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很沉默,我漸漸安靜下來。我在想伊琳,想她現在的處境還有她的想法,我在想我們之間發生的---回想追溯到了跟她牽手逛街的那個午後,甚至還有當時聽的羅大佑。
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裡安排/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彩/……………/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讓流浪的足跡在荒漠裡寫下永久的回憶/飄去飄來的筆跡是深藏激情你的心語/前塵後世輪迴中誰在宿命裡徘徊/癡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終難解的關懷
絕對不是矯情,我能夠很清楚地記得那天的細節,還有我聽歌時的心情。
那時候我聽到前半段,覺得很貼心境,可是我不能預料的是,這支歌的後半段才是我和伊琳的際遇,才是我們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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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靜美倚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面對我剛剛的暴跳如雷,她神色恍惚好像充耳未聞,可是我在她的眼角看到了一絲淚光。
雪無聲無息地下,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
「你看,多美。這裡的雪花,沒有人能夠帶走。到了明天,她們都融化了,再也不是現在的模樣。」她輕輕地說。
我在記憶裡搜索,依稀回想起秋葉曾經對我說過相同的話,可是,我不明白意思。
蘇靜美轉過身來,將那把被我扔了的刀揀起,又小心地放回到架子上。「你坐下。」她指著窗前的椅子。
坐就坐。反正也沒地方好去---當然,有傲骨的話,這時候我應當摔門而走,可是這個雪夜,這個山裡,我可不想再凍死一回。生命比面子重要,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蘇靜美呢?這個問題她會怎麼想?
「首先你知道,我是一個政府官員。」蘇靜美給我沏上了一杯茶,然後也在窗前的休閒椅上坐下來,她把屋裡的燈光調得暗了點,開始細說從頭。「去年長川搞絡綜合治理,作為分管文教口的領導,我負責這項工作的牽頭。我想瞭解為什麼游會讓那麼多人沉迷---特別是學生。所以,我註冊了一個遊戲號,就是秋葉。然後,我遇見了你。」蘇靜美微笑,有點自嘲的味道。
「我終於發現絡確實讓人不能自拔---至少,我沉迷進去了,因為在這裡,沒有人知道你是誰,你可以自由呼吸盡情笑罵,沒有人會阻止你反對你,只要願意,你可以做任何你能做到的事情---」
「不對吧?」我有點詫異,不太相信。「你是市長,那麼年輕,而且那麼--說,「你的生活不是充滿陽光嗎?被人仰視,受人尊重,還有什麼需要去上尋找的?」
「自由。」蘇靜美很肯定地說,「還有情感。」
「我不想每天都生活在面具裡,冷冰冰的。我想大笑,我想哭泣,我想罵人。」
我冷笑,「是不是你每天都在裝酷啊?」
「是的。」她認真地看著我,「我是一個副市長,我不能讓人說我不穩重,輕浮。」她的眼睛又開始蕩漾笑意,「你知道嗎?那天看到你是我最開心的事,好久沒那樣笑過了。」
我有點惱怒,「你這是不是素質有點低?你那麼喜歡看別人出洋相的啊?」
「不是。」蘇靜美神態很自然地說,「我很感動。我發現,我愛上你了。」
「~@!@%#^%$#@%$!~」我倒。
倒不是怕了她的這句話,主要是從來不知道女生也可以這麼直白。
「是的,就是這樣。」蘇靜美不像在開玩笑,她看著我的眼睛,聲音很嚴肅。「而且這種感覺,之前就有了,所以我想我不能再繼續下去。
「你為我做過那麼多,從來沒有要求過回報。我要走了,刪號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我想最後看一眼,看看這個跟我在一起一年多的,遊戲裡的愛人。
「那天我很感動。本以為你不會來,因為你連我的人都見不到。可是我看到你了,而且完全按我的話去做,雖然那樣很丟臉---當然,我不想讓你丟臉,我真不知道是那種情況---」
「不要老提這個行不?」我有點受不了,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想秋葉走,那是真的。我就是想能夠留下她,哪怕有一點點機會。」
「我知道。」蘇靜美說,「我不能留下來,我愛上你了,就只能離開---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等等。」我說,「我是挺聽秋葉的話,可是生活中呢?沒有這樣的人嗎?肯定有人泡你的啊---呃,我的意思是說應該會有很多人追求你啊,你條件那麼好。」
蘇靜美搖搖頭,「你不懂,很難。」
「????????」
「處在我的位置才能知道。是的,看上去誰都會對你好,尊重你,可是---」她的語調很悲涼,「真情假意,誰能說得清楚?10年前大學畢業,我就進入了這個圈子,經歷得太多。經驗告訴我,利益才是唯一的,沒有人值得相信。
「也許有人真心吧,可是到底怎樣,很難判斷---」她神色黯然,好像想起什麼往事。
明白了,是這道理。「就像隔山打牛,這邊費了老大的勁,隔著那麼厚一層,傳到牛身上都沒感覺了,對不?」我認真地打著比方,表示我聽懂了她的話。
蘇靜美抬眼看了看我,對我這個不太地道的說法沒表示反對。
「差不多吧,這種事挺難說的。」她站起身,走到書櫃前的音響邊,放了一張碟進去。
音樂瀰漫空間。
還以為她要放個多有品味的曲子,一聽才知道是水木年華的《一生有你》。
「下決心離開的晚上,你跟我說了很多,你提到了這首歌,我很喜歡。那天我哭了,真的。無論哪個女人,都會希望有一個人能夠真正愛自己,能陪自己白頭到老。」蘇靜美淡淡地說。「我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