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快結束的時候,長安皇家大劇院終於落成了!
李世民親自給劇院題了名,用的是鎏金的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劇院共有三層,呈環形,足以容納三千人,也算一個大工程了!為了保證台上的聲音可以傳遍整個劇院,墨家的弟子為此費了很大心思,還有燈光問題,為了保證舞台上的采光,在舞台上方採用了大量的玻璃鏡子,可以通過對光線的反射,使舞台成為整個劇院中最醒目的地方。劇院的屋頂,鑲嵌著數十塊巨大的玻璃,用於白天的采光,至於晚上,屋頂懸著近百架燭台,燃著粗大的紅燭,可以在晚上給室內照明。
有了劇院,還需要劇本。
李承乾可不是什麼過目不忘的奇才,他倒是記得一點元明清時候的有名的雜劇,但是只限於大體的內容,還有一兩段流傳甚廣的唱詞,以此為根據,他找來了太學裡一幫太學生,能進太學的大多不是什麼窮人,手裡頭都是有不少閒錢的,若是許諾酬勞那就很傷這些向來對銅臭味不屑一顧的年輕人的感情,李承乾卻是許諾了他們若是將本子寫出來,在宣傳的時候,在報紙上還有演出之前的單子上將他們的名字重點突出。這讓那些太學生個個精神勃發,讀書為的什麼啊,還不是名利二字嗎?如今就是一個出名的好機會,這名字一旦讓那幾個有名的長年主持科考事宜的大人記住了,來年進士及第可不就是更有把握了嗎?
於是,正月裡,長安城的各大報紙上,紛紛刊載了關於長安皇家大劇院即將演出《牡丹亭》一事,並且,著重將《牡丹亭》的劇情寫了一遍,還留下了不少懸念。
一個官宦人家的美貌小姐,一個落魄的貧寒書生。一個傳奇一般的夢境,加上纏綿悱惻的愛情,還有那欲語還休地結局!一下子吸引了幾乎所有人的眼球,雖然有些儒家的老古板在那邊大家抨擊。但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全長安地眼球都被吸引到了這場還在排練中的雜劇上。
二月二,龍抬頭。這天晚上,正是《牡丹亭》第一次開演地日子。
長安皇家大劇院門前可以算得上是車如流水馬如龍了,要不是當初選地方的時候,將附近地地段都買了下來,整出了一個專門供停車的廣場。那些達官貴人都要沒地方落腳了!
李世民在被李承乾故弄玄虛的勾起了興致後,也帶著長孫皇后,還有李治、兕子、合浦、以及一向依賴長孫皇后的新城一起到來了。
此時劇院裡已經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文人士子,世家官宦。李世民他們微服到來,不願驚動了他們,惹出麻煩來,便從預留的一條通道直接進了專給他們留地一個包廂裡。
他們的包廂就在第三層最中央,地方很寬敞,視野很好。包廂裡擺放的是柔軟的皮質沙發,地上鋪著精美的羊毛地毯,沙發前是用天然地大理石打磨成的茶几,上面的圖案赫然是一副煙雨朦朧的山水。那可是天然生成的。萬中無一。茶几上擺放著幾盞清茗,幾碟精美的點心。牆角的博聚香爐裊裊的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劇院裡很溫暖,很多人脫下了身上地皮裘,李承乾微笑著指點王林將幾個人脫下地衣服掛在門邊的衣架上,而不安分地幾個小傢伙也從櫃子裡找到了自己喜歡的玩具,李治和合浦就這麼坐在地毯上,擺下了棋盤,想要一決勝負了。而兕子和新城正緊緊抱著柔軟的毛絨玩具,乖巧的坐在沙發上。
李承乾熟門熟路地從一個暗格裡取出了全套的酒具,一瓶葡萄酒,幾隻高腳水晶杯,打開瓶塞,給杯中斟上酒:「父皇,母后!這可是窖藏了十年的西域葡萄酒,經過了三蒸三釀,去了其中的燥氣,極為醇厚甘美!不妨品味一番!」
李世民接過杯子,抿了一小口,閉著眼睛回味片刻,歎道:「果然好酒!承乾以前莫非把好酒都貪下來了,朕可沒喝過這等好酒!」
長孫皇后輕笑一聲:「陛下喝的最多的是烈酒,這葡萄酒陛下嘗過一次,就說是女兒家喝的酒,不夠豪氣!怎麼能怪得了承乾!」
李承乾笑嘻嘻道:「還是母后疼兒臣!」
正說著話,那邊已經開演了。
出演杜麗娘的是教坊司的雲英,正是二八年華,卻已經顯出了誘人的風情,嗓子甜美圓潤,那可是公認的。
舞台上燈光一點一點亮起,四扇描繪著亭台樓閣的屏風立在台上,小小的四扇屏風,便將一個春意盎然的花園濃縮於其中,一聲幽歎想起,杜麗娘正式出場。
清幽的絲竹之聲繚繞,伴著有些寂寥的簫聲,雲英清亮的唱聲響起:「夢迴鶯轉,亂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裊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兒茜,艷晶晶花簪八寶。可知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恰三春好處無人見,不提防沉魚落雁鳥驚喧,則怕的羞花閉月花愁顫。」
曲調婉轉柔美,如同江南春日的柳絮,在風中飄搖不定,少女寂寞的芳心便由此而出。
燈光投射到了舞台中央,看到的正是杜麗娘攜著丫鬟春香在花園裡遊玩。
那雲英畫著淡妝,一聲素淨的長裙,卻顯得嬌艷無雙,清麗動人。顧盼之間,便生出了千般風情,萬種柔腸,自有一股子風流香艷的味道流淌出來。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荼蘼外煙絲醉軟,那牡丹雖好,它春歸怎占的先?閒凝眄,兀生生燕語明如剪。聽嚦嚦鶯聲溜的圓。」
悲歡離合,盡在其中。如夢如幻。叫人悲喜交加。
雲英確實很有成為名角的天賦,放到後世,也是能拿奧斯卡小金人的。唱到那尋夢之時,已經是梨花帶雨,近乎無語凝噎。
「偏則他暗香清遠。傘兒般蓋的周全。他趁這、他趁這春三月紅綻雨肥天,葉兒青,偏迸著苦仁兒裡撒圓。愛殺這晝陰便,再得到羅浮夢邊。」
「偶然間人似繾,在梅村邊。似這等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並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守的個梅根相見。你游花院,怎靠著梅樹偃?一時間望眼連天,一時間望眼連天,忽忽地傷心自憐。知怎生情悵然,知怎生淚暗懸?為我慢歸休,款留連。聽、聽這不如歸春幕天。難道我再到這亭園。難道我再到這庭園,則掙地個長眠和短眠?知怎生情悵然。知怎生淚暗懸?」
李世民歎息起來:「好個癡情的小女兒家!」
長孫皇后輕輕拭了拭淚,頗有些動容。兕子年紀還小,不明白什麼情愛,卻也感到了其中的悲慼惆悵,抽抽噎噎道:「那個姐姐好可憐!」
接下來一幕幕更是跌宕起伏,將眾人的心弦扣緊,個個屏息肅穆,生怕打攪了那對小鴛侶地相逢,杜麗娘於墓中死而復生,柳夢梅金榜題名,小兩口終成佳侶,重逢父母,得蒙天子賜婚,總算是大團圓的結局。
此時,台下眾人已經如臨其境,如癡如醉,直到落幕,依然是一臉回味無窮。
長孫皇后還有合浦兕子幾個人都已經是淚眼朦朧,自去小隔間裡梳洗。李世民嘖嘖稱讚道:「承乾,這所謂戲曲竟有如此作用,你可要好生把持好尺度!」
自從有了報紙,顯示了輿論地作用後,李世民對這方面已經是日益看中,他很敏銳地發現,這戲曲也是一柄雙刃劍,用的好,也能起到那報紙一般地作用,用的不好,那就是純粹給自己找不自在了!臣明白!」李承乾心領神會,這文章戲曲一向如此,就看把握在誰的手裡,當年元朝之時,那些雜劇家就喜歡用這些戲曲反諷時事,後世清朝的一曲《桃花扇》更是道盡了亡國的辛酸與無奈,要不是寫《桃花扇》地那位乃是孔子的直系子孫,一向喜歡搞文字獄的那位皇帝就能直接抄了他家,滅了孔家的九族。
那雲英乃是教坊司有名的美女,飾演柳夢梅地是太學裡一個自告奮勇的太學生,他也參與了對《牡丹亭》的創作。此時,還沒有出現這般以演藝為生的人,而在藝術上有大成就的地位也不低,哪怕是達官貴人也要給幾分面子,還不像宋朝以後,戲子伶人乃是下九流的勾當,為人不齒。結果,雲英因此一舉成名,那身價是直往上竄,而那位柳夢梅卻是得了很大一部分的艷羨與嫉妒,恨不得自己能與他換過來才好!
不說參與了《牡丹亭》的創作出演的眾人如何歡欣慶祝,第二天,全長安地報紙上都開始爭相討論這《牡丹亭》之事了,在長安掀起了一陣狂潮。
《京華》大篇幅地登載了《牡丹亭》中的唱詞與對白,那「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地這韶光賤。遍青山啼紅了杜鵑,那荼蘼外煙絲醉軟,那牡丹雖好,它春歸怎占的先?閒凝眄,聲聲燕語明如剪,聽嚦嚦鶯聲溜的圓。」一類的曲詞簡直成了時尚,是個人都能念叨兩句。有好事的文人已經開始依著這格律填曲詞傳唱了!
《長安剪輯》中很是熱情洋溢的介紹了參與創作的幾位太學生,將他們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挖出來品評一番,又大篇幅地介紹了雲英的狀況,其中不乏一些似是而非的八卦消息,重點對雲英的感情生活做出了猜測。很多人很是看好她與那個「柳夢梅」的前途。
孔穎達在《古風》上著文稱道:「《牡丹亭》開一代之先河,為一時之傑作!當流傳千古,與人傳唱!」
顏師古更是對此稱讚有加,非常看好這一新出地文學格式,在《古風》上的文章大體意思就是:「駢文如今已經過時了!古詩的格律太過呆板單調。《牡丹亭》中的曲詞通俗優美,必然可以風靡文壇,傳至後世,長盛不衰!」
當然。也有幾位老學究老夫子在《國風》中大肆批駁了一番,言道這《牡丹亭》大違聖人教化。傷風敗俗,實在是不堪入目。不過這點水花掉進人民群眾地浪潮裡。愣是沒顯出半點作用來,或者顯出了反作用看《牡丹亭》的人更多了!一些閒著沒事地文人也開始在各份報紙上撰寫文章,評論《牡丹亭》的唱詞、格律,抒發自己對於自由地愛情的憧憬,對那些個古板的老學究的批判。
長安的大家閨秀們紛紛表示。自己也要尋求自己地真愛,有人已經開始反抗父母為自己定下的婚事,說她們要等到自己的柳夢梅。
合浦跑到房府,眼淚汪汪的要房遺愛發誓,要他與自己同生共死。最好要和柳夢梅一樣,兩個人哪怕死了都能活過來相親相愛,這讓房遺愛差點就要崩潰,渾身汗毛直豎,恨不得一腦袋鑽地底下去。
一家印刷作坊很有先見之明的印刷了《牡丹亭》地全套曲詞,外加請了一大堆詩詞名家對此進行點評,又找了《牡丹亭》的作者作序,然後,這本《牡丹亭淺議》賣的紅紅火火。作坊裡重複印刷了一次又一次。還是供不應求。最後還推出了精裝版,採用的是雕版彩印。還加上了對幾個主要演員的全身相,僅僅印刷了五百套,售價高達四百個金幣,還是被人搶購一空,黑市上的價格已經炒到了一千個金幣,卻是有價無市。
《牡丹亭》在長安大皇家劇院連續出演了一個月,場場爆滿,很多人看了一遍又一遍,每次看的時候依舊淚流滿面。還有大批聞訊而來的人從各地趕來,花上一大筆錢到劇院一飽耳福,直把雲英他們幾個主角唱得嗓子都要嘶啞了,才在全長安人民的抗議下休息了兩天,然後繼續!
能夠進長安大劇院地都是有錢人,沒錢人自然有沒錢人地法子。
唱詞反正已經流傳開來,一些機靈的已經自發地組成了戲班子,就在一些酒樓茶館之類的地方出演,叫那些酒樓茶館的老闆狠狠賺了一筆。長安人民的生活已經形成了規律,家裡幹完了活,就直接往最近的有戲班子的茶館或酒樓跑,有閒錢的要上點酒菜,沒有的要上一壺茶水,一碟子花生米,再窮一點的乾脆自己帶著板凳甚至找個地方站著,在那邊看著戲檯子上的出演,演完了,再回去。
那些小攤販因此也是狂賺了一筆。大多數人是不會就那麼乾站著看演出的,總要買點吃食什麼的,各種零食攤如同雨後春筍般出現在長安的各個街頭,雖利微,但架不住買的人多啊!長安萬年兩個縣由此多出來的稅收,差點讓兩縣的縣令笑歪了鼻子。這可是實打實的政績啊!今年吏部的考評肯定是不錯的了,或許,自己能往上挪上一挪!雖說做長安令或者是萬年令是在天子腳下,聽起來風光,實際上常常兩面為難啊!天子腳下,有權有勢的人太多了,誰也得罪不起,因此,有了什麼事,頂缸的就是他們這兩縣的縣令。還是早點升職來得安全,哪怕在六部做個郎官,或者外放出去,同樣是牧守一方,上面沒有那麼多大佬壓著,日子也要好過一些不是!
總之,長安城上至公子王孫,世家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奴僕傭婦,爭相前往觀看這部劃時代的戲曲的出演,整個長安可以說是萬人空巷,傾倒在這部戲曲的風采之下。
由此引發的治安問題簡直是叫長安萬年兩個縣的縣令頭痛萬分。那些衙役都跑過去維持秩序,別的事也不管了!這倒也算了,反正這段時間,也就是那些地方比較混亂,可是,關鍵問題是,那些衙役也光顧著聽曲了,正經事也沒幹成!
李承乾畢竟見過的世面多了,一邊吩咐那些太學生繼續創作,一邊盤算著自己到底因此賺了多少錢。反正,房遺直、長孫衝他們拿到分紅的時候,眼睛都直了,不過短短一兩個月,他們的投資就已經收回來了,還有大把的利潤!
李世民專門命令教坊司在宮中演出了幾次,弄得宮中的妃嬪宮女太監們個個眼淚吧嗒,都快要影響正常的生活了。長孫皇后很是訓斥了一番後,宮中才漸漸恢復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