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的意識終於跑回來了,我打斷了藍萱的話。「我有50萬,是事實,你們不需要查了。」這時候我才真正鬆下一口氣來,終於知道原因了,那就好,不是瞎猜謎就行。別說———這個事情他們真還沒弄錯,我好像是應該就這個錢的來源加以解釋和說明,不然不好說啊,我工資才多少?而且上班才兩年不到,哪來這麼多的錢?
這紀檢委也真是,雙規就雙規吧,也得劃下道來,給我出個題目啊,搞得老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兩眼一抹黑的我知道要交待什麼?你就告訴原因我讓我解釋說明一下不就得了?
不過又想了一下,我覺得紀委做得也對———人家知道你這錢哪來的?是不是職務犯罪來的?肯定得先指著你交待才能落實罪名。藍萱這麼把底交給我了那還是看得起我,不然我這謎到了猴年馬月都猜不上來。
「你當然需要對這個錢的來源加以解釋,即使不是通過貪污、受賄這些職務犯罪得來———」藍萱面無表情地說,但是現在我看她的樣子可愛多了,顯然她是來幫我的。「你也可能有走私販毒、盜竊詐騙這些行為,只要你說明不了錢怎麼來的,都能構成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
「看你說的———」我說。「藍萱,你知道的,我哪能是那種人啊。」
「沈宜修,我可不清楚你是什麼人———」藍萱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讓我心裡跳了一下,我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天跟她在床上的情景。「總而言之,你得解釋清楚這些錢的來歷。」她提醒我說。
「行了知道了,我說行不?」我高興起來,這個我能說清楚。「放我下來先。」我說———這腳尖點得太久還真有點麻。
在藍萱責備的目光裡,劉從軍猶猶豫豫地開了我的銬子,一副很不情願的樣子。我也不理他,活動手腕,坐到沙發上了。
「打給林曼琴,她給的錢。」我說,「其實我跟她已經庭外和解了,她自願賠的50萬,就是那個官司的事———藍萱你都應該有點印象吧?當時你還是她的律師。」
「我不知道這個事。」藍萱冷冷地說。
我一愣,才又想起來,林曼琴賠錢肯定不能跟她商量———那不是等於抽自個嘴巴嗎?再說她跟藍書記那些個說不明白的關係,還不得躲著藍萱遠遠的?當然也有可能是藍萱討厭林曼琴,不想跟她有牽扯———做女兒的在這種事情上是挺難處理的。
林曼琴的號碼我有,今天看來沒辦法,還非得找她不可了。我在一群人沉默的目光中撥打電話,但是,是空號。
我有點慌。不可能吧?自從拿過她這50萬以後,我就再沒跟她聯繫過,還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換號碼了。
我又撥了個號碼查詢台,問到長川市出版社的電話,打了過去。可是問到的結果讓我的心如墮冰窟———那邊林曼琴單位同事告訴我,她已經定居了,沒人知道怎麼找她。
「這邊是檢察院辦案子,必須找到林曼琴,請你一定幫我再找找,還有沒有她的聯繫方法。」我急了,衝著電話大聲吼。
「你這人怎麼回事?說過找不到你喊什麼喊?喊也沒用!」那邊不高興了。
「關係重大啊這事,我一定得找到她!」我出汗了。
「那你自己去澳大利亞找吧,不過沒她地址。」那邊掛了線。
我暈。
「找到證明人啦?沈處?」劉從軍一臉冷笑地看著我,他那兩個長相彪悍的手下好像又有點蠢蠢欲動的意思。
真暈。我想。林曼琴給錢的時候讓她開個送錢條就好了———不過我只聽說過收錢要打收條,可真還沒想過要開什麼送條的,這下子說不清了。
當然這個事其實有一個人知道———蘇靜美,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把她扯進來,我現在很怕有人提起我跟她的關係。
我又思考了一下。還有藍正德也知道這件事———但是我也不會蠢到讓他幫我做證這一步,我可不想陳社長那種人證事件再度發生,而且這個後果不是我能夠承受的———不要說讓藍書記來作證,就是提到他的名字,估計劉從軍就能把我給撕了。
那麼———我應該怎麼辦?我望著藍萱,有點發愣。
藍萱靜靜地看著我,眼睛裡波瀾不驚,好像在等待我的回答。但是———我好像沒有什麼答案可以給她。
「是林曼琴賠給我的錢,我發誓。」我痛苦地說。「只不過現在,我無法證明。」
劉從軍把手按上我的肩膀。我抬起頭來,看見了他的獰笑,我有點茫然,不知道他想幹點什麼。
「等等———」藍萱突然說,她制止了劉從軍。「你們到外邊等會兒,我想單獨跟他談談。」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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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就剩下我跟藍萱兩個人,門都帶著鎖上了。
藍萱坐到了我對面的沙發上,無聲地望著我。我有點慌,不知道她想說點什麼。
「沈宜修———」看了我一會後,藍萱慢慢地說,似乎在考慮如何措詞,「本來你這個案子不歸我辦,是我主動接過來的,我想我能幫你,而且———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想法。」
「我知道。」我說。「我是清白的,我發誓。」
「發誓有用嗎?就算我相信你———法官也會相信你嗎?」藍萱笑了,「你還是太天真。你以為每個人都會像你一樣?隨便就可以輕信一個人?」
「你指的是什麼?」我警惕起來,盯著她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她的眼神冷峻起來,「有些人看上去會很純潔,很高貴。其實未必。」
「藍萱,你說的這個跟案子有關係嗎?」我知道她指的什麼了。「你是來辦案的。」我說。
「是的,有關係。」她簡單地說。「你的錢哪裡來的?」
回到案子上來了,那就好。我鬆了一口氣,我說:「告訴你是林曼琴給的,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我不可能———」
「是的。」藍萱打斷了我,聲音冷淡。「我不相信這個———而且沒有人能夠相信,你沒有證據,沒人證明。告訴我,這個錢———」她的話讓我差點栽倒,「是不是蘇靜美給你的?」
我*!猜到了她會轉這上頭來,只是沒想到有這麼直接。
「不。不是。」我毫不猶豫。「我跟她沒什麼關係。」我說。
藍萱沒想到我回答得這麼快,她看著我略微思考了一下,她的眼神充滿失望。「你讓我失望了,沈宜修。」她說。
「我知道。對不起。」我說。「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沒辦法,這是事實。我不能誣陷她。」
「你這個白癡!」藍萱終於發作了。「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我要你誣陷她?你錯了!」她站起來,從寫字檯上拿了一個公文夾,在裡面翻出一疊報紙,甩到我的臉上,「你自己看看,你說跟她沒關係?有你這麼空口白牙當面撒謊的嗎?」
我隨手拿過那些報紙翻了翻,其實不翻也應該想得出那上邊有什麼———果然,全部登著我跟蘇靜美在碧海的親密照。
「我想幫你,沈宜修,你懂嗎?」藍萱大聲說,「我也在想你的錢從哪來的,不能解釋的話,你會坐牢的!」
「你和蘇靜美到底什麼關係?不是她給你,你哪來的這麼多錢?」
「你爸知道!」我終於也受不了啦,死就死吧。「藍書記知道這錢的事,也許你應該去問他!」
藍萱呆了一下,顯然我的這個答案讓她無法接受。她望著我緩緩搖頭。「沈宜修———」她的聲音很冷,「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真正的白癡———你無可救藥!」
話說到這個程度,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她拂袖而去,跟上次在省城假日酒店完全一樣,怒氣沖沖,頭也不回。
我苦笑。藍萱———真的跟蘇靜美差不多,我很難猜到她在想什麼,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