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李恪,父皇的第三個兒子。我的母親是前朝的公主,若說出身高貴,實在是無人能及得上了!
母妃很漂亮,我一直都知道。母妃不快樂,這是我後來知道的。
前朝的公主,這是何等榮耀而悲哀的稱呼。
隋朝亡了,民間有句話,叫做落魄的鳳凰不如雞。母妃算是幸運的,她遇上了父皇。父皇或許是看中了她的美貌,她成了當時還是秦王的父皇的側妃。
記憶中,母妃總是溫婉地笑著,但是,她的眼睛裡總是帶著一抹哀愁。
是的,一個亡國的公主,又成了新的朝代的妃子,她的丈夫在任何人眼裡都是大英雄,但是,他卻是毀掉了她的家國的人!她不是一個單純的公主了,同樣不能成為一個單純的貴妃。她是兩朝交接的紐帶,沉重的負擔壓在她的身上,她一直是疲倦的。
我出生的時候,父皇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了,當然,我那個二哥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小時候,我很少見過那個大哥,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他才會出現在王府,其餘時候,他大多是在皇宮裡,由祖父撫養,以滿足他享受天倫之樂的願望。
聽說,那個大哥是個有些懦弱的人,他聰明,但是很多時候,他心軟的不像是李家的人!李家的人骨子裡都是無情的,他卻似乎有些不同!
那天,我看著他衝進父親的書房,我聽見他的喊聲,他質問父親,為什麼要一定殺死那幾個堂兄弟,父親嚴厲地斥責了他。我遠遠的聽到兩個人近乎尖利的聲音,忽然覺得,這位大哥其實並不是像人想像的那麼懦弱,起碼,我是不敢那樣跟父親說話的。
他重病了一場。等他好起來,我忽然覺得自己快不認識他了。
他總是挺直著身體,臉上帶著笑容,可是,我似乎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淡漠與無情。
父王成了父皇。而他成了太子。我很不服氣!
所有人都說我是最像父皇地。那他有什麼好地!
我回去跟母妃說。母妃地目光幾乎要讓我潸然淚下。
母妃抱著我。歎息起來:「恪兒。你最不幸地就是生在帝王家啊!」
那時候。我並不明白母妃地意思。
「恪兒。你太聰明了。聰明人都是不長壽地!」母妃地目光總是那麼哀愁。她看著我。「你想去爭。就去爭吧!你要記住。這皇宮就是吃人不吐骨頭地地方。若是你是個平庸地孩子。母妃無論如何也是不想讓你趟入這趟渾水地!可是。你心氣又高。也有了自己地主意。母妃也攔不住你。只希望你可以三思而後行!」
我不得不承認,他很厲害。或許開始還是因為父皇的支持,但是不久後,他很容易就得到了大部分朝臣的認同。坐穩了東宮。
我冷眼看著李泰在那邊如小丑一般上竄下跳,努力在父皇與群臣之間表現,他倚仗著父皇的寵愛,在朝中很容易聚集了一股勢力。然而,他的一切都建立在父皇對他依舊信任寵愛上。便是無根之木,沒有半點實際上的依仗,絕對是不能長久的。
李泰在文人中名聲不錯,他拉攏了不少地寒門士子,讓他們通過科舉或者是別的渠道入了朝。並且平步青雲。而李承乾卻憑著幾首幾乎可以說是曠古絕今的詩詞,同樣聲名鵲起。
而我不行。我必須低頭做人。
朝中前朝地臣子實在是很不少,他們很多都還懷念著隋朝,畢竟,父皇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威,將這些老臣的權勢都削弱了不少,最讓他們憤憤不平的是,父皇在極力降低世家的影響力,而雖然隋朝就開了科舉。可是真正能夠進入中樞的還是世家出身的臣子。畢竟,當年隋朝建立。大半依仗的倒是世家之力,他們不能寒了世家的心。
母妃終究是隋朝地公主,這給了我很大的方便。
我去了安州,只有在這個遠離長安的地方,我才有可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安州那裡遠遠沒有長安繁華,它已經靠近了邊境草原,時常有風沙吹來。
在那裡,我不能像大多數公子王孫一般,鮮衣怒馬,紅綃帳,章台柳,離我都很遙遠。我每日裡,面對的只是粗俗的邊民,繁冗的政事。我喝著這裡的劣酒,想著,在長安,有個僅僅是比我早生了那麼一年的男人,他會在幹什麼?
我地母妃經常給我帶信,我知道,母妃這一生最愛的人不是父皇,而是我!母妃的字很漂亮,娟秀柔美,如同江南少女柔軟的腰肢,跳著美麗的綠腰舞。
她告訴我京城發生的事,父皇對李泰愈發不滿,李承乾又做出了什麼讓人稱道的事情。她的字裡行間帶著點憂鬱,我似乎聽到了她的歎息,她地聲音空靈而悅耳:「恪兒,不要爭了吧!」
我怎麼可以不爭!我地母妃,你是最尊貴的女子,我怎麼能讓你屈居人下!我從來不相信,我比不上別人!我也可以成為一個好地儲君,將來的君王。
我一直在沉默,幾年後,我帶著風霜之色回到京城,父皇很難得的讚許了我,如果他知道,我在安州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推翻他最看重的長子時,他會怎麼樣呢?
我再一次見到了他,我想如今我的心計已經不下於那些老狐狸了!居易體,養移氣,他長年身居高位,已經有了一身凜然的氣度,儘管他在微笑,可是,我總是感覺,他對一切都在俯視,這讓我覺得屈辱。
我帶著熱情爽直的假面具,與他勾肩搭背,推杯換盞,我在笑,我對著美貌的少女調情,但我的心似乎在另一個世界,冰冷而怨恨。
他比我還大一歲,而我在安州白髮都熬了出來,他卻依舊氣度雍容,言笑晏晏,看上去依舊如同二十出頭的人。
我準備了很久,佛門為了恢復以往的榮光,找上了我。父皇再次去了洛陽,長安城中也少了很多兵力,我想,機會來了!
我一身戎裝,騎在馬上,看著他依舊從容的神情,他甚至還在微笑,我打心眼裡痛恨他的笑容,那讓我覺得我就是個小丑!我冷然的發出了命令:「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