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美停下了腳步,站在前面等我。然後她牽住了我的手。
我有點驚慌失措,「幹什麼啊?不好吧?」立馬又緊張地朝周圍看,雖然市場裡人不算多,可我還是有點怕。「這裡可不是碧海。」我說。「你走前面就好了。」
她沒理我,拉著我的手,悠悠然地一路逛過去。而且轉過一條街,走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宵夜城門口。「你不餓嗎?」她問我,「你應該沒吃什麼吧?」
我餓,餓得前胸貼到了後背———這也是導致褲子穿不穩的一個重要因素,兩天沒吃頓飽的,肚子太空了。但是我不能聽她的,不能去吃飯。
這個地方我知道,是市郊的一個風味名店,生意紅火,我曾經跟人來過很多次,而且現在我看見酒店門口停著幾輛車,牌照號碼我都熟悉。
「暈,你幹什麼啊?」我拚命想甩開蘇靜美的手。但是沒辦法達到目的,我受到了她的不對等待遇,完全是不公平競爭-——她用兩隻手挽著我的胳膊,而我只能動用一隻手,另一隻手還得提拎著褲子。
有人!———好一堆人從店子裡面湧出來了,相互扶攜著搖晃到他們各自的車前,好像準備散場走人。然後我看見許多目光停滯在我跟蘇靜美身上,很多人都僵立在原地不動了。
我心裡大寒,掙扎已經失去了意義。我也看著她,目光也停滯了,我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蘇靜美對身周的情況完全視而不見,她挽著我的手,神態親密,從容自若,就跟我們在碧海時一樣,「怎麼啦?進去吃點東西,我陪著你。」她說。
那些看著我們的人裡頭,有幾位我是相當地熟悉,前段時間天天舉杯推盞,把酒問天,無話不說。可是現在他們集體呆若木雞,絲毫沒有上來打招呼的意思。而且不但是他們,我甚至還發現周圍過路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這邊來了。那些路人甲,我可以肯定跟我沒關係,同樣我也可以肯定,他們認識蘇靜美———這位在長川風頭人氣出鏡率居高不下的美女市長。
我沒有辦法,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種場面,我只能低聲跟蘇靜美解釋,「我吃不下,咱們換一家吧,這裡我不喜歡。」我說的是實話,這種氣氛下,你就是餵我吃,我也會食不下嚥,如坐針氈———心理壓力那是太大了。
「你肯定?」蘇靜美瞄了我一眼。「別撒謊哦,我知道你在想的什麼。」
「吃不下吃不下。」我慢慢地就往邊上挪動腳步。
「好吧,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的話。」蘇靜美妥協了。「去個人少的地方吧,我知道有家不錯的。」
「行吧走吧。」站在這個眾人矚目的焦點位置,我感到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受到前所未有的極大挑戰。
蘇靜美沒有放過我。她挽著我的手,呈小鳥依人狀,在眾目睽睽之下招搖過市。她倚*在我的肩膀,臉上有種不加掩飾的幸福感,該表情我在很多親暱的情侶臉上看見過。
可是我不行,我沒有她那麼自然,沒有她的那種幸福感,我害怕同她糾纏不清,害怕她的各種親密舉動,因為我感覺我們不像在拍拖,更像在———拍戲。是的,我們好像正在被人注目遭受圍觀,真倒霉。
原本還以為已近午夜,人會少點。但是我發現在她的拉拉扯扯之下,不知不覺地,我們已經來到一個燈光夜市,而且身處其間,正在企圖穿越該場所。而對於我來說,燈光夜市的含義就是,雖然時間這麼晚,居然還能有這麼多人,這麼多車,這麼多燈光,這麼多好奇的目光,這麼多驚訝的指指點點。也不知道是不是長川這旮旯地方的人們太土太保守,沒見過什麼世面,沒見過情侶,沒見過美女,居然能當我們的面表現得這麼惡俗的。
我想如果是我,看到身邊走過一個氣質美女,哪怕該美女美得再過分,再怎麼樣的艷驚四座傾城傾國,除了目光追尾偷偷地YY上一把,我也不會表現得這麼惡俗,居然還指點上了議論開了,太過分了吧?
但是我又想———如果該美女是我們敬愛的市長大人,我每天都能在市裡的電視裡報紙上看到她,看見她在檢查在巡視在出席會議在投票念報告在考察作指示,而且看上去那麼冷若冰霜,仿似天上神仙,不食人間煙火-——此刻我發現她居然就在我的身邊,在夏天的深夜裡,挽著一個青年男子,神態甜蜜舉止親暱旁若無人,我想我可能也會震驚也會惡俗,也會跟身邊的朋友指點議論上一把———特別是在看到這位市長美女手裡挽著的男子表現得如此猥猥瑣瑣畏畏縮縮氣質惡俗的情況下。
是的,猥瑣、畏縮可以形容我現在的樣子,我自己都能輕易地感覺到這一點。因為我的心理素質實在不怎麼樣,我太暈了。我感覺自己就像只牽線木偶,傻不愣登地被蘇靜美牽引著,身不由已隨波逐流。而且我的臉上鼻青臉腫血跡斑斑,手裡提著褲子唯恐掉落,我不停地低聲哀告蘇靜美住手,別這樣,離我遠一點,別讓那麼多人看著我們,張惶四顧躲躲閃閃———我現在的氣質,就是這樣。
真暈,沒辦法,我沒有感覺到幸福,只能感覺到煎熬。
「算了算了別走了,就這吧。」我指著道旁一家川味麻辣店告訴蘇靜美———與其在街上給人這麼注目,還不如去吃喝一通算了,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再說這店我也來過,頗合我的口味,一想到裡面那個紅油小火鍋,我的口水差點下來了。
「不行。」蘇靜美永遠都是這樣有主見,不容置疑。「這裡的東西太油膩也太辣,對胃不好,你兩天沒吃,得來點清淡的。」
「隨便吧。」我實在受不了,「反正快點走,別在這裡瞎磨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