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迷情 第五卷 欽點翰林,天子門生 第267章 工作還是生活?這是感覺的問題
    星期六,我回到了八十七號樓。

    學校也在西山,距離療養院的路程不算太遠,按照管理規定,我和其他教員一樣,平時跟學員們同吃同住,到了雙休日回家休息——是的,療養院的八十七號樓,就是我在這個城市裡的家。

    其實從個人感覺出發,這個家不算溫暖,我對它沒什麼依戀,我把八十七號樓理解為自己的另外一個工作場所。而且如果有選擇的話,課餘時間我寧可守在學校,跟我那些學員們開開玩笑互相調侃打趣,也好過一個人呆在別墅裡搞什麼學術研究,對付那些冷冰冰的理論政策、政治哲學。但是很可惜,我沒得選擇,組織規定,只能回家——這也是由我的工作性質決定的。事實上我並沒有完整獨立的休息時間,我的生活,就是工作,感覺是這樣。

    這個狀態持續了三年,從本質上看,我的工作內容確實枯燥乏味。雖然已經習慣了孤獨冷清,但是坦率地說,我並不喜歡這樣的狀態。但是也沒辦法,組織安排,只能服從。

    當然,這樣枯燥的工作方式,也不完全恆定,有時候會有點變化——比如說,上官儀來的時候。

    大概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不是說女人的大姨媽啊,別想歪了!),上官儀會不定時地出現在八十七號樓,為我佈置工作和學習的具體任務,同時帶給我一些理論研究的課題,或者傳達領導人們的指示精神,安排我寫上一篇大文章。

    自從我兼職理論教員的一年多時間以來,上官儀出現的次數更頻繁了,常常連續幾個週末,她都跟我一塊度過。我們會一起用餐,然後探討分析當前的時事熱點理論動態,她會向我展示一些最新的文件材料,並且為我最後完成的理論文章作出修改,或者增刪一些觀點看法,我們以合作的方式進行工作。

    工作通常會持續到很晚,有時候甚至通宵達旦——跟蘇靜美一樣,上官儀也是獨身,這樣瘋狂的工作方式並不影響她的家庭生活——而且據她所說,要將獨身狀態保持到永遠,工作就是她的生活,她不需要婚姻,不需要家庭。

    我很恐怖,很無語。呃,是的,上官儀非常完美地向我展現了一個工作狂人的本色,她的工作慾望之強烈,常常讓我感到汗顏。所以對於她拒絕婚姻這個決定,我非常贊同,因為從一個普通男人的角度出發,我確實不知道需要什麼樣的偉大人物,才能配得上這種完美無瑕的女子——或者換句話說——這樣機械精準的政治機器。我感覺上官儀的生命目的,好像就是因為組織的事業而存在,因為崇高的理想信念而存在——老天!我非常佩服她,真的。

    當然,除了如同濤濤江水連綿不絕的景仰欽佩之情外,對於上官儀,總還有點別的感覺。

    比如說,樂趣,比如說,溫暖。是的,是這樣。

    週末回家,一個人呆在八十七號樓裡,相當乏味,其實這裡沒有家的意思。但是上官儀出現的時候,情況會有所改變,我才覺得生活有點小小樂趣,不至於完全被枯燥的工作佔據——好像記得哪位高人曾經說過:有女人的地方才有家,我完全贊同。上官儀這個完美女人,可以讓這棟龐大粗獷的蘇式別墅,產生一點溫暖的味道——雖然她很少跟我談生活,基本只論工作。但是,嗯,從本質上看,女人就是女人,性別決定性格,哪怕再機械再冰冷的女人,談起工作來,也會有生活的味道——當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會這麼想,但是這個確實是我的感覺,很個人的想法。

    而且近一年時間以來,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也就是說,上官儀帶來了生活感——以工作的方式。

    很奇怪的感覺,但是實實在在,就是我的感受。

    ………………………………

    但是今天顯然是個例外。五月的天氣,理應溫暖,我卻感覺到了寒意,也是上官儀帶給我的,暈。

    「你不能把那些寫到裡邊去,沈宜修——還得改一改。」上官儀倚在客廳的落地窗邊,手裡擎著杯果汁,跟我討論一組材料,她一邊思考一邊說話,目光一直注視我,她的神情非常輕鬆。

    看得出來,上官儀現在的心情不錯。剛才她還表揚過我一把。

    「你的這一系列文章針對性很強,看法很深入,提的觀點也有建設性,首長們非常重視。」上官儀說,「關於政治改革,確實迫在眉睫。組織內的民主制度,權力監督,以及執政行為的透明公開——這些要點,你抓得很準,符合當前大形勢下的需要。」

    「哦,謝謝。」我朝身邊端著果盤的小陸點點頭,然後從她手裡接過一片西瓜——剛剛吃過晚餐,現在是水果時間。

    「首長們給文章加上批示,準備由辦公廳行文,下發省廳以上幹部徵求看法。」上官儀告訴我一個情況,「現在兩會在即,過幾天領導人會在黨校發表講話,包括政治改革在內,有一些新的觀點提出來,首先組織那裡的學員們討論。」她又慢慢地踱起步來,到我身前時站住了身子。她看著我,目光裡很有點鼓勵的意思,「再綜合各方面的意見,到時候可能會發展一些改革的試點,具體步驟,由組織部門安排。」

    抬起頭來說,「你的意思就是說材料通過了,還要改什麼?」

    「當然要改。」上官儀在我對面坐了下來,「事實上你引用的一個例證,我已經刪了。」

    「嘿嘿儀姐。」我看著她笑,其實我知道她改動了文章裡的哪些地方,「是不是關於長川市的那一部分反例啊?」

    「是這樣的。」上官儀說得很坦然,「那麼多例子可以參考,內參裡面一大把,為什麼一定要把長川的事情再端出來?有這個必要嗎?」

    我依然微笑。「為什麼不能提?長川又不是什麼禁區。」我說,「我在那裡工作過,我有切身體會——」

    「請注意不要把自己的主觀感受帶到工作中來!」上官儀把聲音提高了,「那會影響到你的客觀思維!沒有什麼好處!」

    「儀姐。」我不動聲色地凝視她。上官儀的神情明顯冷淡下來,這讓我覺得挺有意思,很微妙。「你可以直接一點告訴我嗎?為什麼文章裡不能提長川?」我問她。

    上官儀無奈地搖搖頭,應該是在對我的弱智表示不滿,過了一下她才說,「你自己不是不清楚。」她說,「那些事情對於你而言,是個很大的包袱。」

    「長川的問題,至今沒有形成結論,尤其是你,作為當事者之一,提這個更加不合適,只會給自己增加負擔。」她的語氣開始轉重,聽起來有告誡的意思,「最好把長川的經歷忘記,任何時候都不需要提起,甩掉這個包袱,你以後的道路上——」

    「確實是包袱——」我打斷了上官儀的話,我覺得她說得太嚴肅了,有點不好接受,「我沒法忘記那個經歷。」我說,「永遠不可能。」

    「這次換屆,蘇靜美會下來,你知道嗎?」我很直接地把話題從工作中轉了出來。「儀姐——」我注視她的眼睛,非常認真地向她提出一個要求,「我希望你能夠介入進去,想辦法保護她,不讓她落選。」

    事實上這句話我已經準備了一下午,考慮過很多遍,才這麼鄭重其事地提出來。我用真誠的眼神凝望上官儀,話說得很懇切。我希望能夠得到她的答應。

    上官儀把手上盛果汁的杯子輕輕放到茶几上。然後轉過臉來,跟我對視,她的眼神同樣認真。我感覺這種審視的目光給了我相當大的壓力。

    「沈宜修,你從事的是理論工作。」過了幾分鐘,上官儀慢條斯理地開口了,她的話讓我非常鬱悶,「你懂得法律,也懂得政治。」她說,「你讓我介入選舉——這個話有沒有法律依據?有沒有政治原則?誰來介入?怎麼介入?」

    「蘇靜美能不能繼續擔任副市長,不是誰可以決定安排的,必須通過選舉產生,由人民決定——這個法定程序,想必你應該清楚吧?」上官儀在冷笑,冷若冰霜。「你自己文章那些觀點怎麼提的?——民主,權力的監督,公開公平公正對吧?」

    「那麼你看——介入這個說法,符合這些觀點嗎?」她在問我,帶著很嘲諷的笑容。

    看著上官儀的冷若冰霜,我打了個寒噤,不敢再說。

    媽的,真冷,還鬱悶。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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