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你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無罪———」藍萱的目光終於從她手上的案捲上移開了,她抬起臉,正視著蘇靜美,她好像努力在鎮定自己,「你有為自己辯解的權力,同樣也可以通過你的辯護人來提出———」她的手指向辯護席,我這才發現,那邊還畏畏縮縮地坐著兩個律師。兩人傻坐著,面前連個案卷都沒有擺,一臉的侷促。庭審開始到現在,他們還沒有過任何表現,太不起眼了,我都忽略了他們的存在。
「我不需要辯護,不需要律師。」蘇靜美依然帶著很隨意的微笑,她很放鬆,「律師是你們指定的,我認為沒有必要。在這個法庭上,我什麼都不會說,也不會為自己辯護———」
藍萱好像有點受不了。「有證據你可以提,沒有人侵犯你的權力。事實上,之前檢察機關的審訊調查中,你從未作出過任何供述———」
「沒有供述不代表沒有證據。」蘇靜美簡單地打斷了藍萱的話,「我說過的,證據肯定存在,只是不會在這個法庭上提出。案件你們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沒有關係,你們隨便判,用你們的法律,但是我不會接受。」
「蘇靜美!」藍萱被激怒了,她的臉有點發紅,好像是激動造成的,「這裡不是你的辦公室,你也不是市長了!」她很大聲說,「你是一個犯罪嫌疑人!請注意你的身份!這是法庭!」
「是的,我知道———這是你們的法庭。」蘇靜美淡然一笑,絲毫不為藍萱的指斥所動,「我的所有證據,都將在高院二審,在上訴法庭提出來,因為我懷疑你們的公正,以法律的名義———你們沒有審判我的資格。」她的聲音不高,但是很清晰,我相信這裡所有人都能夠聽清楚。藍萱愣住了,顯然蘇靜美的話讓她不知如何應對,她應該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
這幾句話應該很厲害或者說很荒誕,頓時法庭上下一片大嘩,伴隨著審判長的法槌敲擊檯面,對面公訴人席上,市檢察院的陸檢察長拍案而起。「放肆!」檢察長和審判長同聲喝斥。
檢察長神情憤慨,他用手指點著蘇靜美,「法律是公正的,沒有人迫害你!你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蘇靜美,我很擔心。因為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她說的這些話真的是太過離譜,她會激怒這個法庭上的所有審判者,為自己贏得一個最悲慘的結局。
蘇靜美的樣子永遠淡定從容,鎮定自若。她緩緩轉頭環顧熱鬧的法庭,毫不在意身周的群情激湧,她似乎並不覺得有什麼風暴即將降臨。她的目光最後停留在震怒的檢察長身上。「法律是公正的嗎?陸檢?」她突然發問。
沒有人回答她的這個問題———我呆呆地看著她,我好像也不能作答。
「是的,公平,公正。」蘇靜美自己給出了答案,她臉上的笑容很譏諷,「你們在座的每一位應該都清楚這點。所以,你們需要申請迴避,你們沒有資格參與這場審判,我希望你們自覺維護法律的公正和神聖,主動退出法庭,不要自取其辱。」
蘇靜美的神態很平靜,但是她目光很凌厲,真的有股肅殺之氣。她的視線從審判區移到旁聽席,劃過那些前排的領導們,目光到處,說話的人都住了嘴,法庭安靜了許多。所有人都眼睜睜地看著她,好像都在思考她那一段話的含義。
檢察長臉上變了色。顯然一個犯罪嫌疑人有如此囂張的氣焰,敢於直面挑戰整個法庭的威嚴,也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蘇靜美,你是不是打算頑抗到底?!對抗法律,你會付出代價的!你想幹什麼?轉移視線?混淆視聽?達到掩蓋罪行的目的?———」陸檢臉色鐵青,似乎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他的語氣中頗含威懾。
「是的!罪行確鑿,鐵證如山!」陸檢身旁的藍萱如大夢初醒,立馬加入圍剿,接過了陸檢的話頭。她揮動手裡的案卷,臉漲得紅紅的,顯然為自己受到犯罪嫌疑人的震懾感到羞愧,「蘇靜美,你要知道,檢察機關對你的起訴是有法律根據的,不要以為自己不承認,我們就沒法定你的罪,只要證據充分,零口供照樣可以———」
「是的,也許我有罪。」蘇靜美打斷了她的話,「需要我承認嗎?比如說瀆職?」
藍萱跟陸檢察長對視一眼,我看得出來,他們都很茫然,跟我一樣,還有法庭上包括審判長在內的所有人都一樣———我們都不知道蘇靜美想說什麼。事實上,從她開口以來,她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們意外,還有震驚。
「前年三月,長川市檢察院發生過一起嫌疑人奪槍拒捕,辦案人員當場將其擊斃的惡性事件,我想陸檢應該記憶猶新吧?」蘇靜美看著對面的檢察長,語調很隨意。但是,我清楚地看見,陸檢的臉色又變了,變得有點白。
「如果說瀆職,這個事情上,我承認我有。因為事件真相被掩蓋———我參與了。」蘇靜美的聲音淡然,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好像就是這味道。「作為主管宣傳的領導,我有責任讓所有人知道事情真相———那個嫌疑人真正的死因———但是我沒那麼做,我瀆職了。需要我交待這個問題嗎?」她冷冷一笑,「那麼,恐怕你陸檢首先需要申請迴避,因為我交待的案件可能會跟你有一點牽連———陸檢,你可以告訴我,當時的辦案人員———你的公子在這個案件裡邊扮演過什麼角色嗎?」她逼視著檢察長,眼神冰冷,讓人望而生畏。
檢察長瞠目結舌,他看著蘇靜美,臉色慘淡,「這個———」他說,他的嘴唇囁嚅著,好像在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哀求,他的樣子太難受了,讓我看上去都有點擔心。「你不用說了。」他說。然後他又用求助的眼光看了看身周,看看審判席,好像有種壓力讓他終於承受不了,他頹然坐倒了。
一分鐘前還在慷慨激烈的陸檢察長,現在臉白如紙,坐在公訴人席上,呆若木雞,再也沒有響動。顯而易見———他被蘇靜美秒殺了!
絕對的秒殺!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