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方浩騰出空手,飛快地解開烈焰明的腰帶、衣衫。落入我們眼中的是——他的腰腹之上,整整纏了厚厚一層絲帛,那絲帛早已被血染透,觸目驚心。他身上的傷如此嚴重,還奮不顧身,全無顧忌地來救我……傷懷不已,眼中不自覺地盈滿了熱淚,緊握住他涼意浸骨的雙手,想以此給他些溫暖,眼看方浩用刀尖挑破有些凝固的絲帛。
就在絲帛被割開的同時,我猛地倒吸了幾口清冷之氣,淚嘩然而下……寸長的傷口鮮血淋漓,模糊一片的顏色迷了我的眼,淚掉得更猛了。那傷口必定是極深極深的,否則決不會湧出了那麼多血!是誰,忍心向他這麼近距離地痛下殺手?
臉色嚴峻的方浩吃驚之餘,動作熟練從他身上撕下幾片衣襟,簡單地為不省人事的烈焰明拭了拭血漬,然後掏出身上裝著藥粉的小瓷瓶,輕抖瓶身數次,將藥粉均勻地撒落在傷口之上,準備從身上再扯下幾片衣襟。
我看了看他那一身粗布衫,柔淡地說,「等等,用我的衣袖吧,絲織的,軟一些!」然後伸出了我的手,示意他將我寬長的原本就被鐵甲兵割出了口子的衣袖撕下做紗布。
方浩憨實的臉頓住,馬上意會了過來,嘴角竟扯了個笑容,輕撕下我半截輕紗衣袖,趕忙為謹慎無比地為烈焰明包紮了傷口。完成這一切,他才鬆了口氣,遍佈在他額上的汗早順著際流得滿面都是。「殿下傷得太重了!不知是何人所為!」
「一定是親近之人近距離刺殺,否則以他的武學造詣,絕不可能傷重如此!」我不容否認地肯定道,心中泛起柔和之緒,暗想正值這多事之秋,烈焰明,你可不能死,快給我醒過來!這個國家未來大局尚未塵埃落定,你必須得活著,堅強地活著!「方浩,眼下時局亂不堪言,為皇上舉行的國葬在即,我們必須將他送至安全之處,他必須以皇儲的身份參加國葬!」
方浩面有難色:「可是,小姐,殿下的傷這麼嚴重,身體虛弱,又氣息不穩,如果再劇烈動作,血流不止,恐危及性命。」
「不行,身為東宮太子,他必須被送回皇宮。如果皇帝國葬他都不參加,那些奸佞之臣豈不是更加有借口廢除他?現在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離都城還有多遠?」我動腦略加思索,冷靜問話,語氣果斷。
「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離最近的西城門還有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
知恩不報枉為人!烈焰明,今晚你救了我,我花點點在此立誓,就是用爬的,也要想辦法把你平安送進皇宮。何況這不僅僅是為了你,也是為了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冬辰,甚至有可能是為了整個焰國!我看了看雙腿之上美顏不再的烈焰明,下定決心,「方浩,你快去旁邊樹林,用樹木和籐蘿現制一副擔架!既然不能騎馬,那就我們二人合力,將他抬回去!」
方浩眼中閃爍著幾分佩服之氣,連聲問:「可是,小姐,你吃得消嗎?」
「吃不消也得抬!還不快去?」我不耐煩地輕吼起來。方浩見狀,起身邁向樹林!
不知為何,眼中的淚,竟又是串串珠璉一般,滴落下去,潤濕了烈焰明純淨得沒有任何驕傲的臉,躺在我麻木的雙腿之上的他究竟是個怎樣的男子?竟有著讓我心疼的能力!「烈焰明,你別死!看在你的老師冬辰份上,看在你的國家臣民份上,你別死!」心中所想,化為輕喃嗚咽之語。這個血色的月夜,為何我要為你落淚?捫心自問,淺淺的陰鬱堵在了心尖。
當方浩手腳麻利地制好了擔架,烈焰明仍未轉醒,真是令人擔憂極了!我與方浩通力合作將他抬上了擔架!真不是普通的沉!我伸直有些麻痺的腿,伸手探了探烈焰明的鼻息,「還好,他的氣息似乎比先前平穩一些了!」
「小姐,你走後面吧,殿下腿部會略輕一點。我走前面,也好帶路!」
真是心思細密呀!看著面前這個外表健實的漢子,我點頭同意,步至擔架後步,作好了準備。若不是大將軍失蹤,想必他應該是一身富貴,錦衣玉食,現在卻和我這個不小心穿越到古代的女子一起並肩作戰,扶助這個身份尊貴的病員。我有一種預感,躺在擔架之上的烈焰明一定會成為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君主,眼下這條艱辛的路不過是他所需經歷的磨難之一。
趁著月色,我們雙手用力將擔架抬起,腳下步伐盡可能地平穩,盡可能地迅。只是一陣,細嫩如花蕊的手便被粗糙的擔架扶手磨破了皮,滲出的血與汗在手心裡融合,疼痛一陣一陣,我使終咬著牙,沒哼出半聲,緊緊攥住扶手,不容有半點閃失。時間緊迫,夜路難走,時而腳下磕絆,時而身形歪倒,雙手仍用力地一個勁兒地死死保持著擔架平穩,直到我們都走得汗流浹背,仍是不一言,在漸濃的晨露中堅實地走動著每一步。然而,安躺在擔架上的烈焰明暈迷如初,生氣全無,連半點醒來的跡象都沒有,看在我心裡萬分焦急,眼淚忍不住又要掉出來!
烈焰明,你這個死小子,快點給我醒過來!你要是不醒,我花點點就是下地府也要找你算賬……
可是,他根本不會聽我的話,說醒來就醒來!期待他醒來的心情隨著腳下步伐的走遠,從自信變成了無可奈何,最後竟不得不默默地向蒼天誠摯地祈禱:你快醒來吧,我不想欠你……
夜色裡,他安詳地靜躺在擔架之上,我每走一步,身上的重負就加重一分,越來越不明白,為什麼他這麼不愛惜自己,就為了來保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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