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不陡,但是很長,足足滾動了兩分鐘才停下來。
我的腦袋瓜真是暈出了幾百公里遠,天旋地轉,一時間爬不起身來。好像這是一個路口,我好像一頭扎進了人堆裡。
我四仰八叉地仰面朝天,手在屁股下一連撐了好幾把,都沒法把身子弄起來,我有點著急,因為我發現,自己似乎滾錯了地方我身邊站著的那群人,顏色不太對頭。
呃,人我是看不清,可是藏青的服色讓我有點發慌。
有人把我扶了起來,拍拍我身上的灰塵,又用手把我的臉仔細擦試一遍。
我很悲哀,因為我終於看清了面前這張嚴肅的面孔,看見了我的好朋友。
李軍。
我滾到警察堆裡啦!他媽的!什麼地方不好死,真是瞎了眼!
看樣子,會有個極不體面的死法,很惱火。
還是那句話死,沒問題。問題是我害怕他們用別的辦法對付我,比如說,我記得琳子應該還在後邊不遠,我的天!我暈!
站在警察堆裡,我跟這群制服朋友們面面相覷,沒有人說話。沉默地對峙幾分鐘後,我看見他們,集體面無表情地別開臉去,好像沒看見我,或者說,我是透明的。
有人把我牽到街邊的扶欄前,將我的手放在上面,然後馬上走開了。
我搔了搔腦袋,繼續向前摸索著跑路呃,我想,這些警察好像不太稱職。
是的,他們背叛了職守。
但是,他們忠於了良知,我想應該是這樣。
終於磨唧出了這條街,到達下一個路口,我松下口氣來,把大衣掖緊了然後我察覺到衣服兜裡有點鼓鼓囊囊的感覺,用手一試,哈哈,鈔票!
我對錢這玩意的手感一向相當熟悉,趕緊掏出來一瞧,果然沒錯大的小的都有,零零碎碎一大把,也不知道是誰塞我袋裡的琳子,還是李軍?
不太清楚,不過有錢就好辦,我就能繼續幹點事情,把我要做的做完,嗯,對的,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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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幾個路人甲,找到就近的一間吧,我摸索到門口,一頭鑽了進去。
交上機押金的時候,漂亮的收銀員MM表情很厭惡。呵呵沒辦法,俺這形象可能現在是有點慘,身上還有股子怪味,自己都可以毫不費勁地感覺出來一個月沒洗過澡,到處摸爬滾打地,還能有什麼好味道?
「給你添麻煩了。」我捂著嘴咳嗽幾聲,很客氣地說,「還有,請幫我泡碗麵,哦不,兩碗!謝謝。」
我不是想跟靚妹套瓷,我真是在提前表達歉意,我會給她們吧帶來麻煩的我這身體狀況自己心裡明白,已經到了日薄西山氣息奄奄那地步,現在估計也就是個迴光返照,到這裡坐著,我沒想動窩了。
嗯嗯,生命不止戰鬥不息,就是這話,我準備把命擱在這兒了。
很好很強大。這樣的死法,相當到位,非常適合橫刀,我想是這樣。
吧生意很火爆,相當多的人,我被帶到最偏僻的一個角落裡坐下,一路走過,邊上那些上機的朋友全體咋舌捂鼻,都在發感歎,說時代進步了,乞丐也上,一個個樂呵呵地,笑得要死。
男生女生們鄙視的目光,連瞎子都能感覺出來。我在這些鄙視裡,面不改色地挪到自己的機位坐下來,我覺得這個角落很好,風水寶地,非常適合羽化登仙。
吃過東西,*在椅子上喘息一會兒,感覺精神好多了,我掙直身子,開始碼字。
事實上,我想傳達給世界的信息,在之前已經講完,該說的都說了,這個時候,已經不需要再表達什麼。但是讓我心有不甘的是,還沒來得及跟秋葉告別,我想告訴蘇靜美,我愛她,死生不渝。
是的。我的遺言。我要說給蘇靜美聽的當然,我知道這些她不可能看到,我只能請求絡上的人們,希望他們能夠幫我轉達。
首先我告訴人們我,橫刀,就要死了,不用再流浪,真正地死亡。無人能夠永生,我決不懼怕這個。死亡,也許不過一次重生一次穿越,我會在另外一個世界出現,那個世界裡有我的朋友們。如果那裡也有黑暗,我仍然會反抗,我不會再退讓,我會真正橫刀,傲然一笑,用所有的力量守護光明,守護我的朋友,我不會再讓她們受到一點傷害。
是的,我不怕死亡,對於我來說,其實這是一種很奢侈的幸福,徹底的解脫。但我不願意就這麼無言地離開,因為沒有到達自己的目標。我揭露了黑暗,但是無法帶來光明,我沒有看見秋葉的自由和幸福,這個時候離去,確實是怯懦,我背棄義務逃避了責任。但是沒有辦法,生命不由我安排,我無法控制死亡,那些能做的我都做了,堅持至此,我已經盡力。現在,我油盡燈枯無法再站起,但是我無比自豪!是啊,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面對死亡,我絕不羞慚!
我只為自己不能守護秋葉遺憾。我希望在橫刀死後,人們能夠繼續以黑暗為敵,與罪惡奮戰,如果那樣,秋葉在這個末世永夜裡,也可以看見星光,看見希望。
請轉告秋葉,我請求她的原諒。我的愛曾經有污點,但是現在,我可以驕傲地對她說,我已經洗刷清白,擺脫了恥辱以我的鮮血和生命起誓!請告訴秋葉,我給她的愛,天地可鑒,完美無瑕。
就像她給我的那樣。
是的,我愛蘇靜美,勝過愛我自己,勝過世界上每一個人愛她。過去現在,直到未來,我一直在愛她。就算死亡,我也會在千山萬壑之間獨自遊蕩,在滿天凝視她的繁星後面隱起臉龐,無論往世今生,還是人間天堂,我都會堅強地站立在那裡,默默注視她深愛她,我對她的愛,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時間和空間也不能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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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終於寫完了。
其實也就是幾千個字,按照平時的速度,最多兩小時,但是我好像寫了一整天。
因為我已經看不見了。
幾乎全是用的盲打,我摸著鍵盤,眼睛湊在電腦屏幕上,一行行一字字地看自己打出來的東西我寫過那麼多文,這是最後的幾千字,我不能弄錯。
然後,我開始向上發文,不停地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