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圓之夜,銀河星漢電與風。
袁府大宅高牆圍繞,只見處處百年老松垂須過牆,顯得有些陰森,外人難窺宅內全貌。
平時日夜總有些遊俠兒,若隱若現的溜躂巡視,嚇阻一般百姓接近,然而明眼人皆知是武功高強的護院守衛,更加深「袁雨墮」毒手不墮之神秘感。
相對一里之遙的「聚賢館」。
燈火澈夜通明,人潮熙來攘往川流不息,車水馬龍魚貫列隊相連裡遙,不論三教九流之士,只要有一技之長在身,大門永遠為你開著,所以館內座下食客號稱三千,往往有過之而無不及,館宅樓閣林立,佔地數畝,不怕容不下。
館主徐風年約六十,出身東北綠林響馬總霸子,外號「過山風」,也是一種毒性最猛烈的蛇名,由此可見為人陰險專工心計,讓其咬上一口,翻過不了山頭,卻經年累月笑口常開,看起來為人豪邁。
他是「袁雨墮」袁成的妻舅,專為了外甥袁紹在綠林黑道的前途鋪路,已在金盆洗手十年之後,再度出山。
館主徐風,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卻是知人善用,破格任用二名年輕小伙子,職掌「聚賢館」初投*食客之文武才華鑒定之責,然後排列名次呈報總管許劭。
許劭當過郡守「功曹」,喜好結交江湖異人,談論人際關係,睿智精明,能辨別好壞善惡,為人公正好義,知名度極高,評鑒當世人物,每月作一次總結,排列高下順序,世人稱之為「風雲月旦評」,受人敬重。
有一次,太尉橋玄與何顒乘坐馬車經過洛陽北門,瞧見年輕的曹操有異於尋常將官。
太尉橋玄告訴曹操道:「天下將會大亂!除非是有扭轉乾坤的不世之才,使能拯救。能平息大亂者,恐怕在你身上。」
何顒跟著說道:「漢朝將覆亡!使天下恢復秩序非汝不可。」
太尉橋玄建議道:「你還是默默無聞之輩!應該結交許劭,他是朝廷前任身兼兩職『司空』及『太尉』許訓的侄兒,其『風雲月旦評』能使你一夜成名。」
所以有一日,曹操前往晉見許劭詢問道:「在下白身!以後將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許劭雙眼一抹異采,卻看不起曹操,閉口不答。
曹操拔出配劍抵著他脖子威脅道:「是否在下無功名在身,而瞧不起我?」
許劭再度搖頭不語,曹操只好說道:「是太尉橋玄,叫我來問你!」
許劭一默!脫口道:「你在太平時,是個能臣;在亂世時,你是奸雄!」
曹操哈哈大笑轉身就走,並沒有提起「風雲月旦評」之舉,而憑自己機智謀略,在當城門都尉時用「五色廷律」棒打中侍郎蹇強,而一夕成名,前已提過。
「風雲月旦評」現今改為「風雲名人志」,專門評鑒在朝武將名次;在野江湖武林高手排名次第,始料不及的是,竟然武林高手為爭排名,惹得一場腥風血雨,這是後話。
掌管「聚賢館」初入門之文士食客評鑒負責人,今年十二歲,身高五尺,額頭髮達,四肢瘦弱,自幼人稱「平原神童」。
禰衡,字正平,平原人,讀書過目不忘,正如他自己所說,天文地理無一不通,三教九流無所不曉。
為人十分驕傲自負,常對人說,幫助皇上可以使他成為堯舜之輩,幫助大臣可以使其像孔子、顏回之聖人。
掌管「聚賢館」初入門之武人食客評鑒負責人,今年十二歲,自幼人稱「小武癡」。
趙雲,字子龍,常山真定人,雖年幼卻身高八尺,濃眉大眼,闊面重頤,嗜武如命,對於見過之武學,過目不忘,久而久之就能叫出其招式。
雙眼敏銳,視野廣闊,反應迅速,性格爽朗外向,聲若洪鐘,與人相處合則合,不合就散,絕不拖泥帶水婆婆媽媽的不幹不脆!
濃眉若劍向上飛揚,一身是膽,個性剛強豪放,做事有魄力勇於負責;缺點是容易急躁,策劃準備的工作恐怕不夠縝密。
闊面重頤是筋骨型人物;強壯之體格,方方面靨,雙層下巴,雙眼如炬灼然,威風凜凜,是標準的武將格。
禰衡與趙雲年紀相仿,若兩人站在一起,有如大人與小孩之分別,常為館內食客取笑。
「聚賢館」北廂房寢室內。
趙雲漱口洗臉畢,沾著一股水珠,揮袖擦拭道:「禰正平!這半個月來,你那邊的文人雅士食客增加了若干人?」
禰衡整裝一身華服,似要出門,倒了兩杯茶水放置桌面道:「子龍好友!吾這邊增加了五人,辭去了二十,皆已呈報予許總管,汝為何有此一問?」
趙雲開玩笑道:「唉!你這個書獃子,講話老是文皺皺,口頭禪的吾呀!汝呀!老掛在嘴上,為何不乾脆自稱『朕』的,不是更偉大?」
禰衡滿臉不悅道:「子龍好友!汝有所不知,於秦始皇贏政未統六國之前,延至上古時代,一般坊間皆稱自己為『朕』而無論貴賤;直至始皇帝一統天下之後才稱孤道寡,而下令『朕』字,唯皇帝一人用語!」
趙雲劍眉一皺道:「禰正平!我真怕了你,隨便說說,就能引經據典的朗朗大篇,年紀輕輕有若老學究般嘮叨不休,那有多累人呀?文人食客之中就以你為最,那些人見到了你,個個抱頭鼠竄,避之大吉!」
禰衡滿臉驕傲道:「汝等皆不如吾也!子龍老友,汝用詞『抱頭鼠竄』實為不雅,而且不當,應該措辭……」
話聲出落,趙雲雙手作揖求饒狀道:「好了!別再咬文嚼字的說下去,我又不想讀書當個『大學生』謀求文職,跟我個性不合。這半個月之中,前來投奔的遊俠兒忽然暴增了平時數倍之多,約有三百來人,測其武學來源十分複雜,好像背有隱瞞實力?令人懷疑!」
禰衡一時間,講話習性改不過來,卻能躬身自省,長話短說道:「子龍兄!汝呈報了上頭?」
「今夜十五,已列名冊就要呈報!半個月來並無特殊武學人才。」
「子龍兄!今晚不巧,許總管約吾前往洛陽皇宮『金市』,游賞牡丹花開,聽聞今年奇奇異種特多,還是一年一度對外開放,不看可惜,今晚就不回來了。就因皇帝雅興不淺,當然官民爭相倣傚,是洛陽一大盛事也!」
「禰正平與許總管倒是十分投緣!那我怎麼辦?」
「子龍兄!當然一同前往,不游賞洛陽牡丹,就非洛陽人,惜花憐花才是真君子,所謂;三人行必有吾師也!」
「也好!就沾點你們讀書人的雅氣,等我換裝一下,所謂:嘴吹千飽無人知,身上無衣被人欺!」
「唉!子龍兄只要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是當代流行語,不就得了?哪來不雅俗話?」
趙雲笑吟吟道:「你的人看起來弱小,但是擊鼓手藝一流,有雷動破天之霸氣!鼓韻又能把人的喜、怒、哀、樂之情感表現出來,真叫人十分佩服。」
禰衡十分自滿道:「就是吾身軀太小,所以借鼓聲壯膽,使吾心裡頓覺充沛天地正氣!
然而,鼓聲擂動,也可將汝罵個狗血淋頭,才顯吾之真本事也!」
趙雲換得一身麗服,倒也十分魁梧俊挺,相偕禰衡飲了桌上茶水,吹熄了燭火,踏出了門檻,掩門而去。
「梆!梆梆!天干物操!小心火燭啦……」
梆聲嘹亮,已是三更。
「聚賢館」突然間,火光衡天,共有二十多處,人影於焰火中閃動,明顯的蓄意縱火。
俄頃之間,人聲驚慌喝喊救火,傳出了鐵器交鳴,廝殺連天,已有食客於睡夢中掉了腦袋,是內奸所為。
館門被兩名遊俠兒裝束人物打開,驚見他們右臂系綁一條醒目黃巾為記號,門外早已聚集數百名黑衣勁裝蒙面人,也是右臂系綁黃巾為記,好似有備而來,十分熟悉門路,一蜂窩而入。
最後押隊者,居然是一位血紅霧團,朦朧滾浪翻騰,飄浮不定,十分詭譎邪異,不見其廬山真面目。
「聚賢館」雖然食客三千,但是一半以上皆是文人不懂武功,那見過這種血腥廝殺場面,早已嚇得報頭鼠竄,四處流散,成為黑衣蒙面人追殺的對象,不到一個時辰,哀嚎四起,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有如人間屠宰場,無一倖免。
東廂內院,是館主「過山風」徐風一家老少三代,五十餘口人的住處,沿徑也是屍體橫陳,血跡斑斑到處皆是,連三歲孩童都不放過,真是慘不忍睹。
可見來犯者,唯一指令:殺戮全館,雞犬不留。手段十分凶殘!
館主徐風披頭散髮,睚眥欲裂,老臉雙額不斷抽搐,嘴角涓涓流下鮮血,手持寬背九環刀佇立庭院,烈火赤焰照映之下,有若一頭剛從地獄殺出重圍的赤艷猙獰厲鬼!
一生殺人放火無數。謹遵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雞犬不留原則的山東響馬,料不到,這種滅門慘禍,居然降臨在自己身上!
遲暮老人雄風不再!雖感報應臨頭,依然儼挺背脊,虎虎生風,然而,雙眼滴下血珠熱淚,老臉皺紋如蚯蚓顫動,寫盡了人間風霜歲月,綠林末路之悲哀。
徐風為蒙面人團團包圍,這些人從蒙面巾上的二個孔洞,透出冷酷凜烈殺意,卻無一人同情其處境,有若冤鬼附身向其索命。
當他眼睜睜盯著這團朦朧赤霧,射出一道血芒,將自己的十歲長孫籠罩,彈指間,吸了孩童全身精血,剩下一具驚駭過度,死不瞑目的捲曲醜陋乾屍。
狂吼一聲!威猛有如怒獅咆哮,手中九環大背刀,力劈華山而出,銀晃晃九隻鋼環,先脫離刀背,分化三路,滿天迴旋飆至這團迭轉血霧。
「嗤!嗤!嗤!嗤!……」九點銀芒戮進血霧中,濺翻幾處血紋波動,如泥牛入海,無聲無息。
「霍!」劈空一響。
那柄寬背刀,勢若電掣,隨後而至,齊根砍進了血霧團裡,卡在上方,寂然不動。
在赤芒血霧翻騰動之中,從裡面伸出了兩隻粗糙有力的男人雙手,緊握架住自己迎頭一刀之手肘。
這剎那間,有一股氣動燥熱,導進了皮膚毛細孔中,沿著血管竄流全身,有如蠶繭抽絲般,將渾身一百五十萬條血絲神經,從手肘處,一寸一寸的抽出體外,頓感軀體虛弱,一頭暈眩。
雙眼一抹死亡前之驚駭恐懼,無病呻吟道:「血魂大法魔功第一式——抽絲剝繭。」
血霧中人,驟間,輕踢出一腳!
「蹬!蹬!蹬!蹬!蹬!蹬!蹬!……」
徐風淒然慘叫一聲!
連退十幾步,驚見手肘處帶出了有如路交織的血紅顫抖神經,相似兩道,仙女纖纖神手才有可能編織出的赤艷瑰麗縷線千萬絲,灑落一地,拖曳兩條血路,韌性活動奇佳,兀自活蹦亂跳,令人怵目驚心!
料不到,人體裡面,哪來這麼多,無法數計的血絲蟲醜陋模樣?令人見之,忍不住想作嘔之感覺。
徐風肉體乾癟成一灘爛泥。
一名蒙面人興奮叫道:「『血魂壇主』萬歲!」
數十位圍觀蒙面群眾,高舉雙手朝這團血霧,膜拜倒地,有若尊敬魔神般,狂呼道:
「至尊神教血魂靈
移魂轉魄大寬神」
唱腔苗族聲調,個個爬起,圍著這團赤芒旋迭血霧,大跳戰爭苗舞,如癡如狂,有若厲鬼群舞,以魔驅鬼祈祚,慶祝空前大勝利。
話說,袁府陰森大宅偏廳上,袁成那有如風乾橘子皮,麻麻坑坑的老臉上笑得十分開心,將那對豆大老鼠眼都笑瞇了,難怪平常深入淺出運籌帷幄,足不出戶,因這張醜臉也確實出去見不得人。
袁成矮子多心思,再配上這張醜臉,居然偏房替他生個高強碩壯,英挺神武,聰明不凡的兒子袁紹,難怪他在袁氏宗親長老的那一輩,人前人後的時常誇耀道:「袁紹的聰明才智像我!英俊秀氣像他娘!身材高挑魁梧雄姿,是他自己突破,練武練出來的!這一切皆是我的傑作,當年老子在他娘的肚子上,精工鑄模,溫火烘焙出來的好種!」
這號人物真是的口無遮攔!好像生怕宗親長老們不相信似的。
所謂:龍生龍鳳生風,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句俚語完全用不在他身上,真是令人嘖嘖稱奇?
這叫歹竹出好筍嘛!
難怪同輩的袁術時常譏笑袁紹是偏房庶出……是袁紹最不能容忍的話題,所以兩人從小打架長大的,現在兩人各自拜官,各有前程,卻不相往來。
袁成最依重的總管賴樹琳,此人交遊廣闊,為人四海,能文能武。玉樹臨風就如其名,是真正將袁成拱上抬面,使其「袁雨墮」名震天下之幕後大功臣。
遊俠兒出身的賴樹琳,聽說曾蒙冤姦殺之罪,關進「北寺監獄」,被折磨得不**形,是其妹因緣巧遇之下,求助於衰成,而袁成貪其美色,花了大把銀子將他救出。
感恩圖報之下,成了一家親,短短二十年內,造就了「袁雨墮」在江湖上呼風喚雨之地位。
說也奇怪!他居然造就了老子臭名滿天下,而將小子供上俠義聲名在外?實是位袁氏宗親側目相看之人物?莫非有什麼不可告人之隱情?
偏廳上燭火通明,袁成首座,總管賴樹琳副座,左右兩排分坐六個魁梧,不是中原勁裝人物。
其中一老一少兩個人裝束特異,一頭稀鬆短髮,隱約中看見了戒疤,衣著大紅披偏袒右肩,一見即知西域邊陲出家修行人。
另外四個大漢,頭戴「帶後簷帽」身穿辮線的匈奴服裝,在左胸前皆銀線繡有一匹凌空飛躍駿馬,於燭光下閃閃發亮,十分搶眼。
總管賴樹琳一身峨冠博帶,道貌非常,作揖敘禮道:「多謝兩位活爺及四名『鐵騎盟』兄弟!不辭爬山涉水遠道從西域前來相助,賴某代表袁莊主致十二分謝意,爾等所得黃金酬勞,已經分裝馬車完畢,可能需待莊裡幾天後,才能啟程!」
長者約六十歲西域僧人,滿臉須胡,一擺僧袍大刺刺操著生硬漢語道:「賴施主!你出身西域『大喜樂禪寺』俗家弟子,與老納出身『歡喜禪寺』本為一脈相連,同宗法王,不需客套,反而生疏了,以後該多加親近!」
少者約二十歲左右西域僧人一臉皮膚有若嬰兒般細膩,神色稚氣,然而雙眼鷹隼灼然,卻老氣橫生,傲視遊目一周,操滿口流利漢語道:「哈圖師弟此言差矣!我們『歡喜禪寺』才是從大食國佛教『大歡喜佛』雙修法門,其中一支教派傳承而至西域開山立宗後,再衍傳『大歡喜禪寺』的,我們應該算是正宗!」
年輕的僧人卻叫年長的僧人為師弟?莫非其修練道行,已至返老還童之境界?太不可思議了!
哈圖僧人合十恭敬道:「巴桑尊者師兄,所言極是!走這趟中原,確實叫哈圖見識不少,尤其中原女子,皆骨架太弱,經不起幾番折騰就垮了!實在可惜。」
巴桑尊者一臉邪氣,詭譎淫笑連連道:「哈圖師弟!等你練到了我這種『采陰抽添』大法之程度,就不會發生此事了!」
聽他們的口氣!不就是邪得出奇的淫僧。
袁成一聽,臉都綠了,忿憤強忍暗忖道:「操你媽的兩個老王八蛋!簡直是色中俄鬼,十幾天采夜夜春宵,弄得老子的一班舞孃藝妓,叫苦連天都軟了腳,還公然自鳴得意,侃侃而談?」
望著總管賴樹琳一臉的泰然自若,也無可奈何又暗忖道:「吊你們個老母雞!給老子戴盡了烏龜綠帽子,番仔就是番仔,簡直就是不知廉恥,恨不得有人替老子當場宰了你們餵狗。唉!不過話說回頭,這兩個王八蛋還真有這種本事,天下間誰還會有像我這般氣度宏闊?顯示了大漢泱泱大國風範,不與你們計較,成大事者,總得吃點虧嘛!」
總管賴樹琳觀顏察色,即知袁成正在懣忿生著悶氣,好像司空見慣不予理會,操著匈奴流利土話道:「南匈奴汗國,『准格爾旗』貴族暗中成立的『鐵騎盟』興北匈奴一戰成功,擁立『右賢王』奕提於扶羅繼位,是為第四十一位『持至屍逐侯單于』,請四位戰士為賴某轉達慶賀之意,並且代為向『北宮盟主』至最高敬意!」
四位鐵騎盟戰士同時抱拳為禮,操著生硬漢語,簡單扼要道:「謝謝!」
總管賴樹琳雙眼一抹不安,道:「暫留各位的原因是,今天外面兵荒馬亂,十分動盪不安,據探子來報,朝廷出動大批的御林軍逮捕大量的黃巾叛賊,鬧得滿城風雨人人自危,各位裝束特殊,並且帶著整車的黃金,會落人嫌疑,如被趁火打劫,豈不白費大家一番辛苦了?」
話聲剛剛旋落。
廳外瞬間滿天紅光導了進來,映得大家一臉通紅,人聲吵雜,闖進了一名家丁護院慌然叫道:「不好了!『聚賢館』有人蓄意縱火,不瞬間就火勢衝霄,特來稟報賴總管,應如何是好!」
總管賴樹琳臉色一沉,霍然起身指示道:「快請莊裡二流護院以下人員,全力協助救火,並且加強護院戒備,以免中了敵方調虎離山之計,盡速查出何人縱火!」
轉身抱拳又道:「各位盟友不必驚慌!『聚賢館』內高手如雲,相信片刻之間即可逮著縱火犯,可能是食客飲酒鬧事,不小心誤觸火燭所至吧?這種小事時有所聞!」
盞茶時間,廳內寂然無聲。
那位巴桑邪僧一擺披肩紅袍,滿臉不屑道:「賴總管剛才所言差矣!『鐵騎盟』雖然神出鬼沒縱橫南匈奴地界,不過總是一般盜賊匪類而已,豈能與我們西域『歡喜禪寺』教民,驍勇善戰相提並論,他日大漢皇帝若能崇信本教,即知我們『大日法王』的神功蓋世,足為兩地萬世師表!」
袁成一愕!神態不悅,無厘頭脫口道:「咦!什麼萬世師表?那不就是我邦孔子聖人所說:『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在《論語·憲問》裡頭記載,你難道沒有讀過?」
巴桑邪僧一臉漲紅,怒目相視咒罵了一句西域土語,在場沒有人聽懂,但看其表情肯定不是好話!
袁成不甘示弱,也丟了一句當地河格人,鄉土粗話道:「干你娘嘰歪!*爸衰尾道人!
啥小?講哈米碗糕?死番啊!」
偏廳內,也只有總管賴樹琳懂,滿臉飛紅,忍住不噱。
其他人等皆洗耳恭聽袁成的《論語·憲問》是否還有精采道理,突然地,見其丟了一句軟綿綿音調拖曳的土語,皆一臉地茫然——莫宰羊?
驀地,正當廳內又是一片寂然之時。
屋脊之巔,傳來了一句冷哼嘉許之聲道:「罵得好!雖然粗俗不堪,卻也恰到好處,就留你一個全屍,算是還有一顆漢族廉恥之心態,不求助外族!」
全場震驚莫名!不知何方高人,站立屋脊多少時間?竟然廳內異族高手齊齊,而無一人警覺?
斥喝聲暴起!
「轟隆!」一聲。
兩名西域邪僧滿臉嗔怒十分默契,有如兩團紅雲掠起,陡地率先轟破屋頂,朝那聲音處衝去,留下灑落一地的碎屑瓦片,殺氣油然瀰漫廳內。
突來變異!
叫袁成嚇得心驚膽顫,臉色蒼白慌忙道:「總管快救我!」
總管賴樹琳也真料不到?居然有人膽敢夜闖袁府,而且來人傳音密意,非從耳脈而入,是在腦海裡旋轉迭起,從心中湧出,除非是絕世高手,才有這份凝聚腦氣波,貫穿腦海之本事。
他臉色驟變,望著四位「鐵騎盟」銀徽級高手,也是錯愕慌張,身同感受這股無形腦念力波。
五個人將袁成護在中央,此刻,才發覺一里外的「聚資館」火勢燒紅了半天邊,隱隱約約傳來如畜牲屠宰場的慘叫哀嚎聲,莊內約有百來名經過精挑細選遊俠兒充當的一級護院,竟然死寂般幽靜?連放狼狗巡夜之吠嚎聲都滅絕了。
這般先聲奪人,及寂滅詭譎氣氛,令大家在偏廳內,有一種被人擒拿,扼喉制肘無法動彈之感覺。
敵人是誰?竟能無聲無息地掩至,其實力太可怕了,難道今晚會在自己的地盤上,陰溝裡翻船?
大家心裡頭!起了一個共同信念——快逃離此處。
五個人抽出了隨身配刀,護著袁成衝出廳外,瞧見了密密麻麻的蒙面人團團圍住,個個手提火把,照得庭院光明如晝,好像甕中捉鱉般,蓄勢以待。
敵陣之中,令人最注目的是一位面貌紅棗,臥蠶眉上揚,丹鳳眼驟睜,大如銅鈴,有如兩盞炬火灼然,威風凜凜之人,使人望之,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哆嗦寒顫。
他手持一把丈長明晃晃大刀,身高九尺魁梧異常,撫著五寸美髯鬍,氣勢凝沉,聲若宏鐘,大喝一聲道:「哪個是奸人『袁雨墮』!」
袁成一呆!在外族人面前豈能示弱?排眾而出摜臂直指道:「紅臉的小伙子!老夫就是……」
語音未歇,手臂還沒有放下。
閃出一道白芒刀光!
夾帶寒森刀氣,隱約見有一條青龍從丈長之刀勁中翻騰,張牙舞爪猙獰撲至,這種龍躍九天沛然莫御之氣勢,就足以令人亡魂喪膽。
「噗!」
袁成的突額尖顎,老鼠眼的小腦袋!離頸沖高一丈,血濺當場,居然從一臉驚愕,驟張大嘴巴裡,吐出了三個字。
「你是誰?」
一名蒙面人頭領趨前脅肩抱英雄拳敘禮道:「關少俠好一手漂亮利落刀法!不愧名師出高徒!」
轉身陰惻惻朝著手下郎兒又道:「動手!不留活口!」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滿天的鐵鏈飛爪,角度玄妙,就似天羅地般,奇準無比的—一擊中被包圍的總管賴樹琳及鐵騎盟的四名漢子,個個渾身上下,有如刺蝟般被貫穿透過。
總管賴樹琳在臨死前,看見了敵人使用之武器,豁然大叫道:「朝廷密探!」
驚見如交織的鐵鏈飛爪,再瞬間收回,將五個人的身體,硬生生的撕碎靡爛,碎骨分屍,死狀奇慘!
一片密林,春風簌簌,萬枝搖動。
「神魔刀」衛九敵站立一棵大榕樹下,將神魔刀倒插入土,狀似老僧禪定衣衫風吹不揚,一派宗師風範。
西域僧人巴桑及哈圖倆師兄弟追至,人在空中遙隔五尺,雙雙驟然出手,凌空各一指點出,指勁十分銳厲,有如陀螺旋選。
「神魔刀」衛九敵瞧見這兩位西域邪僧伸出的指頭,有如碧綠寶石閃閃發光,十分詭異,雙眼一抹訝異脫口道:「《饕餮真經》之截電一指禪!」
氣勢沉凝!強提「阿彌金剛神功」至大至剛罡氣佈滿全身,欲要試一試這列為武林一絕之穿金指功,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嗤!嗤!」
「神魔刀」衛九敵身體動都不動,固若磐巖,只在胸前農杉一扁,破了兩個孔洞;一個指頭大,一個巴掌大。
勁氣隔山打牛,再透體而過。
「噗!噗!」
雖然相隔五尺之遙,而身後那棵大樹,卻貫穿了兩個如衣衫大小的孔洞,十分清晰,可見指勁十分凌厲。
哈圖偕巴桑兩位邪僧雙雙落地,看見「神魔刀」衛九敵居然沒有揮動身邊那只黝黑大寬刀抵擋,而硬接了兩人連袂一指,竟然無動於衷,仍舊挺立?
一股無名恐懼感油然而生!背背一陣抽寒。
初入中原武林,居然撞上了絕世高人,是幸?或者不幸?
倏地,「神魔刀」衛九敵轉身,朝後面那棵大榕樹,伸出了手指比量一下,有如伯樂之相千里馬,好似測出了他們師兄弟的武功深淺。
有如教訓口氣般,指著哈圖邪僧道:「指勁共分三重次第境界!由小而大謂之『勁』,一指疾出,將整塊巨石擊為粉碎,勁氣雖夠強勢凌厲,卻只是威盡而已,你的指勁初成,是第一層次第,該列為下乘!」
雙眼一閃異采,望著巴桑邪僧,掀揚嘴角道:「指勁第二重次第境界!是由大而小,溶內力於一指一點之下施為,有如單掌拍碎疊磚,由上碎裂到底是『勁』,而只震碎夾層中間的某一塊,則謂之『巧』,那已經困難多了,你算是練出了『巧勁』,功力更上一層!」
兩位邪僧大為震駭!呆若木雞,佇立當場。
這一番話,實足以表現出「神魔刀」衛九敵對武學的浩瀚見識及修為,批評褒揚都極為得體。
因為像這種內家指勁火候之境界,經他這麼畫龍點晴,深入淺出地把指勁之意境次第,全部烘托出來了。
君子坦蕩蕩,有話當面講!一代宗師稱之無愧。
兩位妖僧已然汗流浹背,這個仗怎麼打下去?
巴桑妖僧額頭見汗,撩袍合十,恭敬作揖道:「請問前輩高人!什麼是指勁第三重最高層次?請不吝指教!」
「神魔刀」衛九敵雙眼露出神采熠熠,一抹笑意道:「最難的,也是至高無上的一重境界就是——『凝』!」
兩名妖僧全身渾然一震!臉上表情似懂非懂?
瞅了他們一眼,歎然一聲又道:「所謂『凝』!就表示將隔空指穴的內勁運用到收發由心,控制自如的程度,超越空間的限制了,就像指勁發出時的面積多少,及物時仍然多少,不增一分,不減一毫,達到了『返璞歸真』及『羚羊掛角』之無跡可求!」
「如心是指身即是指
一即一切一切即一
萬殊一本一本萬殊
天地一指也。」
兩名妖僧聽到最後!怎麼老是一來一去的轉個不停,依然是一頭霧水?一臉茫然?
還是笆門對笆門,板門對板門——一對呆木頭。
哈圖妖僧滿臉恐慌,無厘頭囁嚅問道:「這陣仗……我們還打是不打?是否……」
「打!一招判生死!容情不動手,動手不容情!」
「神魔刀」衛九敵淡然回答後,驚見他的氣勢一凝,伸食指一點插在地上的神魔刀。
「噹!」的一響。
倏地,神魔刀有如神龍驚蟄,抬頭般飄浮空中,刀罡暴長五尺,猛盯著兩名妖僧,那股鋒芒氣流刮得人肌膚生痛!
我的媽呀!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陸地神仙之流?凌空移物,御刀飛行之術!
兩位妖僧師兄弟所謂:苦瓜雖苦共一籐,兄弟雖呆共一心!
師兄弟兩人面面相覷!心有靈犀一點通,猛然喊道:「扯活!」
早已嚇得心驚膽顫!逃命都來不及了,哪敢面對天下第一刀!各自挪騰逃生而去。
只見,衛九敵眼中爆起攝人精芒,龍吟唱聲道:
心若無刀念亦絕
劃破虛空返太虛
神刀天地破
浩然游天河
至臻絕學第三招!「天地破」出手了!
刀芒有如慧星灼亮!迎空拖曳一閃!
空中就似爆裂一道鴻溝!迸出一片七彩繽紛耀目極光。
破空速度之極臻!振動了空氣,產生了分子與分子共鳴,互相猛烈撞擊,一波銜著一波,層層氣動波浪,在爆炸分裂之中,洶湧翻滾,迭旋出千千萬萬點白芒,有若驚濤碎岸,綿綿不絕。
而分子在溶解之中!其分子核再爆燃出微中子,比微微塵還要細小,形成了強烈極光。
雷霆般一閃!將方圓三丈之內所有靈性生物殺絕!
氣化為灰燼,消融於空氣之中,然而卻不傷一草一木,氣勢浩然曠古鑠今,足叫九天十地神魔為之色變心驚!
大地一片靜謐!
雲淡風輕圓月明。
空中飄下了兩件西域僧袍,飛舞曳於地面,驟聽落葉敲磚般,碎為粉碎。
僧袍沾上人氣,散發磁場被分解之故。
臥虎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