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頭緩緩俯下。
漆黑的眼睛裡閃爍著她沒察覺的光芒。
氣息就在唇間,她突然撇過頭,雙手用力地推開他。
楚弈暗了暗眸光,唇角揚起的弧度甚是完美。
「別害怕……」手指輕撫著她的下巴,輕柔的語氣近乎呢喃。
淚西緊張地屏住了呼吸,清楚地看見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映著自己驚慌失措的表情。
明亮的燭光,透過深紫的宮燈紗罩。
映得他無可挑剔的無關愈舒朗高貴,若非多年來的對他的態度早有所認識,她真會立刻因此迷失。
「你想做什麼?」她紅著臉問道。
「呵呵……想……吻你!」說完,他大手用力一勾,好看的薄唇便真的印了上去。
沒想到他真的會吻上她……
這個舉動連楚弈自己也覺得吃驚,來不及多思考,他靈巧的舌已在開始熟練地挑動她的唇。
她緊閉上雙唇。
內心有種抗拒,隱隱的預感,她預感他不是真心的,他極有可能只是想戲弄自己而已……
可是,唇邊傳來的熱度讓她的小臉更加火熱。
彷彿有一縷白煙冒出。
她搖著頭,小手無措地捶在他的肩頭。
楚弈掰正她的下巴,不容抗拒地繼續挑動著她,似要執意讓她臣服不可。
可惡,多少女人等著他寵幸,而她連一個吻都如此抗拒。
莫非她真的不喜歡自己?
這個足以傷害他驕傲尊嚴的問題瞬間讓他變得憤怒,他一手扣住她揮舞在肩頭的小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
終於,如願以償。
若非她流露的驚慌,他原來並不打算吻她;若非她不知好歹地抗拒,他也沒打算吻得如此深入。
果然是青澀無味啊,他的舌糾纏著她的丁香,一邊吻一邊告訴自己。
她無措地閉上了眼睛,意識逐漸朦朧。
……
唇上的溫度逐漸散去,淚西眨眨眼,恍然回過神來。低下頭,一雙眼睛不知道看往何處。
平日裡,她可以坦然自若地面對他,那是因為她知道,他不喜歡自己,而自己也談不上喜歡他。
他們兩個,只是因為某種原因而被迫綁在一起的男女而已。
可是,現在,他這樣肆意地吻了自己……
一切是不是會有什麼改變呢?
飛快地搖搖頭,搖去自己腦海中聯翩的浮想。楚弈是個什麼樣的胚子,自己還不清楚嗎?
「我的淚西果然是清純得讓人憐惜啊!」
他的表情似笑非笑,顯得高深莫測。
淚西緊了緊自己的手指,捉住自己的衣角,當他說「我的淚西」時,心中莫名淌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說不出是竊喜還是手臂寒……
「大王還是早點歇息,我先告退。」她擺脫他的手臂,就要離去。
「怎麼,是不好意思嗎?」
他緊盯著她的每一絲表情。
「……」
說不好意思還不如說感覺怪異不自在。
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如此親密,而且這個男人還是跟自己相處十餘年,關係冷淡如冰的人。
「淚西,你是本王的正妃,多年來還曾跟我同住一室,就算跟本王今夜要寵幸你……」他故意降慢了說話的度,目光籠罩住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理所當然——四個字,她無可反駁。
母妃娘娘說當年她十六歲就已正式成為父王的女人,而自己已滿十七,楚弈在沒廢立國妃身份之前,自己怎有反駁的餘地?
即便是已經廢除……身為國君與一個女子,她可能也無反駁的餘地吧?
淚西皺起了眉頭,該如何面對眼前的境況呢?
「大王莫不是真要寵幸淚西吧?」
她說話向來要麼不說,要說就比較直接,說完,她便目光直直地注視著他,像是很認真地等著他的回答。
迷人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愣,眨眼間便恢復了溫柔。
「如果你想的話……本王自然樂意!」挑起她頰邊一小撮烏黑的絲,他輕佻曖昧地放在唇邊聞了聞。
又是一陣熱氣湧上臉頰。
無法否認,他今夜的舉動如給平靜的湖面投進了一顆小石子,影響了她內心的平靜。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不為他所影響。
「大王說笑了。淚西並非國色天香,甚至比不上大王后宮的任何一名妃子。若是大王覺得寂寞,淚西可以宣她們來侍寢的。」
盯著她平淡的表情,楚弈輕輕地放開手中的絲。
下頜卻不知不覺收緊。
這個難看的丫頭,真以為自己誇她幾句就是看上了她?
竟然還敢在他面前擺姿態!
實在太可惡,他楚弈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剛才吻她的時候,她的反應生澀無比,猶如一枚小青果,令人難以下嚥。
身子骨抱起來也不夠柔軟,僵硬地像座石雕一樣。
更別說風情萬種了!
他楚弈愛美女,惜美女,或者說天下女人他都可以去喜歡,惟獨不會喜歡上她。
永遠不可能!
因為他對她只是討厭而已,討厭她可笑的一切,討厭他讓自己光輝燦爛的年華里蒙上了恥辱。
她——永遠配不上他!
心中越是厭惡,他笑得越是燦爛。
指尖帶著誘惑力十足的挑逗,他輕撫著她光潤的臉頰。
「呵呵……今夜的事生得太突然,你一定還不能接受。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等……等你願意接受我那天為止!」
等她接受他,愛上她,就是他堅定不移廢棄她的時候。
淡淡地眉頭沒有鬆開,額心的硃砂痣顯得有點暗沉。
她認真地看了看他的笑容,回以一笑:「謝謝大王厚愛,我真的告退了。」
他放開她,望著她一跛一跛地走了出去。
一手抓起桌上的酒壺,便往口中倒去。
以酒的醇香掩掉殘留在口中的清香,屬於那個丫頭唇齒的清香。
女人味,他很喜歡,但是——他討厭自己身上有她的氣味。
低頭看了看自己乾淨的衣袍,修眉緊蹙,猶豫著要不要去換下來。
……
沉靜如恆,窗外似有白霧淡淡升騰。
淚西獨自躺在自己的房中,睜大著眼睛毫無睡意。
十七歲的豆蔻年華,第一次被男人擁在懷裡親吻,那個男人還是自己從來沒想過要喜歡的人。
這樣的親密不是該屬於喜歡的人嗎?
或許,這個男人早就習慣了跟女人親密,對於他而言,僅僅是親吻而已,這點小舉動又算得了什麼?
下午在園子裡不經意撞見的那一幕又浮現眼前。
狠狠地抹了抹雙唇,淚西翻了個身。
他根本不是喜歡自己!
自己也不喜歡他!
所以,何必為這件無力抗拒的事而徒自懊惱?
小手習慣性地朝枕頭底下探去,摸到一樣冰冷又堅硬的物體,輕輕地抱在懷中。
有一種渴望,她想出宮,強烈地想出宮。
她想回到自己的家鄉去看看,那個記憶中的藥堂還存在嗎?
少凌哥哥是否有去找過她?
生命中,除了與爹娘一起,其他最幸福、最美好的記憶應該就是跟少凌哥哥度過的短短時日。
楚弈待她,永遠都不可能像少凌哥哥那般溫柔體貼……
如果再次見面,少凌哥哥還能認出自己麼?
明天。
明天開始,好好想個辦法,與其擔心與楚弈之間再生這樣的親密,還不如自己先想辦法讓他早點改詔,廢除自己。
睡意逐漸侵上了她,迷糊中,她夢見自己走出了這座豪華尊貴的城堡。
……
空氣中帶著一股雨後的芬芳,陽光照在人身上似乎也帶著絲絲香氣,讓人感覺神清氣爽。
從昨夜到今晨,淚西的眉頭一直都是輕鎖著的。
花園裡,露珠凝結在粉嫩的花瓣上,楚顏一早便來這園子裡的涼亭裡坐著。
她在等淚西。
小時候,沒想過會和淚西成為知心的朋友,還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傷害淚西。
自那個雨夜將淚西獨自鎖在園子裡,讓她大病一場之後,楚顏的心也一直徘徊在愧疚之中。
後來相處越多,越現淚西的美好,今天,她又在這等著淚西,是因為這幾日實在被心事困擾得厲害。
簇簇花叢,綠的草,五顏六色的鮮花。
淡黃色的身影微微顫了顫,從香氣繚繞的花叢那邊走過來。
楚顏眸子一亮,站起身來朝淚西招招手。
二人在亭子裡坐定,宮女奉上香茶點心,便退了下去。
淚西擔憂地看了看她:「你怎麼這麼早就在園子裡了?是不是還在因為那個人……」
楚顏神色一暗,朝淚西點點頭:「淚西,我想我這次是完蛋了!」
「這麼嚴重?」
「你知道的,在我心中,天底下只有哥哥才是最完美的男人。我曾經誓,若是碰不到比哥哥更出色的男人,我楚顏這輩子就呆在北詔王宮,永遠不嫁人了。」楚顏的神色裡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淚西靜靜地聽著,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
「你覺得那個男人比大王還出色,所以,你喜歡上了他?」
楚顏搖搖頭:「天底下不會有比哥哥更出色的男子了。但是,那個男人……和哥哥一樣出色。淚西……我想我真的愛上他了!」
對於楚顏的話,淚西從來不想多加反駁,譬如她對自己哥哥的崇拜和敬仰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即使淚西想告訴她,楚弈其實曾經做過不少欺負自己的事情,恐怕她也不會相信。
不過這次,能有一個男人讓楚顏覺得跟她哥哥一樣出色,那麼這個男人真的能引起大家的好奇。
淚西的好奇心便完全被勾起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
「淚西。」楚顏突然湊近小臉,「我想出宮再去找他!」
淚西皺起眉:「你只見過他一面而已,你怎麼找他?」
楚顏抿抿唇:「我已經十九歲了,再不出嫁大家要把我當怪物了!如果我不找到他……」
「你不是說,如果找不到喜歡的,就不出嫁嗎?那又何必在乎別人的眼光。」
楚顏瞥了她一眼,黑色的晶瞳又變得閃亮:「我現在已經碰到了他……所以,我不能放棄,我要去找他!淚西,我真的決定出宮!」
「……」淚西不知道說什麼好,楚顏是公主,跟自己不一樣,楚弈應該會准許的吧!
唉,她也好想出宮,想回去自己的家鄉看看……
也好想去找少凌哥哥。
「淚西,哥哥是不會讓我出去的。」楚顏煩惱地托起了下巴,「哥哥雖然自己可以到處游離,結交美女,卻不會答應宮中的女子往外面跑……」
關於這點淚西知道。
她曾請求過出宮,結果除了每年爹娘忌日時,可以去山上的觀月庵吃齋念佛一個月,其他時間根本只能呆在宮中。
儘管,大部分時間,她對於楚弈而言,根本就是莫須有的人物,偏偏他就是不答應她出宮……
清風拂過她們柔軟的稍,她們的心中都充滿了哀愁。
「淚西,下個月,你不是要上山去齋戒嗎?這次我跟一一起去可好?」
淚西聞言睜大雙眸,楚顏的意思是她要跟隨自己,趁此機會逃出宮?
可是,要找一個人,哪知道何時才能找到?
萬一楚弈知道後生起氣來……後果不堪設想。
「顏兒,你要想清楚了。大王一直很疼你,若是知道你私自跑出宮去,只怕會動怒的。」淚西說的是實情,她當然也不願意就此事回來後與楚弈對峙。
楚顏撇撇嘴:「淚西放心,我想一個月的時間應該夠了。我答應你,一個月內無論有沒有找到他,我都到山上跟你匯合,再一同回宮。保證不會連累你。」
「這不是連累不連累的問題。」淚西歎了口氣,她自己又何嘗不想出宮,「你對那個男人瞭解有多少?」
楚顏臉蛋一紅,多了份嬌羞。
「不說他的相貌可以與哥哥相提並論,就說那日我見到他時,他一襲白衫如雪,黑飄揚,眉宇間浮現出一抹天然的貴氣。他的眼神很溫柔,又很淡然……」
她一邊說著,一邊陷入充滿回憶的幻想中。
「只是一眼,我一下子便被他的風姿吸引住了……淚西,你一定不知道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實在是……」她慢慢睜開眼睛,眼睛裡還流轉著夢幻般的光華。
淚西拍拍她:「你只見過他一面?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麼找?」
楚顏正色道:「不,我恰好聽到有人跟他說——慕先生,我家主人有請!他姓慕,並且定然非一般人物……」
又來了,淚西忍不住再次拍拍她,試圖讓她清醒點。看楚顏這樣子,大約去山上齋戒之時,是難免要幫她離開了。
那自己呢?
自己是否也該趁此機會回去家鄉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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