩住身子,呼吸困難,任重道遠,不能逃避,他握緊雙拳,背影顯得又高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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