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門檻。
橘紅的光芒很柔和,落在她的肩頭。
手中提著個小藥箱,藍倪踩著夕陽溫柔的亮光,踏進門來。
她一眼看到了他……
手指突然抓緊藥箱,喉嚨像被人勒住了一般。
呆望著眼前的景象,一時忘記了眨眼,目中的一切太讓人意外了。
華麗眩目的大屏風旁,那個男人輕佻著含著紫衣女子的手指,女子正嬌媚無比地趴在他的胸前,另一女子匍匐在他的膝頭揉捏著他的大腿。而他微瞇著雙眸,那副表情曖昧至極,俊美如斯的臉龐帶著一股狂肆,似在沉醉,沉醉於美人恩之中。
指關節微微泛白,她立刻垂下眼簾,烏黑的兩排睫毛輕輕扇動。
掩飾住內心突然而起的驚天駭浪,來不及平息,耳邊便傳來他暗含霸氣的傳喚——
「來了?過來吧!」
像被針突然紮了一下,臉色泛起了蒼白,她的心無法控制地縮成一團。
暗暗深吸了一口氣,她閉了一下眼,才緩緩地走了過去。
步子很輕,寬大的水袖映著雅致的細花,每走動一步都飄逸而動,晶瑩如琉璃的眸底變得如十月的湖面一樣平靜。
轉過身,她將藥箱放置玉案之上,一言不地將藥膏與紗布一一拿出,陳列開來。
殤烈沒有作聲,晦暗的雙眸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隱約感覺到空氣中流過異樣的氣氛,紫奴與玉姬的動作更加輕柔撩人起來。
紫奴睨了一眼那素白單薄的女子,只見她漆黑飄逸的長秀垂在背後,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擺盪,嫵媚的大眼飛快地閃過一絲妒怨。
倪妃——
曾經因為她差點處死了一地的宮女與侍從,又因為她的冒死求情,保住了大家的性命。
可惜,她紫奴是不可能感激她的。
這個奇怪的女人!
總是想著逃離王宮,上次神秘地消失卻又神秘地回來,更讓人吃驚的是,她竟然是同大王一同回宮。
王受了重傷,巴都一臉冷肅地警告宮中之人,此事不得宣揚……
近日。
王對倪妃的「特別」大家有目共睹,名義上是說倪妃娘娘會醫術,可以照料王的身體,其實明眼人都能感受得到,王跟倪妃在一起時連神情都會不自覺柔和許多。
若是為了醫治傷口,任何一個御醫的技術就要比她強上百十倍。
真不明白王為何如此執意安排?
倪妃成為了王的最新專寵,除此之外大家實在想不到其他的說法……
雖然,後宮的妃子侍妾們個個都很想趁王受傷的這段時間,好好地表現溫柔體貼的一面,但是,王如此堅定,連御醫都一併排斥,她們又怎敢強行而來,萬一惹怒了大王……
很可能一輩子進了冷宮,或者更嚴重,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不過今日,氣氛的確有點說不出來的奇怪。
王不但又主動召見紫奴她們,而切看到倪妃進來,他的神情也不冷不熱。
如此,是否可以大膽地推測——
相較於冷漠的倪妃而言,王其實還是最喜歡她們伺候的?
……
紫奴輕靠著殤烈結實的胸肌上,嫵媚的雙眼與他一樣,落在那抹清瘦的白影身上,她嬌聲問道:「王,聽御醫說,您的傷已無礙了。」
殤烈將手中金盃遞給一旁的侍女,順勢抓過紫奴在自己胸前亂劃的小手,暗沉著眼,輕哼了一聲。
「那……要不要紫奴今天晚上伺候大王?」
紫奴媚笑著將嬌紅的嘴唇主動湊了上去,半敞開的衣裳讓胸前整片雪白的肌膚盡情地袒露在他深晦的眼底。
殤烈撇過臉,皺了皺眉頭。
這個紫奴,確是他的新寵,的確挺有一套與眾不同伺候男人的技巧,若非現在宮裡多了一個平靜如水又奇特的女人,此刻的他一定會興致勃勃的享受被美人服侍的樂趣。
可是,那個只顧低頭準備藥膏為他清理傷口的女人對一切視若無睹……
大掌陡然增了幾份力道,讓前一秒還在嬌笑的紫奴差點痛呼出聲。
殤烈根本沒聽到紫奴的輕呼,不知何時起,他的神緒逐漸被一個人所影響著。
她的一舉一動。
一顰一笑……
雖然感覺有點失控,轉而一想,若不能瞭解她的一舉一動,將來又怎能掌握住她呢?
她的人,連同她的心,他也一併要了!
不必解釋原因。
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因為他是王,他要得到自己想要的!
為什麼想要?
沒有想過……
「王,您弄痛紫奴了……」
……
白衣耀眼像一朵清新的白花。
藍倪的肩頭顫抖了一下,那柔媚的聲音聽起來如芒刺。
很驚訝自己會有這種感覺,殤烈不是本就這樣的人嗎?
他與那些女人肆無忌憚地親熱,她都已經見識過多回了,為何這次,心口蕩漾著不一般的感覺呢?
小巧的唇瓣輕顫了幾下,她不自覺地咬住下唇。
「過來。」沉穩的聲音讓人聽不清情緒。
她知道,他在叫自己。
她慢慢轉身,眼睛澄澈透明,視線落在他的臉上,忍住一顆砰砰直跳的心,晶亮的眸子對上他的。
殤烈坐起身來,朝身邊的兩個女人擺擺手。
紫奴與玉姬嘟起了嘴,不情願的起身,微微一施禮便退了出去。
當紫色的衣裳帶著脂粉香經過藍倪身邊時,紫奴的眼睛朝她瞇了瞇,然後撅著高傲的唇走了出去。
侍女們也一同退下。
……
房裡頓時變得很安靜。
安靜地幾乎可以聽到她與他的呼吸。
「王,可以換藥了。」
藍倪將手中藥膏與紗布一一擺放在金塌邊的玉架上,站定與他面前,語音輕柔無波,彷彿剛剛她一進來什麼都沒有看到。
彷彿所有的一切都無她無關。
她真的是只個每日固定幫他換藥的大夫而已。
睜著的眸子裡,好像辮不出喜怒哀樂,好像她整個人就沉浸在一個平靜的世界中。
殤烈凝視著她。
慍氣染上他的眸子,瞳孔變得深幽。
她的無動於衷似夏日暴風雨來臨前的抑悶,瞬間堵住了他的胸口。
該死的女人!
從回宮以來,他不但沒有當一個背叛者般處置她,且對她好言相待了十來天,她竟然一點在意的感覺都沒有?
她是他的妃,別的女人爭著為他侍寢,她竟然絲毫沒有半點反應……
殤烈的臉色陰沉得如同十二月風雪之夜的蒼空。
「你幫本王把衣服脫了。」他站起身,命令的口吻無人可以拒絕。
藍倪微抬睫毛,沒有看他的眼,低著頭走到他的跟前。
一雙纖柔的小手雪白嬌嫩,克制著內心的波動觸上他的前襟。
解開繡著金龍舞爪的腰帶,輕輕掀開柔軟光滑的胸襟……
平坦結實的肌肉便展現在眼底,濃烈而熟悉的男性氣息將她包圍,同一時間,她也聞到了屬於剛才那女人的脂粉香……
感受到頭頂兩道炙熱的目光,頭皮如千萬顆針刺般起麻來。
空氣中飄散著荷的清香,連同他的氣息一起無聲地糾纏。
糾纏在透明的四周……
牙根一直是咬著的。
有些怒火,有些生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憤些什麼。
總之,從一進門,她的心情就跌到了谷底,無論如何一次次提醒自己站起來,她就是莫名地低落。
但是,她絕對不能讓他看出來。
這種陌生的情緒讓她懊惱……無措……迷惘……
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他故意問道:「我的倪妃,你怎麼了?……喲,今天似乎臉色有些不好。」
漆黑的睫毛長而密,透過睫毛,她看到了一張帶著幾分得意的臉。
男人的氣息吐在她的小臉,她閉了閉眼,然後睜開,直視他道:「我沒事,請大王坐下好換藥了。」
沒有放開她,目光依然灼熱地盯著她,彷彿在審視一樣珍貴的寶物,突然,他低低地笑了,似乎心情很好。
是的。
他終於捕捉到她眼底不同以往的薄怒氣,好像她真的有在嫉妒呢!
嫉妒。
女人嫉妒同類的原因通常有兩種:一種對方比你出色,另一種則你在乎的卻被對方得到了。
紫奴她們雖不可能得到他,但是,無疑,她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去爭取他,得到他的寵幸。
若他沒看錯,她眼底的那抹一閃而逝的幽暗藍光是否代表著嫉妒……
藍倪……
呵,原來你並不是真的冷漠到完全無動於衷。
……
笑容很溫柔,出現在他俊美的臉上。
就如剛從冰凍的冬天突然回來的夕陽。
夕陽斜照,灑著萬丈金輝的傍晚。
「本王一直期待你的侍寢。」他在她如杏花般蒼白而嬌嫩的唇上落下一吻,溫暖而濕潤,吻得輕如一朵雪花。
心,如風平浪靜的海面下掀起驚濤駭浪般的漩渦。
她慌亂地撇開眼,慶幸沒有讓他瞧見自己眼底的異色。
「換藥吧!」
她盯著他的後背,輕輕扯下白色的紗布,背上一條粉紅色的疤痕蜿蜒而下,依稀可以想像當時的傷口有多深……
手指微顫,帶著幾許冰涼,輕撫上他的肌膚。
當時他用自己的生命為自己擋過一刀,當時他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護在懷中。
她沒有問為什麼。
但是——
每看一次,她的心就會顫抖一次,那道疤痕就像一個深刻的烙印。
恐怕……
從此之後,都會永遠永遠地刻在她孤獨而脆弱的心間。
她也會永遠永遠地記得,這個世界上有這麼一個男人,曾經不顧一切地保護過她……
殤烈。
你不知道,我是個受了詛咒的女子。
你可能也不知道,你竟然也受過詛咒……
無論是不是相同的詛咒,是不是相同的命運,我都不能害了你……
或許這是蒙捨國的陰謀,我想,我會努力找到如何用血解咒的方法,而你這個一國之君更是不能有事,你這次救了我,我希望能做些什麼來回報你……
而如果得到我,就是你要的回報,那麼——
我……答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