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風和日麗。
張心寶於約定的地點枯守了一夜,沒見著邱柏元偕李奕睿領胡一虎前來會面,不由得訝異焦急,因為這兩個小蘿蔔頭十分機靈聰敏,相處十年知之甚深,如果不是道逢重大變故.絕不會誤時。
他不得不卸下勁服,解了引人注目脖頸上系綁的紅巾,換上一襲寬袍儒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手掣一綸摺扇如公子哥兒般瀟灑,翩翩風采欲到市集餛飩攤位瞧個究竟。
路經白馬寺山門時,看見一大堆群眾聚集不知圍觀些什麼事,忙向來往路人詢問,得知出了命案。
他好奇的前往探視,心中暗忖「莫非昨晚『陰陽魔教』的傳人『焰掌』李雨柔與大師起了衝突,雙方有所死傷不成?」
圍觀群眾實在大多,他繞道古柏樹後,縱身掠上二丈高的樹梢往下俯瞰,瞧見了死者居然就是胡一虎,極目眺望,清晰地見其屍體上那幾個大字,油然而生一般不安之心。
胡一虎因他而死!這個仇不能不報!要不然會一輩子內疚。
兩名孩兒被擄!竟然指定到「北寺監獄」要人?張心寶從小在宮廷長大,也玩遍整座洛陽城,就是偏偏親阿爹張讓不要其*近這所監獄。他印象中只知道親阿爹告訴這座監獄裡面關的都是十惡不赦的壞人,而且裡頭有很多的冤死厲鬼十分恐怖,專噬孩童的腦髓。
他噘嘴露出緬懷童年的笑意,因為這些鬼話連篇;曾讓兄弟般感情的當今皇帝劉協,嚇得惡魘連連,食睡不寧。
瞬間眼露精光;好似一頭機靈的斑豹翻身,透出獵狩動物般的炯炯眼神,猛盯著圍觀的竊竊私語人群。
長年生活蠻荒之地,經年累月的觀察及捕捉禽獸,形成一種動物渾然天成,求生的預警及廝殺與逃命的機靈性。
張心寶機靈的第六感是超越於人類所沒有的本能:預測兇手及胡一虎的盟友,雙方皆會到場窺伺動靜。
果然不出所料!
兩名肩扛鋤頭農夫打扮的漢子眼露忿懣不平的眼神,望著趕來正驗屍的件作,見其草草掀了幾下衣衫就隨意結案。
一旁陪同的年輕捕快道:「楊老!這個案子肯定是仇殺,從屍體上可有蛛絲馬跡可尋?」
楊姓件作眉頭一皺,在他耳際輕聲道:「別聲張……是官方自己人做的案……查了也是白搭……將屍體運回衙裡再做打算!」
捕快悶不吭聲,一臉無奈轉身叱喝道:「死者有沒有親屬在場?若沒有的話,就出來兩個人抬屍!跟我到官衙領抬屍的工錢。」
話畢,沒有親屬出來認屍,圍觀的群眾皆才面路恐色紛紛散去,誰會為了幾個銅板去做倒霉抬屍的事情?
兩名農農夫卻應聲而出,哈腰阿諛的表態願意賺點零用,捕快取得一席草棚要他們裹屍隨行。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兩名農夫被一位馱著竹籠賣雜貨的小販跟蹤尾隨,猶不自知。
張心寶搖晃摺扇若無其事跟上;屍體由官道轉進小徑以免觸人霉頭,那名賣雜貨小販對著路旁一位抬矯的腳夫嘀咕兩句,跟監就換手給另一人繼續尾隨。
那小販喜上眉相梢著口哨,走上官道好像欲朝哪裡報訊,為張心寶給攔住。
賣雜貨的既然有人登門要買,豈能不裝作一番:推說所有東西全都賣完,得到洛陽補齊貨物才能營業。
張心寶笑吟吟的用摺扇輕點其肩膀,小販有若酒醉蹣跚站立不住;張心寶孔武有力的手臂攬抱,掠身鑽進密林內用樹枝枯葉掩蓋了事。
「老兄忍耐點!二個時辰穴道自解,如果欲硬衝解穴,落個殘廢我可不負責任,如叫你回去稟報,豈不壞事?」
張心寶話聲一落,頭上罩著紅巾,再運指勁捏化兩個眼孔洞,縱身追趕而去。
捕快偕倍仵作逕行間瞧見了前方一名紅巾蒙面儒生搖扇擋路,抬屍的兩名農夫面露訝異,是什麼人居然連捕快都敢搶?拔出配刀的捕快斥喝道:「什麼人膽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奸犯科……」
話音未落,張心寶掠身而至點倒了兩名官吏,一個跺地振袖彈飛有如大雕展翅,再俯衝到三丈開外一棵榕樹幹身後,拍昏了跟蹤的腳夫密探,一氣呵成,只在瞬間。
兩名農夫嚇得心驚膽顫;因瞧見張心寶露了兩手功夫實屬當世絕頂高手,怎會做這種路徑小毛賊的行為?
張心寶如攫稚雞般的把腳夫密探摔到他們面前,沉聲變其音調老氣橫生劈頭就罵宣:
「你們兩個人被跟監還不自覺?雖然一身農夫裝扮唯妙唯肖,卻在赤腳底部無硬厚的腳板露出破綻,應穿著草鞋遮蓋不就更好。」
兩名農夫聽出了是友非敵,皆額冒冷汗,滿面郝然抱拳稱謝道:「老前輩教訓得是!不知您如何稱呼?好以後有所回報!」
「這……有所不便之處!以後自會交待身份。」張心寶猶疑道。
另一名年長農夫雙眼一抹懷疑的眼神,十分客氣道:「胡一虎的屍體我們不能任其暴屍荒野亂葬崗,所以出面抬屍欲趁機槍回:好讓上頭詳查死因,並且以劍殘屍刻字……就像老前輩這等身手才能施為,請恕表明身份,我們才談得下去。」
能互信的人比較達觀;然而密探的本質卻是以懷疑人性為出發點,張心寶十分瞭解,當然不會怪罪。
此刻,張心寶不得不從餒囊裡取出一塊金光沱沱令牌表示身份了。
兩名密探見到令牌後十分的激動;兩個大人有若稚兒孺幕依依的聲淚俱下匍匐地面,一時間哽咽無法言語,卻在神色間充滿無比的尊敬.將張心寶視為神人般,就好像遇上了生命中的唯一的救星。哭上了老半天有如傾洩這些年來一切的委屈及傷心,實在叫人動容。
「卑職洪龍、洪虎倆兄弟,磕見總盟主!您就是弟兄們唯一的企盼我們就知道您學究天人,絕不可能羽化仙去不理采大家;屬下卑微雖然無顏一睹您的盧山真面目,卻認得這塊令牌,確實料不到您再渡紅塵,親自出面領導盟眾。」
張心寶暗自輕歎!為了不叫忠心耿耿捨身取義的這批人失望,只有繼續裝扮到底,等適時再露身份;要不然處於四面楚歌的環境中,是牽一髮動全身之覆巢危機.豈能不慎行慎言?
洪龍偕洪虎躬身肅穆,垂手聽訓側於左右;使得張心寶如馱巨石雙肩般,低沉沙啞聲調又道:
「只令你們將我復出的消息轉告弘偉一人!是怕盟眾及新進人員中藏有內奸,不能不防。再命他千萬不可輕舉妄動趕去『北寺監獄』救人,因為那些畜牲可能下天羅地,等著一打盡!」
這段話的確很像總盟主單斌多疑的個性,使其兄弟倆認定自己的身份,喜形於色。
兩兄弟唯唯稱諾!但是洪龍嘴角一動似欲言又止。
張心寶雙眼孔洞一抹詫異,轉而威稜四射問道:「你有話就講!在本座面前不准吞吞吐吐!」
洪龍一臉慌然作揖恭聲道:「啟稟總盟主!您再渡風塵,可能還不知道『北寺監獄』是董卓老賊一派的勢力。『五老儒會』為首的叛賊李儒根本插不上手,實在令屬下煞費思量,可能其中有詐!」
張心寶在紅巾罩內的臉色通紅羞窘,佯裝一方之主還真不能憑空說話,可會因一時不慎而全盤皆墨;責任不謂不大,以後確需小心求證知己知彼,方可克敵致勝。
洪龍的情報促使張心寶靈機一動,故作嘿嘿一聲冷笑,斬釘截鐵的道:「很好,本座就以子之矛攻其盾!挑起軍統與密統之間互相仇視及爭鬥,好坐收漁翁之利!」
兩兄弟低頭躬身,作揖敬佩齊聲道:「總盟主聖明!屬下等靜候佳音,誓死跟隨!」
等洪龍、洪虎雙雙拾起頭來,卻見偽裝總盟主的張心寶形蹤杳然;莫非是神仙之流,來無影去無蹤之飄忽?
他們驚又喜的趕忙匍匐地面,磕頭恭聲道:「恭送總盟主!」
展現極臻「迫風萬里」最巔絕一式之『御虛摘星』輕功身法,彷彿身如一鶴沖天,卻因內力不繼及招式不純熟,沒一會已覺不從心。
他硬撐著契爺爺單斌的顏面,不得不在屬下面前露上一手以安軍心,身化一道光芒破空劃出,不到十丈外的密林上空,卻因力盡而摔得一個灰頭土臉,苦不堪言,嘖嘖叫疼,又能向誰說去?
唉,當個龍頭主公確實不容易啊!
洛陽城有三個市集地,分南市、北市、東市,南市集稱「大同市集」它的全貌在《大業雜記》記載:蓖宇齊平,遙望如一,榆柳交蔭,通渠相注;市四壁有四百餘店,重:樓延閣,互相臨映,招致商旅,奇珍山積。
張心寶闊別十餘載後,舊地重遊,感慨萬千;瞧上此地百姓於熙熙攘攘喧嘩中,不論男女老少的臉色皆露少許的暴戾及不安氣息,沒有一股祥和太平氣氛。
他再轉至北市集稱「通遠市集」,依稀記得這裡大半的產業曾是親阿爹張讓所擁有,現在為李儒所霸佔,以前的「張回天」改成「李回天」。
「通遠市集」周圍六里,有河渠可通,郡國舟船,駛進的舶艫數以萬計,是所有市集中最富庶、最大,交通最便利的市集。
聞名遐邇集天下佳麗的秦青巷「宛艷珠閣」就包括在這個市集裡面;笙歌不綴車水馬龍是一條不夜巷。天下三十六郡到洛陽買官人士皆需經過管道,先於「宛艷珠閣」經姬嬸們穿針引線,再經有關單位照面論價完畢,通稱「閣會」。不論文職武缺皆可論價;這是承襲前朝皇帝劉宏私授黃門令」總管太監張讓所設立的「閣會」,現由「李回天」李儒一手操縱,所有收入皆迎逢太師董卓私慾,卻大半納入私囊,自營私黨「五老儒會」。
鑽營之士時常為爭肥缺職務;競相標價至萬千黃金也不足為奇,論定後再持「西園」令牌,始能進皇宮西園接受聖旨誥封,領代表官吏身份的「印綬」走馬上任。
所謂:清官當三年,十萬雪花銀。更河況貪官污吏橫行,當然搞得天下烏煙瘴氣,民不聊生。
張心寶於七歲時.就有專用的宦官教導:欲要專政就得不擇手段拍皇帝老爺子的馬屁:
才能自相封賞,苛營私門,多蓄財貨。他小小的年紀在官內就有「神童」之譽,是因親阿爹張讓氣焰薰天,又匪號「蝮騭兩全」及一口濃濃地浙江鄉音;誇讀他「神童」的土話諧音為「邪童」而且張心寶小時候於皇宮大內深入淺出不露身份,又受張讓習氣熏染,行為邪氣怪異,精靈古怪,因此「邪童」外號不徑而走,深宮人人被鬧得雞飛狗跳,避之唯恐不及,也真是名符其實。
張心寶當然知道:「外放一個郡長年俸『二千石』,實發一千四百四十石,平均每月一百二十石。買官則需黃金五千斤。封國宰相年俸『二千石』,實發一千八百石,每月一百五十石。買官則需黃金一萬斤。御林軍中郎將之職低層官員年俸『六百石』,但常在皇帝身旁,所以買官則需黃金七千兩黃金,實在說之不盡!」
「最貴的貨幣是禁官花園內養有白鹿,於是用一尺四方的白鹿皮,繡上五彩龍形花紋,稱為『皮幣』。一張皮幣定價『四十萬錢』凡王公貴爵、皇族,到首都朝覷,或互相聘問,或參加祭祀大典,呈獻禮物或貢品時,都要放置一個華貴盤子上,稱為『薦壁』。規定需要放一張白鹿幣,就是需用四十萬錢去購買,才能呈貢或贈送禮物。這皆是皇帝老子的私房錢。」
「又有銀錫製造三種『白金幣』;大的圓形圖案雕龍,價值三千錢。中的是方形,圖案雕馬,價值五百錢。小的橢圓形,圖案雕龜,價值三百錢,凡盜鑄、偽制任何類錢幣者,一律處死!」
「二十四銖為『一兩』,一千錢稱『一貫』,民間俗稱『一串』。凡有財產過千串錢者,需繳納一百二十錢稅捐,稱為『一算』。隱藏財產估價不報者.放逐邊疆一年,財產充公。凡有人密告檢舉者,就用沒收財產之半,作為賞賜,是一項十分嚴峻的律法。」
現在的社會私鑄白金幣,私豢養白鹿等最為好賺。
所謂,賠錢的生意沒人做,斷頭的生意卻趨之若騖,就是指此,所以「白鹿幣」及「白金幣」就廢除了。
漢代服飾的職別等級,主要是通過冠帽及佩綬來表現,不同的官類有不同冠帽,所以特別複雜。
《後漢書·輿服志》就有十六種之多,如文官戴「進賢冠」,武官戴「鵑?冠」,法官戴「懈雪冠」等其餘不表。規定佩綬制度,「印綬」是由朝廷統一發放。
按制度規定:官員平時在Ar,必須將官「印」裝在腰問的般囊裡,官印上的條帶是「綬」,尺寸、顏色及織法上都有嚴格明顯的區別,綬帶垂於腰外,使人一望便知佩綬人的身份。
皇帝專用黃赤色,諸侯封王用赤色;公、侯、將軍,使用紫緩,以下用青黑等不再贅言。
漢代的鞋履也有嚴格制度;凡祭服穿鳥,朝服穿履,出門走路則穿屐,少女出嫁也穿木屐,並於屐上施以彩繪,另以五彩絲帶系之。
履的顏色有一定制度;士卒百工皆不超過綠、青、白三色,奴嬸一律制定紅、青兩色。
張心寶對上述的制度朝規不停的如潮湧於腦海;不知不覺中己然走到了秦青巷中最豪華的「宛艷珠閣」。他瞧見守門的龜奴一身麗服鮮亮,比自己的一身襯頭還來得高貴華麗;摸一摸盤囊碎銀就知道慘了!
唉!所謂:囊空恐羞澀,留得一錢看。
錢是人的膽,不會說話也會喊,妓樓一席酒,窮漢半年糧;還真他媽的有錢王八坐上席,落魄鳳凰不如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