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離開盛王府,還是乘著她那輛招牌式的黑色華麗通無阻進了宮而去。
走在比以往更幽靜的宮徑上,任憑漸漸有些溫熱的風拂面,玉真心潮起伏。她抬起頭來,越過那層層疊疊的宮殿飛簷,望著湛藍的天宇,暗暗歎了口氣,「天氣還真是暖和了呀。」
雖然已經接近開元二十六年的春末夏初,但在這深宮之中,卻仍然給人一種淒冷的感覺。越往宮裡走,玉真的這種感覺越重。
走走停停,一路上,玉真心裡其實頗不是個滋味兒。
如果不是為了那個小冤家,她——她想必是再也不願意跨進這座毫無生氣的宮闕中來的。她雖然明知蕭睿不是李琮,不會成為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但按照目前的局勢,她實在是為他擔心。
她覺得她太了自己的皇帝兄長了。她覺得,蕭睿畢竟年輕,與作為執掌大唐權柄數十年的大唐皇帝相比,似乎還是衝動稚嫩了一些。
如今的大唐皇帝已經漸掌控起一切,局勢在鄭隴率劍南軍投向李隆基懷抱之後發生了根本性的逆轉:蕭睿的優勢已經不再,皇帝開始重新走上前台。
在御書房門,玉真靜靜地停住了腳步。她屏退自己的侍女,一個人向御書房內走去,跟在一個小太監的身後。
……
……
宮外。一條靜靜地幽巷中。
一扇吱呀一聲推開。楊凌默默地走出院落。望著巷口盈盈走來地一個嬌媚少女。
少女漸漸到跟前。原來正是他地女兒。化名李幽蘭潛伏入蕭家地楊蘭。
可惜。今地楊蘭已經被蕭睿識破身份。徹底淪為蕭睿地侍妾。
楊凌歎了口氣。「蘭兒。你在蕭家可好?哎爹爹害了你……」
楊蘭面色微微有一些漲紅。幽幽道。「蘭兒不怪爹爹。他——他對我還好。我在蕭家一切都好。」
「這樣就好。蘭兒,爹爹今天叫你來,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楊凌神色突然變得詭異起來,聲音變得異樣的低沉「蕭睿目前還在猶豫不絕,我們需要給他點一把火!」
楊蘭搖了搖頭「爹爹,郡王不像爹爹你想的那麼簡單,他早有安排……以女兒所見,爹爹還是靜觀其變為好……女兒如今已經是蕭家的人了,女兒不可能再去做那種事情了……請爹爹原諒!」
楊蘭緩緩跪倒在地向楊凌叩首道。
……
……
玉真輕輕走近御書房,望著疲倦地靠在地毯上喝茶的李隆基響無語。
李隆基輕輕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盞,蒼老的青筋暴跳的手顫抖了一下,淡淡道,「玉真,你許久沒有進宮看朕了……算起來,朕跟你也有一年之久沒有見面了。」
「皇上一切好就好玉真進宮來看看皇上。」玉真嘴角抽動了一下,還是緩緩地坐在了李隆基的身側。
「玉真進宮來只是為了看朕嗎?」李隆基臉上浮起一絲嘲諷的微笑,擺了擺手屏退了房中侍立在一側的太監和宮女。一陣輕輕的腳步聲過後,御書房裡變得異樣的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輕輕急促的喘息聲清晰可辨。
「皇上,臣妹想要問一問,皇上準備如何對待蕭睿?」玉真猶豫了一會,輕啟朱唇勉強笑了一笑。
李隆基沉默良久,淡淡一聲冷笑,「玉真,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蕭睿呢?」
玉真歎了口氣,「皇上,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看在臣妹和咸宜的面上,就一切揭過去吧……」
李隆基眉梢一跳,聲音霍然變得凌厲激動起來,霍然起身,怒視著玉真,「朕待他如何,你自然非常清楚。他如今能有今日的一切,皆是朕的所賜。但是,他卻在背後罔顧朕的厚恩……竟然,竟然想要謀奪朕的皇位,哼,朕豈能饒他!」
「皇上,蕭睿並無謀逆之意……」
玉真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李隆基憤怒地打斷,「夠了!夠了!」
「放任叛軍進攻劍南,試圖讓朕陷於死地……其意若何,昭然若揭了。哼,朕登基數十年,豈能被如此黃口孺子****於股掌之中!」李隆基咆哮著,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精神,俯身下去,一把揪住玉真的袖口,嘲諷道,「玉真,你是朕的御妹,是大唐公主,但你的心卻向著一個外人!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你心裡……」
玉真的臉色漲紅起來,「皇上,臣妹——」
「不要說了,如果他乖乖聽話,縱然是你想要嫁了他,朕也會成全了你們……」李隆基冷笑連連,「可是,他要謀奪你皇兄的皇位,而你,卻為了你的小情人進宮來讓朕一切揭過去不提……」
「朕這些年待你如何?你心裡有數……在朕的御妹當中,誰人有你的權勢?」李隆基眼中的怒火熊熊,一抹不可遏止的嫉妒迅速地發散出來,「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朕算什麼?朕在你心裡可曾佔了一絲位置?」
李隆基瘋狂地一把抓住玉真粉嫩的胳膊,另一隻手抖顫著將她的前胸裙口給生生撕裂了開去,露出裡面誘人鮮紅的紅色抹胸和粉白無暇的深深乳溝。
他劇烈地喘息著,眼中的嫉妒和怒火漸漸變得熾熱起來,他霍然抬手狠狠地扇了玉真一個巴掌,咒罵了一聲「賤人!」
玉真嫵媚的臉色漲紅起來,她掙扎著起身,奮力一把推開李隆基,也狀若瘋狂地大笑了起來,尖細的聲音在御書房裡久久地迴盪著:「不錯,我是一個賤人。可我親愛的哥哥,我怎麼就成了一個賤人了?」
「是,我喜歡他,我恨不能嫁給他,可是我不能!我為什麼不能呀……」玉真歇斯底里地發洩著,「這麼多年了,我看輕天下男子,是為了什麼,我親愛的皇兄,你難道不知道嗎?上天有眼啊,終於給我送來了一個中意的男子,可是,為了他的前途,我又不得不放棄……」
「我瘋了,我們都了。」玉真淚如雨下,「自從1年你污了我的清白之後,我就瘋了……」
「蕭睿是我的一切,你要是動他一根汗毛,臣妹我就豁出這份臉面去了……」
「住嘴!」李隆基子一顫,面目變得異常猙獰,「朕殺了你!」
「臣妹早就活夠了……來吧。」;冷笑著,緩緩閉上了眼睛,身形還在激動地抖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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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死!」隆基無力地擺了擺手,神色非常麻木。
高力士身巨震,用不可思議的眼光望著李隆基,顫聲道,「皇上……」
「滾!聽見朕的話嗎?難道連你也要來忤逆於朕?聽著,傳朕的旨意,速速將玉真賜死,否則,你也不必來見朕了。」
李隆基陰森森的話傳進高力士的耳朵,高力士心裡彷彿是被針紮了一下,再也不敢多言,默默躬身離去。
煙羅谷。
高力士帶著數百羽林軍氣勢洶洶地闖了進去,逕自入了玉真豪華寬大的臥房。穿著一身嶄新華麗霓裳宮裙的玉真,薄施脂粉,抬起嫵媚而平靜的臉龐來,望著高力士,「高大將軍,可是奉旨來為玉真送行呢?」
高力士歎息一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著,「殿下,非是老奴……皇上聖命難違,請殿下原諒老奴僭越了!」
玉真幽幽一笑,「起來吧,我怎麼會怪你呢……替我轉告皇上,玉真還是那句話,蕭睿是我的一切,縱死也不悔……這一封信,請高大將軍幫我轉交給蕭睿可好?」
高力士一顫,「老奴遵命。」
還沒等他說什麼,玉真便指著高力士手裡緊緊捏著的一瓶毒酒,歎息一聲,「來吧,我該上路了。」
……
……
玉真被皇帝賜死。在羽林軍的驅逐下,煙羅谷裡陪伴玉真的女道士和從人侍衛作鳥獸散,繁華了20多年的煙羅谷至此成為一座荒谷,只有那座佇立在谷底的開放式宮殿,還有那幽靜典雅的江南式園林風景,隱隱訴說著一個大唐玉真公主昔日無盡的風情和傳說。
消息傳了出去,朝野震動。
而在距離煙羅谷百里之外的終南山之巔,一座簡陋的庵堂中,一個青衣婦人蒙著黑色的面紗,站在門口失神地眺望著層層起伏的山巒,以及那遠遠掩映在青色地平線上的巍峨長安城。
一個明艷的少女輕盈地走出一間屋子,默默地走到婦人身邊,輕輕道,「殿下,暫且忍耐幾日吧,一切會好起來的。」
「玉真已死,剩下的只有望塵。蘭兒,過幾天你還是回長安去吧,你是蕭家的人,這麼突然失蹤,我怕那小冤家會遷怒於楊老先生。」婦人幽幽一歎,飄渺不定的聲音在山風中消散了開去。
少女微微笑了一笑,「我爹爹已經返回西域去了,從此隱居深山不出。」
「不知道我是該感謝你們父女的救命之恩呢,還是該埋怨你們從中煽風點火呢?」玉真扯下黑色面紗,順手一扔,面紗在山風中飄了幾下,便落入了萬丈深崖。
「不過,對我來說,這也算是最好的結局了。」玉真默默轉過身去,將白皙如玉的手遞給了楊蘭,「走吧,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