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老太監王板自焚身亡,使得孩童張心寶整日哭啼吵鬧不休,害得服侍太監包羅及萬象兩人,急得有如無頭蒼蠅的一樣忙亂,打從少主出生至今,哪會這樣哭過,簡直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
太監萬象滿臉有如苦瓜,拂拭一頭汗漬,脅肩哈腰安慰道:「小主子!人本就有生老病死,只不過死了個腐朽老奴才而已,何必為其痛不欲生嘛!奴才扛您上肩,騎馬打仗去!」
「哇!」的嚎陶大哭,張心寶更是傷心。
太監包羅怒目橫生,猝不及防地伸出兩指,重重捏扭太監萬象的嫩屁股,促使其痛徹心扉,整個人蹦跳起來,「哇哇!」大叫,居然痛得雙眼擠出了淚水,整個臉孔皺成了一團,比苦瓜還像苦瓜。
「吊你老母先人板板的死包羅!簡直捏碎我的卵葩痛!」
「啪!」一個清脆巴掌,繞樑三日,打得真是重。
「我的媽呀……」
太監萬象痛得涕泗橫流,撫腮哭嚎叫苦連天,彎了半身腰,差點觸及地面。
太監包羅唱作俱佳,轉個身,哭聲震天,真的淚珠兒「簌簌!」串流,傷心程度,比死了老爹還慘!
迎逢拍馬淒然道:「小主子哭!這個嘛?我們就哭。所謂:不哭者不忠,然而忠教節義當頭,那個嘛?就是哭死了也是該然!」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太監萬象恍然大悟!如喪考妣,顛晃而來,擁著包羅痛苦失聲,暗地呲牙咧嘴的痛!
操你個老母雞!這檔子事也不早說?還真打得人家頭冒金星團團轉?
其是個名符其實的「馬屁炮」下手無情,又重又狠又毒!
我不如你也!
張心寶瞧見了兩人嘶聲竭力,痛哭流涕,頓感無趣,怎恁地又無授藝之恩,哭你們的大頭鬼?
就不哭了!簡直是吹皺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咿呀!」一聲。
房門甫開。
太監大總管張讓愁眉蹙鎖,跨欄而進,瞧見了心肝寶貝兒了哭腫了眼,心中絞痛萬分地捨不得。
「兒呀別哭!要什麼就給什麼,乖乖地別哭,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親阿爹也會摘下來給你。」
太監包羅偕萬象跪地稱安,分開兩側侍候著。
張心寶擦拭眼淚嘟起小嘴道:「親阿爹騙人!那能摘下天上星星給我玩?」
太監大總管張讓滿臉慈祥笑迷著眼,從懷中掏出了五顆亮晶晶黃橙橙拇指粗的金丸子,及一把銀製的彈弓出來,眨眼簾兩下,滑出了床榻。
「這是什麼玩意兒?」
太監大總管張讓笑吟吟道:「寶貝兒子自己看嘍!這五顆金彈丸,可比天上的星星值錢哩!」
張心寶噘嘟小嘴不語,跑至桌邊,隨意挑取一顆金丸子,到手一沉,頗有份量,放眼一瞧!
居然雕琢有一行龍飛鳳舞蠅頭小字:如聯親臨彈打奸臣皇帝劉宏題張心寶破涕為笑,樂上心頭,伸手將取彈弓金丸之際,被太監大總管張讓搖頭不肯,按著小手制止。
他雙眼一抹奸黠笑說道:「寶貝兒子!先答應親阿爹一件事,才讓你玩。」
「還有什麼事?為什麼親阿爹有這些玩意兒?」
「親阿爹不會私吞的你的東西!是拿那根『角帽兒』性玩具與皇上換來的,當然歸你玩。但是先答應後,才告訴你是怎麼一回事!」
張心寶不假思索地道:「兒子當然要聽話孝順嘍!沒有什麼事不答應親阿爹的!」
話聲一落,忙將彈弓金丸揣入革囊百寶袋裡,面露得意微笑。
「很好!小寶真乖又聽話!」
順勢攬腰抱起了張心寶放懷中,跨步而出臥房,太監包羅及萬象小心翼翼地隨待在後。
太監二總管趙忠密室。
密室寬敞,四面檜木製壁櫥層層疊起,上頭大小瓶瓶罐罐琳琅滿目,然而陳設井然有序,還真說不出一個名堂。
張心寶赤身裸體,昏睡躺在一具手術台上。
太監二總管趙忠舉纖纖玉手,輕彈其小雞開玩笑道:「張『老大』!真要這麼作?」
太監大總管張讓半開玩笑的緊張道:「當然要作!但是千萬別傷了小寶的子孫袋,我們不就絕後了。」
太監二總管趙忠抿嘴吃笑忸怩作態,妖裡妖氣不男不女道:「哎喲!老大難道還不瞭解人家『綿裡藏針』的手法如神,保證傷不了心肝寶貝的命根子。」
「快動手吧!就按這張我們『十常傳』合力收刮的藏金『藏寶圖』刺在臍下三寸丹田處,這種細緻高超手法,天下間也只有你能做到。」
太監二總管趙忠收斂起妖嬈作態,三個指頭,捏起一小撮七寸銀針,沾著小碟裡頭,不知名的濃稠五花墨汁,氣勢凝沉,在張心寶小腹上針扎刺青。
見其媲美女人之纖纖玉手,一會兒有若行雲流水婉奕多姿,不瞬間,又如狂風暴雨驟落,密密麻麻針針紮實。
盞茶功夫已過。
太監大總管張讓頻頻替他擦拭額頭汗水,趙忠吁了一口濁氣!一幅袖珍「藏寶圖」總算大功告成。
就這麼驚鴻一瞥!「藏寶圖」已然緩慢淡化,了無痕跡!
太監大總管張讓大吃一驚猛叫道:「老二!怎麼會這樣?圖案居然消失了,這不是前功盡棄?白費心機了嗎?」
太監二總管趙忠恢復不男不女嬌柔百態吃笑道:「老大別緊張!只要抹上『酸水』,『藏寶圖』就突顯出來了,平常洗澡時卻不露痕跡,連小寶自己都不知道,圖案會跟著肌膚長大,除非這裡受了刀傷破壞掉,否則得跟小寶一輩子!」
「腥!原來如此,我就放心了!」
「人家可是紮了六千七百八十針哩!」
「這個秘密只有我們知道!等小寶長大**後再告訴他。」
「說得也是!幫小寶穿好衣服免得遭涼,我收拾器材了。」
太監二總管趙忠對自己的傑作相當有信心,他回頭收拾銀針及數盤小碟,放進了一壇水中消毒,冒出了縷縷青煙,有點刺鼻味道。
就在此刻!
太監大總管張讓滿臉猙獰恐怖,雙眼驟現濃烈殺機,握拳青筋暴漲,無聲無息地卻將他一擊斃命之際!
瞬間,從密室通話孔道,傳來了太監包羅緊急聲道:「稟二總管,皇上口喻,有要事召見!」
太監大總管張讓一震!連忙將拳化爪攫取張心寶衣物掩飾而過,這道聖諭卻把太監二總管趙忠,硬生生的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老大!將小寶著裝完畢自行離去,自家人也不必多禮了,人家面聖去,不奉陪了!」
騷姿擺臀晃蕩離開,獨留太監大總管張讓雙眼陰晴不定,片刻間穿好了張心寶衣物,摟抱懷中,也離開了密室。
悵望千秋一灑淚。
皇宮大內北城太極道觀,一場法事已了,依然恢復一片寧靜淒涼。
張心寶頭戴白巾披麻帶孝,捧著老太監王板骨灰及神牌位,潸然淚下,恭敬的放進瓷壇裡,泥封了起來,與一般老去的太監一樣,送進祠堂排排站。
祠堂佔地約畝,座落道觀後方,是皇宮最偏僻之處,除了放置骨罈灰之外,平常絕無人跡,連個看守人都沒有,屋簷下密佈蜘蛛,陰風陣陣,鬼聲啾啾,誰願意到此一遊?豈不頭殼壞掉。
月色陰霾,蟲鳴嘰喳。
張心寶拜著神牌位走前,太監包羅及萬象拎著骨瓷壇隨後,摸著陰暗不明之月色已到了祠堂。
料不到,只有一個祠堂庭院就這般寬敞明森,古樹參天,雜草叢生,一片陰暗,連點一根蠟燭都沒有。
六合大院建築,房門木檻久已失修,來一陣風吹,處處「咿咿呀呀!」就足以令人聞之毛骨悚然,渾身不自在。
月光淡雲輕遮朦朧照入房內,隱約瞧見骨瓷壇層層堆高,處處雜亂林立,數之不盡,鼠影流竄踩碎骨骼「悉悉嗦嗦!」不時作響。
忽然間,一陣風揚起庭院的枯枝殘葉,旋起空中,迂迴飄蕩遮月搖曳,其陰影有苦萬頭厲鬼四面八方徐徐不斷撲至之感覺。
見此情況,三個一陣哆咦,牙齒打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心中抽寒,背脊涼颼,油然而生恐懼念頭。
「真他媽的先人板板!鬼住的地方?小主人真是有情有義,還親自送王板骨灰上門,這份恩情,可要保佑其長命百歲!」
太監萬象嘴裡雖是這麼說,然而心中害怕得已經雙腳發抖,重逾千斤,釘在原地不動。
「啪!」的後腦勺一響。
太監包羅甩了一巴掌後,強提精神,但雙腿也是不怎麼聽話,抖個不停。
「怕什麼怕!膽子這麼小?這個嘛?外頭兵荒馬亂民不聊生,屍橫遍野,比這裡更恐怖十倍。那個嘛?還有人吃人易嬰而食的慘事,我們算是享大福了!」
話是這麼說著!兩人卻臉色發白,面面相覷,依然佇在庭院。
年僅八歲的張心寶豈能不怕?早已躲進了太監包羅的衣袖裡,將神牌位揣進了太監萬象的懷中,真後悔講那個「義」字,真是不對時辰。
張心寶靈機一動,顫聲囁嚅道:「唱歌……隨便的唱歌壯膽……」
太監包羅偕萬象驚愕愕地一呆!小主子說得有道理!雙雙趕忙咽口唾液,順一順喉嚨,一展歌喉唱著當下最流行的小調道:
家鄉長髮披肩,黑白大眼睛的倩妹仔啊……奶子大似娘!那個有錢的王八烏龜坐上席,落魄的七綵鳳凰不如雞……
大聲哼哼呀呀荒腔走調:一個有如一面破銅鑼「鏗當鏗當!」敲響,一個就如一管破洞蕭「嗚嗚淒淒!」呼號。
庭院夜鴉呱噪,蝙蝠及百鳥齊飛,驚啼得逃之夭夭!
真是他媽的連鬼都給趕跑了!
然而,張心寶此時此刻卻覺得滿動聽的,整個怕鬼的心緒頓然鬆弛了下來,也跟著唱曲起哄!
二大一小仗恃著嘹亮荒腔走板小曲摸黑前進,走至正中間房屋,欲將一腳踩進之際!
「吵死人啦……快禁聲……」
突如其來的!蹦出了二個相似鬼影,渾身污穢,狼狽不堪!
鬼嚇人得看時辰!人嚇人會嚇死人!
「媽呀!有鬼……」
太監包羅及萬象驚嚇得護主心切,十分默契雙雙一頭一尾攬起了小主子,抱頭鼠竄,連滾帶爬,摔個狗吃屎。
嚇得張心寶嘰哇大叫有鬼!無意中施展出「追風萬里」輕功身法,一股溜煙的快,眨眼間,不見了人影。
豈料到,兩人後襟領被揪著了!
無法動彈,心中一涼,完蛋了!
既然鬼揪要死!也得搏上一搏!
陡地,兩人四拳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回身轟了出去!
「噗!噗!噗!噗!」
拳拳著肉!那就是人不是鬼嘍?
「哎喲!哎喲!」
兩聲哀叫肯定就是人嘛!
膽子一壯!氣勢凝然,雙拳抱腰,勁運發飆,使出了真功夫!
瞬間,一丈方圓寒霜瑟殺!露水驟間結冰珠狀,地面枯葉竟然凍裂「悉嗦!」處處爆響,聲勢好不驚人!
寒天神拳!即將轟出去了。
「且慢!包羅及萬象兩位公公且慢……是自己人!」
雙雙一呆!居然叫出了自己名字,肯定不假?操他媽的三更半夜竟然裝神弄鬼跑出來嚇人?
不由得對方分說!各自上前左右開弓「啪!啪!」賞兩耳光,管他的天王老子來,也是照打不誤!
張心寶聽見「霹啪!」耳光聲,倒了回來,看清楚了來人,怎恁地十分狼狽?
十分錯愕不解道:「哇!怎麼會是『飛鷹組』的統領華庶及華雄父子倆?渾身零亂的一團糟?倒底是怎麼一回事?」
統領華庶偕華雄雙雙跪地請安,卻不敢起身,汗流浹背顫聲道:「驚嚇了小主公是死罪!我們父子倆是被逼急了,所以藏身祠堂,請原諒屬下無心之過!您大人大量就饒此一遭吧?」
太監包羅一臉的詫異!武功高強身任天下密探統領的頭頭,居然被人逼得這般亡命落魄不堪,說出去有誰會相信?對方是何等來頭?總沒有大主公「張回天」權柄通天的大吧!
狐假虎威打著官腔不滿道:「哼!驚嚇小主公當然是死罪,就如你父子倆的現狀狼狽黔驢技窮,要是被大主公知道了,簡直有辱『張回天』尊嚴,肯定要你們身首異處!」
統領華庶驚慌急說道:「是!是的!還希望兩位公公擔待美言幾句,過了明晨,肯定雙手奉上黃金百斤……」
望著笑吟吟而來的張心寶,頓然停止了賄賂,不敢繼續。
張心寶「呵咭!」狡然招牌一笑,真使人心裡發毛,不知道會搞出什麼料想不到的壞名堂。
「都起來吧!你談你們的事,就當做沒有我的存在,所謂光棍不擋人財路嘛!但是,我卻有興趣聽一聽,倒底是誰有這份能耐,叫你們父子倆如此懼怕?躲進了鬼住的地方!」
太監包羅及萬象皆好奇心大熾!也想聽一聽原因,但是還得以錢財為重,插嘴道:
「咳!華統領剛才提的黃金物就這麼說定了,包你一切安排!」
華雄苦笑連連,將今晚出任務的情形,前因後果大致的說了一遍:遇上了喪門星「神魔刀」衛九敵,放言如果能逃過今晚,就不再追究。
統領華庶神色淒然,仇懣不平道:「犬子華雄穿山越嶺,膽顫心驚的逃回府宅!一頓飯都還沒有吃飽,那個天殺的『神魔刀』衛九敵已然出現在屋脊之巔,並且指名道姓追殺,不犯他人!」
雙眼一抹駭然神色又道:「屬下牽領『飛鷹』組三十多人縱上屋頂,四面包抄!結果不出一個照面,只見那只黑黝黝的大刀遙空一閃,分化千百光影,三十幾名殺手還沒有站穩,就如秋風掃落葉般紛紛墜落庭院,實在可怕!」
在場的人聞言為之一震!
太監包羅滿臉驚嚇,伸吐了一下舌頭怏怏然道:「那三十多個殺手!都死絕了嘛?」
統領華庶雙眼瞳孔一縮,驚魂未定道:「就是沒有死絕才更加可怕!刀劍殺人容易,不傷人才是超凡入聖刀法,會叫你一輩子忘不了其厲害,聞名喪膽;個個殺手同時一個穴道受制,無法動彈,只覺得,刀勁如風輕拂就摔了下來!」
太監萬象神色數變,無病呻吟,要死不活的輕歎道:「這麼說!天下無人能制得了『神魔刀』衛九敵嘍?那麼連大主公也……」
統領華庶黯然失色頻頻點頭示意。
華雄若有所悟,臉色驟變,大叫一聲道:「慘了!兩位公公剛才高歌一曲,震鳥驚飛,不就告訴了那個老匹夫,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一干人等紛紛悸慄不安,騷動了起來,緊張的上下左顧右盼,有若生命操控在別人手中,不啻等待死神之來臨。
驀地,緊張驚駭,顫慄危懼當頭!
庭院本是一片寧靜空寂,只聞得……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水聲,清晰落地脆響!格外震撼心頭。
大家不由得內心一陣抽寒!好似互相感染了一股無名恐懼襲腦,籠罩全身,倍感十分壓力,感受死亡前的那一刻鐘,令人幾乎窒息。
驟間,張心寶卻抿嘴「呵咭!」輕鬆一笑。
大家呆然愕著了!
這又是那一門子事?悠關生死一線之間,居然還笑得自來?真是服了你!
小孩童可能不懂得生死厲害關頭吧?
太監包羅比較心思細膩,體會主子個性,然而神色緊張,小心翼翼如蚊蚋忙問道:「小主子!這個嘛?莫非您發現了些什麼?那個嘛?告訴奴才嘍!」
張心寶蘋果臉通紅,黑白大眼睛眨了一眨,抿嘴強忍吃笑,伸出了小手,指著他的褲襠微笑道:「你們剛才嚇得尿尿出來!現在尿水沿褲子滴答作響,也會叫大人們緊張得老半天嗎?」
太監包羅偕萬象雙雙低頭一看!果真如此!面紅耳赤直透脖子頸,再也拍不起頭來。
「嗯!太監本來就是蹲著小便嘛!難怪會這樣嘍?活該出醜!」
這一稚童無心之言辭,使得統領華庶父子倆神色傻愣愣的僵著了,啼笑皆非,當然強忍不噱。
臥虎居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