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的流光溢彩的夢幻一般的劍花。
劍花朵朵,載著妖冶的血光,修長的身影飛竄向夜空,如此的敏捷,又如此的驚心動魄……
黑衣人個個出手快而威猛,不到片刻,殤烈與巴都已被圍困。
……殤烈沖天而起,與白色身影同時竄上空中。
……
「求你,放了他!」
請求就這樣衝口而出,藍倪小臉蒼白,焦急地仰望著飛身於樹稍之間緊緊打鬥的二人。
殤烈叫白衣男子——銀冀。
銀冀……這名字好熟悉,彷彿在哪聽過。
而他們以前就該認識的,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還要如此殘忍地,像有深仇大恨般的殘殺?
這些人,眼中可有重視過生命?
她卻不明白——
在男人眼裡,有時候,驕傲的尊嚴比生命更重要。
白衣男子並沒有下令讓手下圍剿殤烈,而是親自與殤烈交手。
巴都卻悲慘地被圍困……
殤烈匆匆落地,冷著一雙紅的眸子,衝入刀光凌厲的黑衣人中,衝到巴都身旁……
……
「不要再打了!」
她的力量太微薄,太渺小,誰會聽到她懇切的急呼?
嬌小的身軀如風中的落葉般顫慄著,她想衝進那片刀光中,她想讓殤烈平安地活著……
這一刻,這個想法是如此地強烈,強烈到她根本無法分析其中的原因。
或許,他對她很霸道,很冷酷,他不顧她的意願掠奪著她……
奇異地,她竟然從來沒有恨過他。
又或許,自離開林子後,能被一個人如此重視,她孤獨的心靈宛若干沽的田地注進了一股清泉……
縱然害怕命運的殘酷,心底卻又在為這份霸道的「在乎」而不知不覺地墮落。
這一刻,她只希望他活著而已。
為了他的百姓……
或者……為了自己……
她不要。
她不想他就這樣死去。
頭一次如此衝動,一抹白色的身影奔了過去,如霧如煙,她緊緊抓住白衣男子的衣裳,清澈的大眼中浮現著滾動的晶芒。
那晶芒耀眼,折射在他的眼底。
「公子,求你,放了他們。」
白衣男人看看眼前戰勢,不動如山,嘴角微微勾起。
看不到他的眼底,沒人知道他在算計著什麼。
殤烈聞聲一震,忽地頓了半拍,長劍剛要刺出,只見數道寒光一齊閃了開來。
鼻中漸聞血腥之味,似乎有人受了傷……
「爺……!」巴都大喊。
藍倪聞聲猛然回頭,只見地上已倒下幾個黑衣人,而暗紅的液體正自殤烈的手臂汩汩而下。
空氣中繚繞的血腥之氣就像惡魔扼住她的喉嚨,一種痛苦令她的面容驟然蒼白,嘴唇亦失去了血色。
「……」她乾啞著喉嚨飛奔了過去。
在暗淡朦朧的月色下,白衣在山風中颯颯飛揚。
不明白為何在見到他受傷那一刻,心驀然被某根無形的繩索給肋住了,一時間難以呼吸。
……
黑衣人未料得突然竄進一女子,來不及收回手中之刀,硬生生地劈了下去。
令人窒息的刀氣!
「鐺!」
空氣中傳過一清脆的聲響,一塊精緻的玉珮落地,大刀落下的位置也順勢偏了偏,白衣男人收回飛彈的手指,朝黑衣人們點點頭。
「恩……」殤烈一聲悶哼,抱著藍倪的身子突然變得沉重,他咬牙道,「該死的女人!」
「殤烈……」
藍倪慌張地抬起頭,被困在他的懷抱裡,心頭驀然竄過一絲難以言預的心酸。
她真沒想到剛剛那一剎那,他會閃身過來抱住她,他用自己的背……
「你沒事吧?」突然想到那讓人驚恐的一刀,她急急抬頭問道。
殤烈輕喘一聲,壓在她小小的腦袋,鼻間竄過淡淡的荷香,前所未有的安心浮上心頭。
背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似有粘乎乎的液體緩緩滑落。
他的嘴角卻勾著一抹輕笑,因為——他看到了她面容上破碎的平靜,看到了她眼底真心的擔憂。
這感覺。
真是該死的好!
……
殤烈忍痛抬眸,深邃的瞳孔倏然縮小,眼底翻滾著驚天駭浪,似要將人吞噬。就在此時,黑衣人悄悄地閃身撤下,快得讓人來不及揮劍阻止。林間最後只剩下一抹白衣晃動,淡淡的薄紗在月下飄蕩,眨眼間也消失在黑暗的樹林那頭。
「爺,你沒事吧!」巴都蹣跚地走近,他剛剛同時被三四名黑衣圍困,手臂被傷,未料王竟也會突然受了一刀。
「嗯,死不了!」他的身軀有點沉重而已,緊緊地壓在她的肩頭,他將臉埋進她的秀之中,絲柔軟如雲,幽香撲鼻,他現自己真的好喜歡——
好喜歡這個女人身上的氣味……
大手勾起她一簇青絲,沙啞的嗓音有點喘息:「倪妃,你背叛本王的,本王一定要討回來!」
她靜靜地站著,背脊挺直。
月光灑在她沾染上血跡的白衣之上,血光點點,帶著些脆弱。
輕逸的絲像被夜風吹動,翩翩地飛舞,一抹藍光湧進她的眼底,她沉默地閉上了眼。
她還是落入了他的懷中,想起來似乎是自投羅網,但她此刻卻不願意去想。
「你受傷了。」幾個呼吸之後,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
平靜,永遠是最好的面紗。
比他的人皮面具更有用。
「恩……」男人突然輕哼一身,頹然倒下,全身的力量都壓在她羸弱的肩頭。
他好像失去了力氣。
好重!
「殤烈……殤烈……」她著急地輕喊,努力想找回平靜,嘴唇卻顫抖得厲害。
不經意觸上他的背,那裡一片濡濕。
粘粘的,冰涼的手指染上血腥的溫熱。
巴都不顧自己的傷勢,飛快地上前將他的大王扶了起來……
……
月光昏黃,星辰稀落。
被驚嚇的蛐蛐和小蟲又重新出來低吟,林子裡顯得更加空曠而寂靜,。
狹窄的小屋裡燈黃如豆。
他們又回到了那座林間小屋,木床上墊著厚厚的乾草。
乾草上鋪著男人染血的衣袍。
那個受傷的男人正側趴在這張陳舊的木床上。
他的易容面具已被扯下,露出了原本冷俊的臉龐,臉色有點青,薄削的雙唇微微白,那是流血過多的結果。
手臂大約傷到了筋脈,失血又快又多。
背上的傷口更是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傷口已經過簡單的處理,包紮他手臂的白帶正是她衣裙的下擺。
「我去找藥草幫你們止血。」藍倪起身,秀氣的眉頭一直沒有鬆開。
「倪妃娘娘,這麼晚了……你還是歇著吧。」巴都靠坐在一旁的長凳上,他傷的也是手臂。
從第一次見到王對倪妃的表現,他就現了王的不同之處。本以為跟對待其他娘娘一樣,王可以盡情享受軟香溫玉卻不用帶一絲情感,未料到王竟然會如此在乎她……
在乎到不顧自己的性命去保護她。
悄然打量倪妃的一舉一動,巴都不得不對她升出一股敬佩。通常的女子看到這樣慘不忍睹的傷口不是暈闋就是躲得遠遠的,哪還會如此鎮定地幫助處理傷口,甚至在這深夜主動去山林裡尋找藥草,如此看來,倪妃娘娘對大王倒也是真心關心哪!
巴都憨厚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還在流血,我去去就來。」藍倪說著,白色的身影飛快地消失在門外。
「不要去……」殤烈突然睜開眼睛,只來得及捕捉到最後的一抹清影。
巴都快走到床前,探道:「王,你沒事吧?」
勾起嘴角搖搖頭,他的眸子清亮得很:「本王當然沒事,剛剛……咳咳……剛剛是故意試探她的。」
「試探倪妃娘娘?為什麼?王傷得不輕。倪妃娘娘她是真心著急……要不要屬下去看看?」巴都是真的急了,他不明白王既然是懷疑倪妃娘娘的身份,為什麼又會抵死擋下那一刀?
「不必,那些人都已經走了。倪妃自小生活在林中……對林子恐怕比任何人都親近。」殤烈忍痛坐了起來,扯了扯嘴角道,「倪妃多次逃離刖夙國,今夜又出現在此……本王懷疑她的身份……」
巴都搔搔頭,無法明白,問:「那大王試探出來了嗎?」
勾起一抹笑,眼中射出一抹殘酷,他語氣輕而緩道:「她是誰?本王遲早會查出來的,但是……她對本王的關心倒不假……咳咳……可惜,她不該逃出來。」
「嗯,屬下明白了。」巴都憂心道,「王,那白衣人真是銀暝國的冷君嗎?」
「咳咳……如果本王沒看錯,確實是銀冀!」
眸底一片深沉的黑暗,像波濤翻滾的大海,閃著復仇的怒火似乎又在思考著什麼。
「如果本王沒猜錯的話……銀冀是故意破壞蒙捨與北詔的和親聯盟,陷害我刖夙國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咳咳……」
巴都垂頭道:「屬下該死,不該建議王將精兵安排在茶溪鎮內,否則王你也不會受傷了。」
殤烈擺手道:「這傷不礙事,傷口並沒有傷及血脈……咳咳……是我在她清理傷口時故意使力讓血排出來的。」
巴都瞪著眼珠子很不明白。
殤烈冷笑一聲:「本王只是想看看,她究竟會怎樣對本王?再說,她見本王受此重傷,應該不會急著逃離本王身邊了吧?」
原來大王在用「苦肉計」?
說試探也罷,大王竟然還用自己的血來騙取倪妃娘娘的同情……
王是不是有點太在乎倪妃了呢?
巴都突然愣愣地說不出話來,他乾脆換了個話題:
「王,若真是冷君親自出馬,他們的陰謀可真狠!或許『星回節』事件就跟銀暝國有關。」
「嗯。剛剛可有去查看清楚,隔壁屋子躺著的人?」殤烈目光炯炯。
「屬下已看清楚,其中一位正是蒙捨國的左多納左將軍。估計整個送親隊伍全體覆滅……至於那位公主,不知去向。」
「敢動蒙捨國的人……!若是北詔所為,也未必沒有可能。」深邃的眼眸閃過嗜血的殘酷,拳頭一握,血絲又滲了出來,他的聲音帶著讓人聽來只覺涼風颼颼:「不過北詔也好,銀暝也罷,本王也一定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王不覺得奇怪嗎?他們殺光了和親隊伍的人,卻沒有找到公主?」巴都道。
殤烈抿緊唇,道:「如果光為嫁禍刖夙,倒沒必要一定連公主也趕盡殺絕,目的達到便成……不過,今夜,估計是公主被人救走了,他們根本找不到。」
可是該死的是——
銀冀,竟然也想帶走藍倪!
十指突然握得更緊,暗紅的血絲又冒了出來。
「不過,王,屬下還是覺得事有蹊蹺。銀暝國位屬偏僻,冷君向來性子平和主張平和建交,他怎麼會佈置如此可怕的陰謀?」巴都並未察覺王的異樣,當他說起公事來,完全是一副穩重的樣子。
殤烈瞥他一眼,歎口氣道:「唉,本王也在疑惑這點,可不要被蒙捨或北詔蒙騙了才好!……咳咳……巴都,此事不可申張,回去立刻調查。」
說完,他兀自閉上了眼睛,思緒情不自禁地飛到了林子裡說給他采止血藥草的人兒身上。
「王放心,屬下明白。」
「巴都,你去看看倪妃吧!」
他——還是有點不放心她。
他只是怕她藉故逃跑而已,他暗暗告訴自己。
至於為什麼怕她逃,他不想深究。
反正。
如果……她這次真的趁機逃了,他誓,他絕對絕對不會放過她!
如果……她真是為他擔心,深夜跑去採藥草去了,他……
向來冷硬的心底淌過一絲絲暖流。
看著巴都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他的心開始在矛盾的等待中徘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