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詔王妃 正文 065 沉靜
    秋天,小雨淅瀝,空氣冰涼。

    那個紅衣女子,眉宇中多了份淡淡的輕愁。

    她依然喜歡笑,微笑或美目宛轉,燦爛如花地笑,那是因為她從來都覺得只要笑才能帶給人更多的勇氣。

    身邊的丫頭順利地完婚了,如願嫁給了小部落。

    看到跟隨在自己身邊多年的丫頭鳳冠霞帔,被一個男人執起小手步上紅毯的那頭,詠唱只感覺自己眼窩熱熱的,一股強烈的不捨油然而升。

    對於一個女人而言,幸福可以有很多種,而能與相愛的人相知相守一生,卻是最大的幸福。

    小部落雖不善多言,但目光中流露的感情足以見其對丫頭的在乎,身為主子,她由衷地為這對新人感到開心。

    閣昱特意賜給了他們一座府邸,因小部落繼續要守衛在大王身邊,所以,這座府邸就在宮門之內。

    可惜,丫頭已身為人婦,無法再服侍在詠唱身側,這主僕二人終於在幸福之中正式分離。

    如今的詔和宮似乎格外清幽。

    詠唱獨自坐在長廊的椅子上,涼風掀起了她柔軟的絲,絲飛舞,如玉的面容顯得白皙透明。

    都走了……

    與落雪、飛揚和丫頭一同入宮,她三人都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歸宿,而自己仍在無浪的大海中漂浮。

    漂浮……四周茫茫一片,海天一色,不甚分明。有時候,她也會覺得害怕,想緊緊地抓著可以依賴的救生物,然後漫無目標地繼續漂浮,直到靠岸。

    可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生命就任由這般漫無目標地漂浮,無法由自己主宰的滋味最是心慌。

    冬天過去後都會有春天,而自己為何連未來都看不到?

    丫頭與小部落的婚禮,閣昱親自主持,遠遠地看到那個男人宛如天神,威嚴地把持著一切,眼角眉稍儘是一份堅定的冷傲。

    他身邊的那名女子,數日不見,身子骨似乎單薄了一些,面色也不見紅潤,惟有嘴角蕩漾著如春風一般柔美的笑意卻絲毫不減。

    她不是時刻被人精心照料著嗎?為何像生病了一般?

    詠唱閃過一個疑問,很快便被心頭的酸楚給淹沒了過去。

    看到他們並坐在一起,那時候,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凍結了。

    彷彿在場的所有女子,只有自己是最渺小最無關緊要的……

    只是剎那,不過剎那而已,她淡淡地掃過他們,含笑的眼睛只為一身嫁裳的丫頭祝福。

    她卻不知道,高坐在王位上的男人,在每一次瞧見她的身影之時,眼神不自覺變得深幽無比,有力的十指常常無法自抑地握緊,直到十指泛白。

    她也不知道,這一個月裡,邪君曾經幾次來函欲商量和親之事,那承載著兩國之誼的紙信都被一把利劍削成了白色碎片……

    當然,她也更不知道,自丫頭離開之後,有個碩長挺拔的身影常在夜半之時探入她的房中,用一雙琥珀色的瞳眸深深地注視著她沉睡的嬌顏,眼神中儘是思念與無奈。

    日子就這樣過著。

    曲詠唱——第一次成了一隻小蝸牛,在涼意紛飛的天氣裡,看著黃葉被秋風片片卷落,而她則縮在自己的殼中。

    靜靜地沉思,默默地抱怨,慢慢地爬行。

    ……

    圖畫般的山林間,還亮著點點燈光。

    宮燈懸掛於秋葉飄零的枝頭,映著那一棵棵風中挺立的大樹,也映著那一道泛著銀光的瀑布。

    瀑布從天而降,飛珠濺玉,燦爛如銀。

    奇怪的是,這麼大的瀑布自半空中倒掛而下,洩入湖中,水聲並不震耳,反而如鳴琴奏玉,聽來更覺神清氣爽,顯然水力已被巧妙的渲洩了很多。

    詠唱獨站在瀑布之下,聽著這天然的鳴聲,覺得內心的抑鬱無形中也被宣洩了很多。

    風聲中似乎隱隱有絲竹聲傳來,襯著瑤碧般的流水聲,使這圖畫般的山谷,看來更平和而安靜。

    這瀑布真能給人許願嗎?

    為何她才這瀑布之下許過心願,卻在當天立刻遭到變故?可信?不可信?

    夜暮降臨,寒意襲人,四下靜得很。

    深山裡那種總帶著幾分淒涼的靜寂,總能讓人也變得沉靜。

    可是……

    就是那天,就是在這裡,彷彿只是屬於他們最後的溫馨甜蜜。

    記憶停留在一個多月前的那天早晨……

    詠唱緩緩地蹲下身去,顧不得石塊被水珠濺濕,兀自坐在上面。宮燈昏暗,彷彿隨時會被夜風吹滅,點點脆弱的燈光,印在石頭上的人影身上。

    有人。

    白色的衣角在清冷的風中微揚,那抹身影就站在她的身後。

    渾然不覺,她的目光只盯在黑暗中反著白光的水簾之上,整個人陷入了自己的寧靜世界之中。

    一件白色的披風罩上纖柔的肩頭。

    詠唱吃驚地側過頭,對上一雙閃爍著溫柔的眼睛。

    「對不起,嚇著你了。」慕千尋聲音輕柔,隱含著她不明白的深沉。

    「慕大哥,好久不見你了……」

    差不多快一個月了吧,慕千尋來去自由,神秘的行蹤無人知曉,只有當他出現時,便自動出現了。

    他笑著在扶起她的身子:「這裡太涼了,我們上去再說。」

    詠唱輕輕點頭,緊了緊手中風衣,感覺一陣暖流湧過。不過,一個問題忽現腦海,閣昱說過,這裡是王宮重地,除了王族,外人不可隨便踏入,慕大哥是如何得知此處的,還恰好在此尋得了自己?

    樹林裡很安靜,鳥兒已倦息。四處只聽到風的聲音,宮燈忽明忽暗,照在臉上。

    軟軟的落葉打濕了鞋面,詠唱好奇地開口:「慕大哥怎麼知道這裡的?」

    慕千尋停住腳步,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注視著她:「詠唱,這段日子過得不好嗎?看你似乎消瘦了許多。」

    說罷,修長的手指就要撫上她的臉頰。

    詠唱微微撇過臉,掩飾住眼中的落寞,笑道:「慕大哥的錯覺吧?詠唱吃得好睡得好,怎麼可能會瘦呢?」

    「詠唱,人最不可欺騙的便是自己。我雖然不在宮中,但也有時刻關心著你。你這副模樣……是為了大王吧?」慕千尋那雙黑亮的眼睛直視著她。

    粉嫩的唇角突然一顫,她抬起晶眸笑眼彎彎:「慕大哥說笑了,詠唱真的沒事,怎麼可能跟大王有關呢?」

    微涼的小手突然被人握住,他拉過她的皓腕帶到自己身前。

    「詠唱,慕大哥難道不值得你信任嗎?你跟大王的情感,我一直看在眼裡,可是……現在他的眼裡只有瞳瞳,你這樣又是何苦?」眼眸深幽,他差點控制不住將她摟入懷中。

    這段日子,他有要事處理離開了王宮,這並不代表他不知道詠唱每天做過些什麼,對於她的黯然神傷,他又痛又憐。可是,對於自己喜歡的女人,他也不願意勉強她,他只希望她會回過頭現自己的存在。

    詠唱深呼吸一口,試圖掙開自己的小手,他握著她的手指卻溫柔而有力。

    放棄了掙扎,她靜靜地看著他:「慕大哥,請你告訴我,瞳瞳為什麼要回來?她不是已經離開了嗎?」

    這個問題,她在瞳瞳剛剛回宮時曾有問過,可惜閣昱什麼都沒說,只以深沉的目光盯了她一眼。

    所以,她便再也不願意開口再問那個男人。

    「詠唱……」

    聲音突然暗沉了下來,漆黑的眸中注入了不為人知的痛楚,痛楚一閃而過,在晃蕩的宮燈下讓人看不真切。詠唱卻不自覺地挺直了脊背,手心一陣寒。

    慕千尋眼中一閃即逝的痛楚為何與閣昱那時候如此相似?

    瞳瞳究竟為什麼回來?

    她抓緊了那溫暖的大手,急聲問:「慕大哥,你告訴我啊!瞳瞳既然是你妹妹,她為什麼要回來你肯定知道啊。」

    濃眉動了動,他的聲音被夜風吹過:「詠唱,你要明白瞳瞳和大王原本是一對相愛的戀人,大王甚至要冊封她為蒙捨國妃。瞳瞳這次回來,除了要繼續愛大王,沒有別的理由。」

    她回來……是為了繼續愛閣昱?

    風吹在身上,有點冷。

    單薄的身子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連粉嫩的雙唇也輕輕地抖了起來。

    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原因,像黑夜中的閃電,劈到了詠唱的心口。

    瞳瞳回來只是要繼續她的愛,那她當年又為何要走?

    「慕大哥……」她大而深的眼睛注視著他,想從他那裡得到更多的答案,「瞳瞳當初為什麼要離開?她難道不知道對於相愛的人來說,分離是最痛苦的事嗎?」

    「她……當然知道。」

    慕千尋久久地凝視著面前的容顏,她的眸子依然閃亮,又似有一層薄霧蒙上了晶瞳,滿眼都是堅定和執著。

    瞳瞳……

    何嘗又願意離開?

    當瞳瞳以為自己詛咒無計可解,以為自己永遠也無法留在閣昱身邊之後,為了讓閣昱能徹底忘記自己,她忍痛說了一番絕情的謊言。

    瞳瞳離開了王宮,他這個哥哥卻每天看到她因詛咒而忍受巨大的苦痛,尤其是因掛念閣昱而承受的內心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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