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都是這樣。參與集會的人數不斷增加,官方越來越大。
我跟雲菲菲回到房間,不再下樓———因為我終於發現,呆在事發現場,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根本沒人理會,什麼也打探不到。但是同時我又發現,與之完全相反的是———在上,我有著無與倫比的至高人氣值,各類訊息蜂湧而至,目不瑕接。兩種狀況對比鮮明,很矛盾,也很有意思。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我們每時每刻都守在上,關注事態發展。我們沒有出現在集會上,但是我跟那裡的人們保持著最緊密的聯繫。消息從四面八方接踵而來,進入我的郵箱,來到我的桌面,事件的每一個細節我都,人們盡力跟我溝通,讓我知道事情的發展方向。
然後,這次集會在三天之後,出現了相當奇特的一種情形,非常微妙。無數人在長川市委市政府門口集結,卻再也沒有什麼激烈的行為,沒有對抗,但是,也沒有退卻。除了第一個晚上的焚燒事件,高潮場面不復再現。人們全體靜默地站在那裡,等待結果。
這是一種讓人窒息的沉默。包括政府包括參與集會的人群在內,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做,還會發生些什麼———除了我。我知道。
這種奇異的相持格局為後來很多社會學家政治學家們所關注。他們這是形成於絡時代這個背景下,一種全新的抗議行為,他們認為這種現象值得研究,值得探討,他們為之得出很多結論,什麼稀奇古怪的看法都有。但是有一點是共同的,就是所有學者的研究視線,都無法避開一個小人物,他們較為一致地肯定了這個人在此次規模宏大的群眾集會中所起到的作用。學者們認為,正是此人作品中的真相披露,導致了這次事件的形成,但是這個人又以絡傳播為手段,及時介入事件,穩定局面,最終平息了事態。
是的,這個人,就是我———沈宜修,或者說,橫刀。通過這次事件,一個絕對意義上的小人物,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登堂入室,上升到N高的境界,我開始為世人所知,同時迅速進入到更高層的政治視野中。這次事件,是我政治生涯中至為關鍵的一個台階。或者說,是我生命裡的一個分水嶺。
但是從事實上來說,我在這一時段,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並不覺得這個事情對我有什麼重大意義。我只知道自己的後述行為完全出於自發,我是清白的,我是被動的,我不願意這樣,我的目的不在這裡,我不想讓人們以這種方式來關注我。我也不希望這個城市亂起來———那樣的話,將會直接導致秋葉的境地更加不堪。
所以,在穩定局勢,控制事態這一點上,我和長川市政府的想法完全一樣,不謀而合。應該說政府盡了最大的努力,安撫市民情緒,採取的方法和措施也很得力,行之有效地避免了事情進一步擴大。但是政府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我知道原因———不是每一個問題,都可以通過安撫的方法加以解決的。
應該說,此次事件的發生和發展,都跟我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雖然我絕對沒有具體地組織任何一個人指揮任何一件事,但是事情因我而起———我的,讓人們知道了真相。我的問題,讓人們瞭解真相所蘊涵的詳細內幕。我發現參與事件的那些人們,對我的每一個暗示,都很敏感,甚至我還覺得,他們在期待我的建議。
我跟雲菲菲輪番坐在電腦前,我根據自己的判斷,或手寫,或口述,為此次事件的參與者們奉上一個個發自內心的忠告,我與人們共享我的判斷。
我不停地忠告人們,什麼是不能做的。我希望他們隱忍,克制,一定不能再有過激的想法———該說法跟政府的調子完全一樣絕無二致。但是人們願意相信我,因為同時我還告訴他們理由———你們的每一個暴烈行為,都有可能為此次行動劃上一個句號,讓這次原本出於正義的盛大集會以恥辱收場,激烈的行為將會導致激烈的反應。我告訴他們,不要低估對手的能力和決心,他們不能容忍暴力,不能放任暴力行為的繼續,甚至很有可能,有人在期盼你們繼續犯錯,犯下更大的錯誤。我告訴他們,不要給人找到借口,抓住機會。要理智,要冷靜,沉默等待,是的,就是這樣。
我還告訴他們,和平年代,暴力不能解決問題,只能產生更複雜的問題。心平氣和,冷靜判斷才是王道。和平的方法與手段能夠帶來正面結果———只要堅持,對手的妥協是必然的。
我沒有同誰保持單獨聯絡,這次事件裡,也沒有人跟我商量具體的做法。因為所有人都理解我的處境———正如裡提到的那樣,橫刀,是一個,沒有被誰開除,確屬在職現任的正宗政府官員———我把我的話都寫進裡,傳到絡上,大家爭相閱讀,並在第一時間把這些內容打印出來,複製傳發到集會現場的人們手裡。我的意思,每個人都清楚。
時間在流逝,集會在繼續,人們根據我的建議,放棄對抗,保持壓迫性的沉默。從他們回饋過來的證明,我的那些判斷完全正確。
長川市政府由市長牽頭,臨時組織了一個談判小組,跟同心裡的居民代表對話溝通,希望平息事態。他們把調子定得很低,願意對同心裡事件重新評價,作出讓步———其實這個讓步,也就是賠付損失。
我告訴大家,賠償絕對不是問題———正東的辦公樓燒沒了,但是不代表他們聚斂的鈔票也隨之灰飛煙滅,化成了灰燼,那可都還在銀行的金庫裡堆著呢。讓這個根據當時地價或者當時跟居民們協商一致所達成的第二份協議草案,進行重新賠付,理所當然,勢在必行。在這個無法控制的局面下,當局者不會介意一個存在嚴重問題導致動盪局面的民營公司倒台。只要能夠平息事態,這點犧牲不算什麼。
透過現象看本質。我還說,有人希望以經濟上的讓步來為政治解圍,就是這樣。
信息反饋過來———政府的態度很誠懇,應該說是在真誠地希望人們結束這次行動,讓這個城市恢復秩序……但是收效甚微。居民們的態度異常強硬,據說在政府會議室裡集體拍桌子罵娘,只要求藍正德出來交待問題,否則不談,這個態度致使溝通根本無法繼續。
呵呵。看樣子,這一次人們就是鐵了心地要翻一把舊帳,算一把總帳了。我想。
面對這種局面。我瞭解當局者的尷尬。而且我和政府一樣,穩定了局面,解決不了問題。
於是我對人們說,我可以告訴你們方法,但我無法帶給你們結果。所以,我說,請繼續。
我還評論說,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只要堅持,當局的妥協是絕對的,毫無疑問。但是追究責任這一塊,不是談判桌上哪一個人哪一個部門能夠決定的。賠錢理所當然,但是錢不能解決所有問題。有的東西一旦破碎就很難再復原,比如說,同心裡被強行拆除的房屋,還有,人的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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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態轟傳,為越來越多的人們所關注。我的上生涯,猛然到達一個從未有過的高度,所有人都在關注我,關注我的,關注我的發言,關注我的每一帖,每一個字,人們都在向我詢問這場事件的起因和走向。還有,他們為我擔憂。
是的。我說,必須要有人為這次事件買單,這是肯定的。而且同樣可以肯定的是,那個人不會是我。我其實就是一個小人物,絕對沒有資格為大事件買單結帳。
殺了我也沒用,就是這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