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黑西裝的年輕男子誠惶誠恐地站在一張差不多跟雙人床一樣大的辦公桌前,桌後坐著一個滿臉怒氣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輕輕用手指叩著桌面,語氣冷淡至極,「費迪南德,你走的時候是怎麼跟我說的?」
看得出來,他在極力地壓抑自己的怒火。
費迪南德滿腦門的冷汗,身體也微微有些抖,似乎異常地懼怕面前的男子,「萊斯先生,我也不知道那個年輕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而且,他居然會使用黑巫術!」
萊斯「霍」的一聲站起來,口中不斷呢喃著「黑巫術」,神色逐漸從憤怒轉為焦慮,在房內不斷地踱步。
費迪南德不敢抬頭看著他,只是畢恭畢敬的將雙手貼在身前,恭順地低著腦袋。
半晌之後,萊斯終於開口了,「黑巫術?難道那個女人跟上頭有關係?」他的眉頭,已經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幾乎擰成一個疙瘩。
費迪南德自然不敢回答,只是用驚惶的眼神看著萊斯,腦門上的冷汗已經順著際開始往下流淌。
沒想到萊斯走到費迪南德身邊的時候,卻僅僅是揮了揮手,讓他離開。費迪南德如釋重負地趕忙離開萊斯的房間,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氣。
對於萊斯,費迪南德自信還是瞭解的,雖然其它人經常說他反覆無常,可是自從十三年前他被萊斯收養了之後,就一直跟在他的身邊。
對於萊斯一貫的陰陽怪氣,費迪南德可算是見識頗多,可是往往在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萊斯的內心才會稍稍展開一些。
正如萊斯經常對費迪南德說的,他一直未曾婚娶,卻把費迪南德當作自己的兒子一樣。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奇怪的父愛,才會讓萊斯將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面展現在費迪南德面前吧。
如果今天換了其它人,也許萊斯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他一貫都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若是換了別人向他匯報此事,他多半冷笑兩聲,就會揮手讓那人出去了。出去者多半不知道接下來會生些什麼,有可能安然無恙,也可能再也見不著二天的太陽。也只有費迪南德,才會在萊斯揮手讓他出去之後感到徹底地放鬆,這意味著萊斯已經原諒了他。
其實若是換了別人,今天在風嵐家裡也無法看出雷蒙使用了黑巫術的,如若不是他們這樣的關係,任誰也不會知道萊斯統領這麼大的一個黑幫,居然也是因為有著一個極為強大的後台支撐著的。
在幫派裡,除了萊斯自己,恐怕也只有費迪南德對於「上頭」稍稍有些瞭解。但這瞭解,也僅僅限於知道上頭那些人都是些奇人異士,會使用傳說中的黑巫術罷了。
費迪南德剛剛回到自己的屋裡,就聽見電話響了。
是萊斯,費迪南德一聽到萊斯的聲音,剛剛放下的那顆心,又懸了起來。
「記住,以後提到上頭的時候,要說『神術』,他們隨便什麼時候都有可能聽見。」
費迪南德點頭稱是,也不管萊斯在電話那頭是否能看見他在點頭。
萊斯停頓了一下,幾乎讓費迪南德以為他要掛掉電話了,可是萊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見見上頭吧!」說完,電話就直接被掛斷了。
費迪南德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似乎從萊斯的聲音裡,聽出了一點點的驚慌……
如果不是親耳聽到,費迪南德幾乎都要以為自己聽錯了,驚慌,這樣的詞彙根本就不該出現在萊斯的字典裡。
從被他收養那刻開始,萊斯在費迪南德的心裡就一直都是座大山,一座永遠不會感到疲倦的大山。而如今,大山似乎也在顫抖了……
難道,是因為今天在那個中國女人家見到的那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居然會讓一向孔武的萊斯也感到懼怕?
這一切,只有等到明天跟萊斯一起去見了「上頭」才會知道……
時間還很早,管家就來敲響了費迪南德的房門。
費迪南德早就醒了,只是躺在床上靜靜地想著昨天的事情。另外,多少也有一點點快要接近實質的興奮。
神秘即將被揭曉的時候,總會產生一些興奮的情緒的,費迪南德畢竟才二十多歲,還沒有學會如何像萊斯一樣控制情緒。
見到萊斯之後,萊斯僅僅看了他一眼,就說:「很早就醒了吧?」
費迪南德低著頭,不敢回答。歪_歪_書_屋_論_壇
「我也是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開始接觸上頭的,當時,我也和你一樣,感到莫名的興奮。當然,還有一絲忐忑。」
萊斯瞇起了雙眼,似乎回憶起自己當年的樣子。
萊斯帶著費迪南德去了車庫,開出那輛賓利。這輛車從費迪南德被萊斯收養後,就一直安靜地待在車庫裡,從來沒有見過萊斯開它。從今天萊斯的舉動來看,這輛車似乎是專門用來去覲見上頭的時候才會開出的。
車子很快就駛出了羅馬的城區,穿過一座低矮的小山,車子進入了一片森林之中。開著開著,萊斯居然將車子朝著一株看上去至少有上千年樹齡的大樹撞了過去。
費迪南德一聲驚叫,卻現車子居然完好無損地開進了大樹的內部,甚至沒有感到任何的衝擊,就像是在平坦寬闊的馬路上行駛一樣。
驚魂甫定的費迪南德好奇地看著車窗外,驚訝的現四周雖然黑壓壓一片,但是車子卻似乎是行駛在一片虛空之上。四周靜得嚇人,連原本車子自身的馬達聲都消失了,費迪南德感到了一絲恐懼。
萊斯轉過頭,面態安詳,「不要擔心,想必你早就對這輛古董車感到好奇不已了吧?為什麼我從來都不讓任何人——包括你——碰這輛車,現在你應該明白一些了。這輛車是用神力加持過的,是我唯一能夠進入上頭的領地的工具。」
費迪南德聽完這些話,已經是目瞪口呆了,驚訝得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玄幻類的小說他小時候也看過一些,從未想過有一天類似「加持」這樣的詞語,居然會出現在自己身上。並且,如果不是昨天親眼見到雷蒙施展黑巫術,恐怕他也不太相信黑巫術真的存在。
費迪南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直都傻活著,或者此刻正在作夢。他使勁兒掐了掐大腿,生疼生疼的,終於證實了自己不在夢中……
「不要驚慌,二十多年前我一次跟隨費奧雷先生來這兒的時候,也和你現在的心情差不多。世界上沒有辦法解釋的事情太多,你遲早會瞭解的。」萊斯說話間,車子停了下來,他示意費迪南德可以下車了,自己從另一邊打開了車門。
費迪南德下車後,不敢問任何問題,只是跟在萊斯身後,亦步亦趨地往前走著。
開始的時候,兩人都行走在一片混沌之中,但是很快,前方就開始光明起來,直至豁然開朗。
展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個帶有典型古羅馬風格的宮殿式建築,簡單的線條和碩大的石柱,無一不顯示出這裡的古老。
恐怕這裡至少也存在上千年了吧?費迪南德默默地想著。教導萊斯使用那些簡單的低級黑巫術的,看來就是這裡的人了。不知道這裡的人長得是什麼樣子,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墮落天使?
很快,費迪南德的疑問就得到了解決。
一個面目陰翳的人出現在他們面前,身穿一件白色的曳地長袍,行進之間似乎連腿都不曾動過,就那樣飄了過來。若是雷蒙看到了,自然會明白這不過是使用了簡單的飄移術,可是對於費迪南德而言,就不那麼容易解釋了。他不禁對眼前的中年人有一種諱莫如深的感覺。
面目陰翳的中年人說話了,聲音尖細,倒不像是個大男人的聲音,「萊斯,你怎麼會突然跑到這兒來?」
萊斯聽了中年人的話,冷汗「刷」地一下就爬滿了腦門。
若是對方很自然地說出他來這兒的目的,可能結果對於萊斯而言,會更好一些。現在對方明明知道自己為何而來,卻裝糊塗明知故問,反倒是大禍臨頭的象徵。
但是,萊斯還是小心翼翼地回答:「敬愛的費戈使者,萊斯也是不得已才會來到聖地。不知道萊斯哪兒做的不對了,聖地居然會派人幫助我的對頭們。」
費戈眉頭一皺,顯然不明白萊斯說的是什麼意思。只見他迅地向著萊斯和費迪南德的位置又移動了一些,堪堪停在二人面前。
費戈緩慢地開了口,「我們怎麼會派人去幫助你的對頭?我們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離開過了。」
費戈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顯然「很久沒有人離開過了」不是他們自願的,而是被迫無奈,才會無法離開。
「還有,你怎麼會帶來一個陌生人?」費戈指著費迪南德,白色的長袍下露出一小段食指,食指纖細,膚色蒼白,留著長長的指甲。
「難道聖地真的不知道這件事情?」萊斯一瞬間恢復了之前的冷靜,既然此事跟聖地無關,看來對方也就是個會使用黑巫術的人罷了。如此萊斯自然不會懼怕,他所怕的,無非是得罪聖地。
「他叫費迪南德,我原本以為那個會用神術的少年是聖地的使者,是聖地為了懲罰萊斯派去的人,因此才會按照約定帶來一個繼位者。既然不是,萊斯也就放心了。」
費戈眉毛一揚,同時微微地點點頭,「嗯?會使用神術的少年?」
萊斯一躬身,同時用右手拍拍費迪南德的肩膀,示意他將當時生的事情全部告訴費戈。歪*歪*書*屋*論*壇
費迪南德聽到萊斯說起繼位者,一下子興奮不已,知道自己以後就會是統領一整個黑幫的人了,這對於他來說,自然是個莫大的喜訊。
現在萊斯讓他敘述當時的情況,他自然乖巧地上前一步,半跪在費戈面前,「一個中國女子欠了我們一大筆錢,我們知道她的背景十分不簡單,可以利用她來做一些文章。那個女子叫做風嵐,原本是一個貴族的情人,還為那個貴族生下了一個私生子。
「雖然現在那個貴族已經不太管她的事情了,但是我們相信,如果風嵐真的出了什麼事情,他必定還是要管的。畢竟這些貴族,都十分好面子。
「因此我們現她沉迷賭博之後,就設下圈套,使她欠下三百萬美金,希望以此可以逼得她變成一個妓女,這樣就可以藉由她來要挾那個貴族,從而擴大我們幫派的實力。
「可是,就當我們即將成功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那個少年不像是純正的歐洲人,倒有些像是歐亞混血兒。我們原以為憑一幫打手,就可以輕易地制服他,沒想到他居然施展出了……呃……神術,讓我們的打手自相殘殺,全都身受重傷。
「我記起從前萊斯先生似乎也曾施展過類似的神術,但是遠沒有那個少年那麼功力深厚,便以為那個少年是聖地的人,因此連忙回去向萊斯先生覆命。」
費迪南德一口氣把整件事情都做了稟報,費戈聽後,陷入了長長的思索之中。
「功力深厚?神術?既然是讓他們自相殘殺,看來是失神術了。可是,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使用神術呢?難道他們的人已經恢復了?居然敢在十字架統治的世界裡招搖過市了?」費戈這番話自然不會說出口,只在腦海裡想著罷了。
考慮良久,費戈決定讓萊斯和費迪南德先行離開。
於是,費戈揮揮手,表示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讓他們先回去。
「我會跟長老會稟報此事,長老會會做出一個正確的決定的。」說完,費戈向後飄去,很快隱滅在宮殿式建築之中。
回到家裡之後,看著費迪南德滿臉的問號,萊斯決定告訴他關於聖地的事情。既然已經選擇了他做接班人,那麼自然要讓他瞭解聖地的全部事情。否則,以後萬一做出有悖聖地指示的事,恐怕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了。
萊斯走到一排書架處,伸手按了某個地方一下,書架開始旋轉,露出了裡邊的密室。
萊斯先走了進去,費迪南德緊緊地跟上,書架旋即關上。
兩人坐在一張低矮的茶几邊上,萊斯開始用低沉的嗓音向費迪南德敘述關於聖地的事情。
「原本,在費奧雷先生手上,我們的幫派只是一個小小的、沒出息的幫派而已,這樣的幫派朝存夕亡,每天也不知道有多少類似的幫派誕生,或者被更大的幫派吞併。正是因為聖地的幫助,給了我們很大的支持,幫會才得以展到今天這個樣子。
也就是說,如果聖地對我們的所作所為不滿意了,隨時可能讓幫會毀於一旦。
「費奧雷先生就是因為不聽從聖地的調配,才被聖地派來的使者拿走了屬於他的所有一切,這個幫派才會落在我的手上。
「聽到你昨天的敘述之後,我以為是聖地對於我們的作為不滿了,以為那個叫做風嵐的女人跟聖地有著什麼特殊的關係,而我根本無力跟聖地對抗,因此才會決定去聖地一趟,向聖地請罪,同時,讓你做幫派的接班人。
「可是,從今天聖地使者費戈的表現來看,這個風嵐跟聖地沒有任何關係,那個會使用神術的少年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既然費戈使者說了這件事將由長老會來解決,我們就不要再管了,耐心等待吧。」
直到此刻,費迪南德才大致明白了聖地的尊崇地位。沒有聖地,就沒有現在眼前的幫派。失去了聖地的支持,他們也會失去一切。
費迪南德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之中,似乎就在這一瞬間,他成熟了許多。
而萊斯,經過這樣的一個過程,卻顯得有些衰老了,可能是疲憊吧,整天在幫派的擴張和來自聖地的壓力面前,一個人無論多麼強大,衰老起來都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
與此同時,在聖地,費戈進入宮殿之後,立刻向一個留著白鬍子的老者匯報了萊斯和費迪南德說的一切事情。
白鬍子老者跟費戈同樣穿著白色曳地的長袍,並且多了一個帽子,將自己整張面孔都隱藏在帽子裡,除了那把白色的鬍子。
老者聽完之後,沉吟片刻,「這件事情我們長老會要進行決議,你在外等候吧。」說完,也像費戈一樣,他飄著走進了右手邊的一間密室。費戈躬身肅手退下。歪歪書屋
老者進入密室之後,搖響了一個銅鈴,很快,六名跟老者打扮相同並且都留著相同白鬍子的老者魚貫而入。
老者簡單地向他們介紹了萊斯和費迪南德遇到的情況,示意大家給些意見。
「難道是聖者又出現了?否則,他們如何敢在十字架統治的世界裡施展神術?」其中一名老者開口說道,其實,他這番話也正是所有長老會成員心中的疑問。
半晌的沉默,另一名老者說道:「雖然我們的祖先一度跟他們產生分歧,將火種偷到了人間,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耶和華共同的敵人。如果能夠藉由這件事聯繫上那邊那夥人,進行合縱連橫,可能也是好事一件!」
其餘幾位老者聽了他的話,都紛紛點頭,似乎都覺得這位老者所說的話非常有道理。
「一直以來,我們原屬天庭的神術修習者們,就是因為經常產生內部分歧和鬥爭,才會讓邪惡的十字架成為世界的要勢力。我們真的該捐棄從前的恩怨,進行一下聯合了。」
「沒錯,雖然海克裡斯大人曾經因為要營救普洛米修斯而跟天庭決裂,但是現在,為了我們共同的敵人——邪惡的十字架,我們的確有必要,也必須進行溝通和聯合,即使以後再產生分歧,也應當先將十字架從我們的世界裡清除出去再說。」
……
一下子,七嘴八舌的,大夥兒都在講述聯合的理由,為的那名老者等到大家都說完了,才緩慢地開口。
「聯合的事情,我們可以再進行商議,這不僅取決於我們的態度,大家別忘了,還有對方的態度呢。
「即便我們想要聯合,如果對方不配合,恐怕也是無法如願的。目前要的事情,是我們必須搞清楚那個少年的身份,萬一他跟阿爾卑斯山毫無關係,我們在這裡討論什麼聯合,豈不是顯得很滑稽?
「我覺得是這樣,讓費戈出去一趟,去探探那個少年的底。如果是阿爾卑斯山的人,我們再進行商議,如果不是,那麼那個少年一定只是因為某個機緣學到了一點兒神術的皮毛,乾脆直接讓費戈把他帶回來,或者直接殺掉他也未嘗不可。」
說話間,原本藏在帽子裡的老者的雙眼之中,突然射出一道寒芒,讓人不禁心生驚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