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王妃 正文 050 淚西遭遇
    今天的天色似乎格外陰沉。

    楚弈的身軀僵直而挺立,修長的濃眉凝結著深沉的擔憂。

    淚西的失蹤抓住了他的心臟,他的呼吸,他的思緒。

    他這才驚覺,原來他可以看她生氣,看她挑釁,看她平靜,看她反抗,卻無法忍受看到她失蹤。

    在一個危險重重的地方失蹤,一想到這點,心就像被人狠狠劃了一刀,劃在最脆弱的心臟上。

    消失不見,定是被人帶走了,是誰?

    五峰谷主安排的?原因是什麼?

    堅實的下頜,緊緊地收了起來。

    冷薄的嘴唇,閉成了一條線。

    抓走一個弱女子,難道——他們要利用淚西來牽制自己?自己的身份……

    糟糕!

    他的眼角抽畜了一下,雙拳陡然握緊地死緊。

    當莫靜然和柯少凌趕來時,屋內跟外面的空氣一樣冰冷。

    霧氣從窗外透進,飄飄蕩蕩,縈繞在他們三人之間。

    楚弈調整了一下內息,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平靜,銳利的目光徘徊在他們之間。

    「淚西不見了。」

    「什麼?」柯少凌與莫靜然異口同聲問道,均是吃驚不已。

    楚弈再看他們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莫靜然的身上,聲音裡隱含著疑惑:「靜然妹妹不知道?」

    莫靜然幾乎在同一刻聯想到此事可能跟師傅有關,被楚弈這樣一問,小臉驀然白了白。

    她搖頭,抿嘴道:「不知道。淚西姑娘或許是清早出去走走了。」

    楚弈盯著她,難掩擔憂:「被褥未疊,冰冷已久。淚西根本是起床很久,可是現在還這麼早,她又怎會獨自出去?」

    柯少凌暗下眼眸:「楚兄的意思是淚西被人抓走了?」

    「只有這一個可能,並且是谷中之人!」

    楚弈收緊了下頜,他也不想,不願意想到這個可能。

    可是還有另外的可能嗎?昨夜一見,五峰谷主神秘陰戾,若是自己身份已露,那麼他們便可以有很多理由抓走淚西。

    或許是從楚弈的話語裡聽出了什麼,莫靜然心一緊,咬咬唇問:「楚大哥是懷疑我麼?」

    閃閃黑眸,他目光轉為柔和:「靜然妹妹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請你去探探,淚西是不是被谷裡的人帶走了?」

    柯少凌神情嚴肅,默立一旁。淚西不見了,他也心下憂急,只是她是在谷中失蹤,這裡多少也算自己的地盤,應該不會有危險才是。

    除了谷主,誰都不會出手抓人。

    谷主是要利用淚西來控制楚弈嗎?

    濃眉蹙在一起,他真想立刻衝去谷主那邊,問明其中真由,可是……

    他正想著,只聽莫靜然冷冷的聲音響起:「我這就去找師傅問問。」

    見她離去,楚弈面對著柯少凌:「柯兄覺得他們為什麼抓走淚西?」

    「想留住你我。」柯少凌冷靜答道。

    楚弈俊眸半瞇:「留不住你我,便以淚西為要挾,真是卑鄙!」

    「是啊,看那谷主昨日還說得真誠,原來暗地來此一套。楚兄,我們找人去。」

    「柯兄知道淚西被抓到哪了?」

    柯少凌一怔,回過頭:「你是等靜然姑娘幫你查,我是想自己親自去找。」

    楚弈薄唇一抿:「你以為我不擔心淚西麼?只是五峰谷太大,處處暗藏危機,我們若有靜然幫忙,才更有把握。」

    柯少凌抓緊手中之劍,知道楚弈心中已有打算。

    從來以邪魅詭異著稱的邪君會怎麼做?他對淚西究竟有多深的感情?

    沉默半晌,楚弈微微僵硬的身軀一抖,突然跨出門外:「柯兄,我們走!」

    邪君還是沉不住氣,等不急了。

    柯少凌面色陡白。

    看他急促的腳步,驀然間確定一個事實——邪君對淚西的感情並不若表面那般無關緊要,而是將她看得非常重要!

    ……

    灰色的天空,陰雲沉沉。

    風寒,露重。

    淚西從一片冰冷中清醒過來,淡淡地睫毛閃動了幾下,她睜開了眼睛。

    才一有動作,她立刻現自己的雙手正被人反捆在身後,根本無法動彈。

    「唔……」

    手不能動,想張嘴出聲,驚覺自己的嘴巴也被人堵上了。

    究竟生了什麼事?

    這是哪裡?為何自己會在這裡?

    昏暗的光線。

    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室內還飄散著薄霧。

    黑乎乎的牆壁,像是石頭做的。

    轉過腦袋,看向四周,石壁屋子連扇窗戶都沒有,似是密室。

    密室陰涼,寒氣逼人。

    雖然沒有窗戶,卻不斷有冷風從四面八方灌進,又像是來自地底的寒氣,冷颼颼地。單薄的衣襟被風不停地掀起,她簌簌地打了個冷顫。

    是什麼人抓住了自己?他們想做什麼?

    她只記得昨夜很早便上了床睡覺,醒來後便到了這個地方。不是要離開五峰谷麼?楚弈和少凌哥哥……

    他們早上起床若找不到自己,一定著急了吧!

    烏黑的頭,披在身後,有些散亂,素白的小手被捆綁著,隱隱作痛。

    兩道鮮紅的勒痕因掙扎而浮現,被雪膚一襯,格外觸目。

    淚西根本不在乎這些,她睜大著眸子使勁「唔唔」地呼喚起來。

    有沒有人哪?

    是誰抓我?為什麼抓我?快出來啊……

    少凌哥哥……

    楚弈,你們在哪?

    她深深地呼吸著,頭搖晃地更厲害,微微散亂的絲不住搖晃。

    到底有沒有出來啊?

    不會把自己抓了就扔在這不管吧?

    冰冷的石壁,陣陣陰風。

    四肢滲滿寒意,若非小嘴被塞住,牙齒恐怕早已咯咯作響。

    少凌哥哥,快來救我……

    薄薄的嘴唇因寒冷而顫抖著,像冷冽北風中抖落的枯葉。

    慢慢地蹲下身子,坐在堅硬的石地上,目光所到之處,不經意看到靴子側面露出一樣堅硬的東西。

    原本昏暗的眼眸重新浮現希望,瞬間又充滿了勇氣。

    少凌哥哥送給自己的小刀,總能在最需要的時刻帶給她信心,讓她孤獨的心靈被注進希望的源泉。

    像一抹溫馨的陽光,照進濃蔭黑暗的森林。

    身子不再抖,她伸直著雙腿,以一腳使勁磨蹭著左腳上的靴子,試圖將那把小刀蹭出來。

    細微的匡鐺之聲,讓她的小臉亮光一閃。

    小刀終於落到了地上。

    彎著腰,小心地,反覆地以腳代手,將小刀自刀鞘裡蹭了出來。

    斷著尖的刀,寒光不再,反而閃動著如水晶般明亮的光芒。

    心中一喜,淚西挪動身子。

    一點點靠近,終於反負在身後的小手握住了地上的那把斷刀。

    刀很鋒利,她的動作很小心。

    當繩子無聲斷裂的時候,她的呼吸久久地停歇了一下,淡淡的睫毛覆蓋住眼睛。

    飛快地拔出塞住小嘴的白布,她收好小刀,扶住牆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屋子裡有了其他動靜。

    一聲沉重的暗響,在身後響起。

    石門被人重重推開。

    光線突然明亮,有個黑身影映在地上,詭異幽冷。

    淚西定住眼神,死盯著那個影子。

    來人好像是侍衛,一身黑色錦衣,面無表情。他走到淚西身邊,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睜得老大的眼睛,嘴角扯了扯,眼中立刻充滿驚異。

    這女人竟然自己解開了束縛?看來要看管得更加小心才是。

    「你們為何抓我?」打量著來人,淚西抬頭問道。

    那侍衛似乎沒有聽到,一言不,彎身從地上撿起被她割斷的繩子,認真看了看。

    她只覺兩道利劍般的寒光射了過來。

    撫撫疼的手肘,淚西挺直脊背,再次問道:「這裡還是五峰谷,對不對?是谷主派你們來抓我的嗎?為什麼?」

    她自然不會傻到以為這個人是來放自己的,如果猜得沒錯,接下來的時間她就要呆在這個密不見光的石屋裡了,而這個人就是負責看守自己的侍衛嗎?

    「能讓我見你們谷主麼?」淚西不放棄地繼續問道,她想明白五峰谷的人為何要抓自己?是因為楚弈嗎?

    侍衛的表情依然冰冷,只是再看一眼斷繩,又將目光嚴厲審視著她。

    「喂!」淚西痛恨自己沒有武功,否則說什麼都要拚一拚,看能否逃出去。

    那侍衛終於抬了抬眼,答道:「姑娘最好安靜地呆在這裡。」

    他手一動,便朝淚西手中的小刀奪了過來。

    淚西見狀,飛快地背過身去,不讓他奪走它。

    那人卻一把扯過她的胳膊,手刀瞬時落在她的臂上。纖柔的手臂陡然一麻,手心便鬆了開來。

    侍衛眼疾手快地抽走小刀,轉身走去石門邊。

    「不,還給我!」

    那是少凌哥哥送給她的小刀,跟隨她十幾年的小刀,不能被人搶走。

    淚西顧不得右腿的顛簸,以最大的力氣衝了過去,想衝出石門,搶回小刀。

    那侍衛卻手臂一揮,將她推了開來。

    絲在空中飄起,因強勁力道捲了幾個圈。

    失去平衡的身子,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她只覺得手掌一陣刺痛,似有冰冷的石尖劃破了手掌,而那侍衛已閃身而出。

    沉重的聲音再次響起,石門一轉,被緊緊關上。

    淚西一咬牙,爬了起來。

    可惡!混蛋!

    少凌哥哥……

    她死死地咬著牙,手指握得不能再緊,直捶著那扇無情緊閉的門。

    這密室有機關,可是機關在哪?

    昏暗的光線照在她的臉上,她的五官看起來有點模糊,只看到一雙閃閃焦灼的眸子在石壁上搜尋。

    摸索了好半天,她逐漸蹲了下來,咬著唇,身子不住地顫抖。

    石門的開關根本就在外面,抓她的人似乎打算不理會自己了,至少絲毫沒有要放自己的意思……

    自己真沒用,沒希望逃出去了。

    沒用得連少凌哥哥送給自己的小刀都保護不了……

    「少凌哥哥,對不起……」

    喃喃的低語,細細弱弱,在幽冷昏暗的密室裡迴盪。

    閉上眼睛,手在顫抖,心也在顫抖。

    耳邊沒有了風,沒有了聲音,只有自己一聲比一聲有力的心跳,還有不能放棄的希望。

    少凌哥哥來救我……

    楚弈,來救我……

    她在心地呼喚著,僵硬的手指最後連顫抖似乎都已停住,只剩下透徹心扉的冰冷。

    好冷。

    要冷死在這裡嗎?這裡的寒氣比外面谷中更冷……

    僵硬了不知道多久,她捧著雙掌使勁搓了起來,搓了手心挫手背,搓著整條手臂,只為了御寒。

    「咯嚓……」隨著一聲輕響之後,立刻有好幾聲清脆的細響在密室裡散播開來。

    像一盤散亂的玉珠,紛紛滾落地面。

    本是輕輕地,細細地。

    聽在耳中卻格外清晰響亮,似有炸雷悶過。

    她手腕上的暗木鐲子竟然斷裂了……

    斷了,四分五裂。

    一塊塊,一段段,墜入地面。

    心弦也崩地一聲,似被人大力拉扯著瞬間繃裂,緊窒地難以呼吸。

    不祥的預感閃電般擴散到四肢百骸,要生什麼大禍了麼?

    少凌哥哥的小刀被人奪走,她與楚弈各帶一個的暗木鐲子也突然迸裂,這預示著什麼?

    小手在地上摸索著。

    指間沒有半點溫度,藉著微弱的光線,她一塊塊,一塊塊將裂開的木鐲片撿了起來。

    小心地捧著,父王和母妃當年的話在耳脊迴盪。

    「淚西,以後你就是弈兒的太子妃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守護他啊。」許儀兒的叮囑那般輕柔又充滿期望。

    「淚西,你就是弈兒命定的太子妃,將來的北詔國國妃娘娘。這對鐲子你與弈兒各戴一個,可避邪消災永保平安……」

    楚政懷打開盒子,一對暗紅的木鐲展現在她晶亮的瞳中。

    從此,這只鐲子便戴上了她柔嫩的手腕,而另一隻,就在那個傲慢男人的腕上。

    她知道他從來不在乎什麼命定之說,從來都說那是妖僧禍言,對她這個妃子更是不屑一顧,甚至嘲笑嗤之。

    不過,他還真的聽從了父王的話,也戴上了那個木鐲。

    鐲子本是一對,如今突然斷裂一隻,難道是凶兆?

    淚西緊蹙淡眉,額心的硃砂顯得黯淡無關,幾不可見。

    手指,緊緊握著那幾塊斷裂的碎片,心跟手指收得一樣緊窒……

    谷主派人抓來自己,真正要對付的就是楚弈嗎?少凌哥哥會幫助楚弈的吧,也會來救自己的吧?

    那楚弈呢?

    冷風,不斷從四面八方灌進,又似從地底下湧出,漸漸包圍著她的全身,全身陷入更深的寒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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