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
青竹為欄,幔簾輕垂,古雅香爐,裊裊沁靜之香。
一方簡雅的石桌,一個面色陰沉的男人。
男人坐在石桌旁,緩緩舉起手中金盃,品著茶香。修長如墨的濃眉下是一對深邃的眸子,眸子微微瞇起,思緒似乎飄遠。
輕垂的嘴角,他實在不是個愛笑的男人,尤其今天,即使已經選定了可以前去北詔和親的「公主」,他也一時笑不出來。
極目之處是一片竹林,那後面有數個天然的溫泉池,隱隱從竹林那邊傳來宮女們的一聲聲驚呼,閣昱的濃眉再也控制不住地攏了起來。
那個溫泉池中現在到底在生著什麼?
抓住杯子的手指都變得用力,該死!這個奇怪的女人,他偏偏就選中了她做「公主」,喝醉酒的她看起來與跳舞之時差別太大了,可是他仍然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她能應付邪君的「能耐」。
他親自扔她到溫泉池,就是為了讓這個不懂規矩的女人早點醒酒,他絕對無法容忍自己面對著一個醉醺醺的酒鬼說話,尤其是一個女鬼酒。
或許,他該老實地對自己承認,除了瞳瞳,還是第一次有女人讓人產生了如此奇怪的情緒。
僅僅只是「奇怪」而已!
因為她時而像個嫵媚的妖精,時而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時而清純得像朵清新的薔薇花,時而還像個無賴般的酒鬼……
奇怪!
他怎麼記得這麼多?怎麼會有這麼多無聊的評價!
閣昱冷薄的嘴角幾乎抿成了一條線,是的!世界上再也沒有女人會比瞳瞳更可愛,比瞳瞳更單純美好了!
瞳瞳……
深邃的眼眸裡劃過沉痛,眼前不禁浮現起一張白皙秀麗的臉龐,烏黑的秀如緞子一般柔軟亮,隨風微揚。
那是刻在這個如鋼鐵般冷硬的男人心中最柔軟的記憶。
「啊……!」
「姑娘……姑娘……」
竹林後,呼喊一聲高過一聲。
金盃一放,來不及多想,高大的身形已奔了過去。
一個溫泉池中,霧氣繚繞。
兩名宮女渾身已被打濕,還有一名正站在水池裡,雙手使勁地托著緊閉雙眼的紅衣女子。
她們的樣子看起來狼狽極了。
而被人托著的正是詠唱,她渾身軟綿無力,儘管意識似乎比之前多了幾分清醒,可惜泡在這溫暖的池子裡,陣陣倦意襲來,她連眼睛都不願睜開。
「好舒服啊……」美麗的女子出模糊地感歎,一臉的滿足,根本沒看到岸上的男人雙瞳中已逐漸充滿怒火。
兩名宮女扶得費勁,只能睜大眼睛無奈地看向大王。
閣昱眸子一閃,喝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岸上的宮女聞聲嚇得連忙伏下身:「稟大王,我們按大王吩咐伺候詠唱姑娘……可是……可是她一直都不清醒……」
「她要清醒了,本王還找你們做什麼?」他的話帶著明顯的責喝。
「請大王恕罪……實在是詠唱姑娘脾氣大得厲害,我們一直無法碰到她……」宮女正說著,又被詠唱無意識地揮出一拳,只聽啪地一聲,那宮女扶她的手便鬆了下來。
「呃……」詠唱瞬時滑入池中。
閣昱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的一幕,該死!她到底喝了多少「三日醉」?到底酒量差勁到何等地步!
紅色的身影,緩緩下滑,水不深,卻足以淹沒她。
「大王……」宮女們又慌了,齊齊看向閣昱緊繃的俊臉。
適才大王命令她們伺候詠唱姑娘泡溫泉,說好了片刻之後她便會清醒過來,身上酒氣也會消散的。
可是,誰也沒有料到這位美麗的詠唱姑娘竟然時不時揮舞著自己的拳頭,酒勁一上來力氣似乎也大了許多,她們幾個宮女都先後被拖進池子連喝了幾口水了。
果然,美麗的女子難伺候啊!
閣昱沉下眼,注視著池子中越沉越往下的紅色身影,臉色如黑夜一般嚇人。
「退下!」
低沉的兩個字讓宮女們如獲大赦,匆匆看了池子裡的人影一眼,飛快地退了下去。
柔軟的絲在水裡逐漸散開,池水沒到了她尖俏可人的下巴。
嘴角一個優雅迷人的弧度,帶著自在的笑意,她看起來就像一個正在享受溫泉泡浴的仙女,月光朦朧地灑在她的身上,連頭頂都隱隱升起一絲絲霧氣。
就在池水即將淹到鼻間之時,一隻有力的大手,突然提起了她的身子。
「給我醒來!」他搖晃她,怒焰橫生。
柔軟馨香的身子,酒氣似乎已經淡氣,又似乎被風吹了回來,她漆黑長翹的睫毛沾著一顆晶瑩的水珠。
「醒來!」再次搖晃她,銳利的眸光如劍一般要刺醒她。
詠唱迷迷糊糊,張開了眼睛,水汪汪的眸子在月下格外閃亮。她一見近在咫尺的冷俊臉龐,先是一愣,然後飛快地捧住了那張盛滿著怒火的臉。
柔嫩的雙手捧著他,一如之前在「養心閣」。
她又嘖嘖地歎了幾聲,好像捨不得放開。
閣昱氣得臉色綠,可惡!這個曲詠唱絕對是敢挑戰自己的天下第一女人,瞧她現在這副模樣到底是醉眼朦朧還是色瞇瞇?
此處雖能撇開君王身份,但其大男人威嚴何在?
眼眸一暗,大手一把抓起她,毫不憐惜地將之柔軟的身子往池子裡摁下。
「不……你要做什麼……」被突然而來的力量使勁往下壓,詠唱急呼起來,「啊……」
咕嚕咕嚕。
她喝了一大口水。
「噗——」雙手亂抓,慌亂中緊緊拽住他已濕的袍子,急切地爬出水面來,口中的水也隨之噴了出去。
英俊的臉龐立刻也濕了一片。
閣昱現自己若再多停留一秒,一定會失手將這個女人給掐死。
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似乎目光都想將她淹沒,身為一國之君,他常常不動聲色地觀察一切,處理各種事務。
自瞳瞳離開後,這麼多年來,幾乎沒有什麼大的情緒波動,沒想到眼前這個毫無修養的女子竟然就此挑起了他的怒火。
一雙白嫩的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袍,很使勁。
「放開!」他吼著她,猶如冬天裡最冰冷的石頭。
詠唱已清醒了許多,仰著小臉,她看到了天上朦朧的月亮,看到了繃得就要斷掉的男人臉龐。
是閣昱那傢伙!
這個意識閃電般劃過腦海,好像猛然從夢中驚醒,她眼神明亮了許多。
這是什麼地方?
濕漉漉的小腦袋悄悄地動了動,她微低著頭,眼珠子左右轉動了幾下,疑惑地打量四周。
一片竹林,白霧裊裊,腳下的水溫熱。
這是溫泉池,面前還是惡君閣昱——難道他帶她來泡溫泉?
詠唱秀眉一動,不禁抿了抿雙唇,腦子已完全恢復了運作。
「你清醒了?」男人的聲音就在頭頂。
不用抬頭,只感到兩道如炬的目光燒得她濕漉漉的頭幾乎要冒煙,感覺如此明顯,可見炬光的放射者一定心情惡劣,而且是極度惡劣!
詠唱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指頭,回憶一幕幕浮過眼前。
與落雪喝酒,大王詔見,然後……說真的,不記得。
大凡人在醉酒之時,每一刻都感覺自己意識是清醒的,清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話,面對著什麼人,然而不過頃刻間,便可以將前面說的話、見的人統統忘記,最後只意識迷糊地昏睡過去。
詠唱不敢抬頭,因為無法確定自己之前到底跟這冷硬的傢伙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她最清楚的記憶停留在與落雪舉杯談話間……去了養心閣……他說選了她做公主……
模模糊糊記得是這樣,應該沒錯吧?
一陣冷風吹過,春夜的寒峭襲過他們的身軀。
詠唱突然打了個寒顫,因為風也因為身前的男人,她的手還緊緊地抓著人家得衣袍。
閣昱僵了僵身子,低頭冷聲道:「你醒了就好!」
管住自己的眼睛,努力不去看她身上那件薄薄地紅衣,緊緊地貼在柔軟肌膚之上,玲瓏有致的曲線毫不掩飾地展現在他眼前。
女人。
一個奇怪的女人站在面前。
閣昱的眉頭擰得不能再緊,因為他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最近想瞳瞳的次數越來越多了。
看到撫琴的女子他不經意想起了她,看到曲詠唱這個與她毫無半點相似之處的女人,竟然也會想起她……
有力的十指握得死緊,胸口也悄悄地加快了起伏。
看來她酒勁已過,哼,接下來的日子該好好地請人調教這沒規矩的女人了,如此放肆的模樣,怎麼能讓邪君楚弈看得上眼?
就看她今天這等表現,負責調教她的人選他已經有了決定——那便是宮中最嚴格的柯嬤嬤。
他瞪著她。
曲詠唱,喝醉酒還能選作「公主」,那是本王對你的恩賜!
日後你可是要為今夜的表現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行!
「出來!」他再無一絲耐心呆在水中,語氣冰冷得令人寒,詠唱忍不住再打了寒顫。
「呃……」以不變應萬變,老曲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想起帶著「慈祥笑意」的老曲,詠唱立刻給自己鼓勁:不要沮喪啊詠唱,雖然喝醉了酒有失風度和禮儀,但是還是可以挽回的……
眼眸一轉,她揚起生平最美麗的一個笑容,抬起頭來。
閣昱看到的是一張清純與嫵媚交揉的小臉,精緻的五官無可挑剔,晶瑩的皮膚在月色下吹彈可破。
他沒有作聲,低頭正好看到一顆顆水珠沿著她優雅的頸子往下流。
該死!
她的紅色外衣什麼時候散開了一半?
袖著紫色大牡丹的肚兜無所顧忌地展露了出來,富貴而鮮艷,與雪白柔嫩的肌膚相互輝映,形成一種足以催毀男人意志力的妖媚。
一個屬於清純與嫵媚並存的女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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