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車上,我跟雲菲菲沒說多少話,不像來的時候氣氛那麼自然。
「喂———告訴你吧沈宜修。」悶了半天後,雲菲菲終於憋不住勁,她搔了搔腦袋———也不知道這寶貝姑娘什麼時候學了毛病,應該也是有點不好意思吧。她說,「跟你在一塊,我可沒想過那麼多———」
「我知道。」我一邊開車,嘴裡無所謂地說,「好朋友嘛,就這回事,琳子誤會咱倆了,你也別多心。」
「對的對的,好朋友,呵呵。」雲菲菲好像覺得我說出了她的心裡話,趕緊接話頭,「不過說老實話,給琳子這麼一提,我還真覺得有點道理———跟你呆一塊輕鬆啊,什麼都不用想,你這人隨便得很。」她笑嘻嘻地說,「不像在家裡,我爸跟我哥,動不動就說這說那,罵我沒規矩,沒女孩子的樣,一天到晚地說,煩都煩死了。」
「呵呵。」我也笑,「你確實不太斯文,夠野的,我都懶得說你。自己改正吧。」
「改什麼改?壓根沒想過!就這脾氣!」雲菲菲還挺得意,「整天端著裝著多假啊。還有,你不知道那些男的,一個比一個能裝,暈死我了,看著都累!」
「誰叫你是美女呢?」我說,「美女面前不裝B,人生哪裡還有樂趣?裝吧裝吧不是罪———」
「我呸!」雲菲菲樂了,「所以我老想抽你,你看你多假啊———」
「別動手!開車哪!———救命啊!」
車在路上跳起了S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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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爆發了。
目瞪口呆。不可思議。無法想像。
從來沒有看到過這種狀況。這種情景。
告急!告急!!告急!!!
早上,我的QQ一登陸,就一直閃個不停,半小時還沒出來,全是的留言,人心惶惶,全是一個字,急!他們告訴我,服務器快癱瘓了,不是被什麼黑客攻擊,是讓人給擠的。
書評區裡,漫山遍野舉目所及,全都是人,帖子刷得滿天飛,沒有能落下地的,任何一帖,出來就直接沉入海底,屍骨無存。立馬又有無數留言頂上去,前仆後繼,撲天蓋地,好像全世界的方塊字都在往這塊地裡擠。
我的惶恐跟那些不知所措的小編們完全一樣,我們不知道該現象應該作何解釋,是不是代表這本火了。
事實上,我有點恐慌,那是真的。因為我覺得這個不叫火,應該叫爆棚,就是這樣———快爆炸了。而且我也並不以為是我這寫得怎麼個好法———不過是一本書嘛,再怎麼牛怎麼棒,也到不了這程度。絕對的,我肯定。
已經發完本。結局相當無言,讓人痛苦或者說痛恨。秋葉就這麼一聲不吭地死了,沒有人能接受。所以,罵聲一片,全是針對作者而來,橫刀的九族都受了株連,真慘。
但是,我想說的是———這些根本不是爆棚的原因。大家擠在這裡,評書論文罵娘希匹的其實是極少數。更多更海量的人們,不是讀者,不是看書的,他們守在這裡,是為尋求一個現實答案而來。
當然,引起關注是我寫作本書的原始目的,只是我沒有想到狀況會來得這麼突然,來得這麼迅猛這麼快。
年輕美麗的女市長,在近期倒台下野而且進了監獄的,只有這一位———秋葉,當然就是蘇靜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甚至我已經看見好事者把我跟她在碧海的親密照貼上了,還對比我的情節作出了相當深層次的同步政治分析,看熱鬧發議論的人挺多———但這也不是本書廣受關注的最初原因———政治上的東西,往往是模稜兩可似有還無,誰都說不清楚,也沒有多少人願意。這年頭,謠言滿天飛,有什麼消息是一定可*的?都*不住,何況一本?
是的,謠言並不可怕,也不足信。讓人敬畏信服的,永遠是那些真相。
爆發,從一個非常意外的角度開始。人們相信了我———我說出的真相,足以讓人敬畏,讓人信服。因為在這部真人版裡,我雖未領銜,卻也算得上是個有名有姓的主角,絕非跑龍套的路人甲宋兵乙一類。我扮演的角色,是一個現場目擊者,一個積極參與者,一個僥倖生還的受害者。而且我的戲份台詞,廣為人知。
同心裡圈地內幕。強制拆遷血案。
根據以後的情況分析,這兩個事件,就是隨之而來令人瞠目結舌的一系列大事件的導火索,它們直接引爆火藥,轟炸眼球,引起了全國乃至全世界的深度關注。
而此刻,我在我的書評區裡一目十行地匆匆瀏覽那些發言提問,我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馬上就會被推上政治最前沿,站到風口浪尖上。我並不知道湧在這裡的人們都是來幹嘛的,我只是注意到了,有很多帖都在向我詢問同樣一個問題,就是有關同心裡事件的最深層最真實的內幕。他們不敢完全相信———雖然書裡提到的那些情況跟事實絕對相符。從那些言辭尖銳態度憤恨的留言裡,我嗅到了硝煙的味道,看見了爆發的前兆,這個發現讓我狂喜,我認為努力終於有了結果,付出得到了回報。
然後,我發了一個公告,給大家留下一個址,我到另外一個論壇裡開了個聊吧。在這裡,我與那些言辭憤懣情緒激動的朋友們直接對上了話。
首先,我回答了關於該事件的N多提問。我的回答詳實有據,客觀充分。因為從事實上來說,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它的來龍去脈———我把同心裡事件的全過程完整地講述了一遍。同時,引用了大量的政府文件———這些文件,幾乎每一張每一頁都是曾經在我的手裡上傳下達過的。我把這些文件的敏感點挑出來,為大家逐條分析,我向他們解釋那些抽像的政治名詞裡的隱藏目的,那些正大光明的詞句後不可告人的動機和居心。我還把當時同期發生的幾宗地產拆遷案例跟同心裡的個案進行———從到價值,從背景到後果,全面而具體的比較。然後,我告訴人們結論。同心裡的居民們手上拿到的賠償款,只有當時市值的一半。在這場新圈地運動中,相關利益者聚斂了兩千萬的非法所得,有人為了這個利益,一手操縱運作了這個事件。
我還告訴他們,這不是政治,也不是經濟,這是陽光下的罪惡,一場赤裸裸的掠奪。
我在發帖過程中注意到了,自己身處的這個論壇空間,人數達到了三萬人。也就是說,我是在主持召開一個數萬人的會議,完全由我主講發言,沒有人跟我搶話筒。人們都在沉默地等我的帖,我感到一種無言的憤怒。該現象我不能解釋,我原本以為,跟此事有利益關係的只是同興裡的一百多戶居民,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來,還有這麼壓抑憤怒的情緒。我完全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事件的真相,讓這本被更多的讀者所理解吧,他們終於親眼目睹了黑暗———真實而具體,清晰而明瞭。
當然,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我在發言中並沒有具體去指責哪一個人,批評哪一個部門,甚至我連一點暗示都沒有作出。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我把事情背後的操縱者在事件過程中形成的一系列文件決議上的批示引用出來。我告訴大家,這些指示的潛台詞是什麼,有什麼目的,希望達到什麼效果,利益點又在哪個位置。
沒有指出批示的主人是誰,也是因為根本無需我來點名,我相信人們的政治智慧———不從政,並不代表沒有智慧。我相信他們不會把那個人當成蘇靜美。
這是初冬一個很普通的早晨。我把自己的房間弄成了戰場指揮所———呃,當然,這麼說是有問題的,我其實並沒有指揮什麼,只是覺得該情形有點像罷了———我和雲菲菲面面相對,每人守著一台電腦,鍵盤的敲擊聲很有節奏。我們的表情呈莊嚴肅穆狀,我時不時站起身來背手走動,沉思冥想,然後又回到電腦前看帖查文,一邊唸唸有詞,口授文件;雲菲菲一刻不停地接受指令,拼字發帖,十指纖纖,疾速輪彈,把水神的功力發揮到了極致。
這個早晨,火藥味有點濃。
論壇裡的人越來越多,像滾雪球一樣,陣容無限壯大。當數字跳到了六位以後,這個頁面終於再也無法登陸———也不知道是服務器累得趴下還是給管理者強行關閉。我也無所謂了,反正要說的全部到位,至於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事實上,火,已經被點燃。一場強颱風旋踵而至。戰鬥打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