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敢扔,因為這寶貝玩藝是我的──手機,我一直把它掛在床頭牆上的。這時候我摸著額頭,暗暗慶幸自己幾個月都沒去繳過電話費。
因為欠費,所以停機,所以不用充電,所以沒電池──如果上了電池,估計剛剛已經出人命了──這破手機實在是太大、太沉、太土、太舊。
…………………………
「一休哥,起來了嗎?吃午飯了!」
我一驚,看下桌上的鬧鐘,真就到中午了。「進來吧。」我一邊答應一邊走過去開門。
崩!──「啊喲!」
我坐在地上,昏頭昏腦,眼前金星亂濺,都能數出有幾顆來──好傢伙!我把自己腦門又撞門邊上了!老半天才回過神來,看到伊琳站在門口,驚慌失措地看著我,手裡端著一鍋湯。
「琳子,怎麼不帶敲門的啊?」我兩手撐在身後,有氣無力地說。完全不記得是剛剛自己叫她進來的。
「對不起對不起……」伊琳連聲道歉,「我騰不出手,用肩膀擠的,撞到你了,」聲音滿是愧疚,「疼吧?」
真疼。耳朵裡轟隆轟隆地響,撞在同樣的位置,不過這一次重多了。我呲牙裂嘴地說:「沒事沒事,自己撞上的……」一手撐地,掙扎著想爬起來,伊琳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好像要來扶我。於是……我也下意識地去拉她的手,可是──
她的雙手端著一鍋湯。結果──
鍋翻了,該死的湯傾倒下來,一滴不剩。最變態的是那鍋湯居然全部倒在我的──褲檔裡!
我大叫一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剎那間腦子閃過一個信息:「完蛋!真是完蛋了!」
伊琳大概被我恐怖的叫聲嚇到,趕緊蹲下,慌不迭地來擦我身上的湯湯水水。擦著擦著,她好像感覺到什麼,觸電一樣縮回手去,接著象受了驚的小鹿一樣,跳開了。
這時候我的意識終於也回到大腦──那湯是涼的──不過確實嚇得不輕,還以為自己被加工成了雞肉麻辣燙。
伊琳出去了,臉紅紅的。不一會她又進來,手裡拿著一卷紗布。
「你流血了。」她說,低眉斂目,聲音細而羞澀。
……………………
「西四羊肉胡同那個,你是沒去看過,嘿!那可真叫一氣派!飯廳子裡擺上個幾十桌酒席都沒問題……」
我坐在伊家的王府飯廳裡,目光呆滯,神情委靡。飯是吃完了,所以接下來還是例行公事的陪聊,不過今天我真沒心情說話,聽著伊老爺子一成不變地吹噓祖上的豪闊,只是胡亂點頭,以示首肯。
「爸,一休哥受傷了,你讓人家回去休息吧。」伊琳從來都是這麼善解人意。
是的,我受傷了。雖然下身無虞,換條褲子就行,腦門卻是結結實實地給撞破了。伊琳幫我包紮時,我堅持不用繃帶,我總覺得腦袋上圍上那麼一圈就跟個國民黨傷兵似的,結果就在額頭上貼塊膠布完事。不過說實話,她幹這個的手藝是有點潮,那膠布貼得皺皺巴巴不說,還是歪的,下邊一直糊到我的鼻樑上了,弄得我變成個白鼻子小丑。
伊琳今天看上去神情怪怪的。按說我這個狼狽樣子,會讓她笑得抬不起頭來,可是剛才飯桌上,她一直不說話,有點嚴肅,弄得午餐的氣氛挺悶。
「沒事沒事,我就愛聽老爺子講這個。」我含含糊糊地說。吃人家的嘴軟,天天管你的飯還免費給你講故事,這樣的美事哪裡找去?嫌說得不好?愛上哪上哪聽去,只要你丫有錢!
我沒錢。
自從畢業後,連學校食堂都沒得吃了,餐餐盒飯方便面地打發自己,弄得面有菜色三月不知肉味。伊琳心細看出來了,加雙筷子,每到吃飯時間就來叫我。還好在她家蹭飯也不是一頓兩頓的啦,所以半推半就羞羞答答了幾天後,我就開始原形畢露,變本加厲,一日三餐都在這蹭上了,每天胡吃海喝,兼帶吹牛,一人吃得比他們全家加起來還多──不過伊琳家也就兩個人,她媽媽幾年前不在了,現在伊家的生活全是琳子料理。
當然,其實我的內心其實還是滿沉痛羞愧的,一個大老爺們能混到這份兒上也真叫不容易。
「我聽伊伯說的精彩著呢,王府那派頭,甭說見過,平常人那就想都不出啊,老爺子這是在給我長見識吶!」我討好地朝伊琳她爸笑了笑,腦門的傷口扯得生疼。
「就是!」老爺子用力一拍大腿,大約是覺得此人孺子可教,出言深獲我心。我痛得一哆嗦──他拍的是我的腿。
「累了就回房歇著,晚上接著聊。」老爺子意猶未盡,戀戀不捨地說。
伊琳把我送進房間,看著我躺下才出去。不過馬上又轉了回來,「你好好休息啊,可不許上。」
「輕傷不下火線,多少勞苦大眾在盼望解放軍啊!我得上啊。」我想開個玩笑。
「你敢!老老實實待著,小心我拔你線!」她毫不退讓。
我的線是從伊琳電腦的路由上接過來的,事實上自從搬到這兒,我就沒掏錢付過費。只是有時候上時間過久,她也會提醒我休息,當然也有威脅要拔線之類的,只不過她從來沒有付諸過行動。
「別別,呵呵,拔了你不等於砸我飯碗嗎?」說這話時我有點心虛。
………………
伊琳當然不知道我在上做些什麼,每次她一敲門我就會按老闆鍵把遊戲藏起來(當然,我上可不全是在玩遊戲。除了這個,我還會經常看些H書A片什麼的)──比防賊防記者還小心。雖然我知道自己這樣兒沒什麼出息,每天就是混吃等死,卻不想讓她也這麼看。
我一直都跟伊琳很謙虛地說自己其實是個作家,每天的工作就是通宵達旦地伏案──不對,是伏電腦寫作,當然我的大作還沒完成,如果完成將會如何如何地驚天地泣鬼神云云,並且還拿過幾張數額從十幾塊到幾十塊不等的稿費匯款單給她看,以資證明。不過伊琳對我吹覷的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好像並沒什麼興趣,看過我頗為自鳴得意的幾個小東東(當然,那篇已經太監了的房東什麼的垃圾,可不敢讓她看到,我還想多活幾年,汗!)她會稱讚幾句,不過聽得出來,是純禮節性的,這一點讓我很失望。
伊琳倚在門口,看著我,「一休哥……」好像要說什麼,卻是欲言又止。
「怎麼啦琳子?」我問。
她又猶豫了一會,才慢吞吞地說:「有人約我……嗯,是個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