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府城,不僅是天府之都,也是放眼整個大唐除了長安洛陽之外有數幾個繁盛大城之一,其人口之密集,經濟之繁榮,毫不亞於揚州等江南名城,而其城池之高大雄偉,即便是比起洛陽來也差不了太多。
高大的城門口,人來人往,兩排面色肅穆的守城士卒筆直的站在兩側,用職業性警惕的眼神打量著過往行人和車馬人流。城門上,深深鐫刻著兩個碩大的篆書,益州。而就在這「益州」二字的筆畫凹凸槽間,居然還冒出一棵鮮嫩碧綠的野草來。
少女和玉環帶著幾車禮物,慢慢進了城去。在城中心最繁華的街市上,尋了一間客棧住下,將東西行李安置下,洗漱一番又吃了些東西,方才並肩出得客棧,隨著如織的行人,漫步著,隨意遊覽著城裡的世俗人情。
人生當真是詭異無比。前世,早就聽說成都是一座很適合人居住、很舒適安逸的城市,但蕭睿卻幾次路過成都而沒有機會停留。沒成想,如今他卻作為一個穿越者跟自己心愛的女孩一起漫步在這盛唐時代的錦官城裡。
在城中閒逛了一番,已是黃昏時分。當少年蕭睿和少女玉環沐浴著益州暖融融金燦燦的夕陽餘暉並肩走進一間大酒肆準備吃些東西時,少年卻一眼在廳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粗狂的臉上掛著傲然的微笑,一襲紅杉一塵不染,在這一眾酒客中是那麼的扎眼。是張旭,盛唐大書法家被後人稱之為草聖的張旭,是長安城裡小小的金吾長史張旭,是當日在孟昶家裡跟蕭睿有過一面之緣的張旭。
蕭睿一怔,心道張旭怎麼也到了益州?正在好奇間,卻見張旭已經哈哈笑著站起身來,拱手朗聲道,「蕭公子,久違了。洛陽一別,蕭公子別來無恙乎?」
蕭睿見躲不過去了,便笑了笑,牽著少女的手急急走過去還了一禮,「沒想到在益州能遇到張大人,蕭睿見過張大人。」
張旭狂放的眼神在少女臉上略一停留,心裡禁不住暗暗讚道,「好一個美艷明麗的女子!」
張旭的眼神從少女身上挪開,臉上的笑容分明就有了一些古怪,「蕭公子,其實某在益州等候蕭公子多日了。」
「等我?」蕭睿奇道。
「不錯。某來益州公幹,臨出長安之際,盛王和咸宜公主兩位殿下囑咐某問候蕭公子,某正準備公幹完了去蜀州一趟,不成想今日在此偶遇,也省得某再跑一趟蜀州了。」張旭的笑容越加的古怪,低低說,「兩位殿下對蕭公子甚是欣賞,蕭公子……」
從張旭背後突然走出一個高大雄壯的黑衣青年,神色冷厲舉止間頗有幾分軍人的肅殺之氣。他向蕭睿躬身一禮,小聲道,「小可衛校,盛王府侍衛。奉盛王殿下命,貼身保護蕭公子!盛王殿下讓小可給蕭公子帶一句話:蕭睿,你就是跑到天邊,我也要把你弄回來--哼,本王在長安等著你。」
衛校神色古板的將李琦的話用李琦的語氣複述了一遍,然後面不改色地站在了一旁,渾然不顧已經陷入愕然和震驚等複雜情緒中一時間難以平靜下來的蕭睿。
盛王李琦這種近乎小孩子過家家死纏爛打的做法,著實讓蕭睿意料不到。他,他竟然派了一個王府侍衛跑到蜀中來追隨自己,還美其名曰貼身保護--蕭睿苦笑了幾聲,掃了衛校一眼,也沒說什麼。
……
……
在酒肆中跟張旭對飲一番,在夜幕完全降臨之前,蕭睿這才跟張旭道別,帶著少女出了酒肆的大門,向自己居住的客棧走去。走了幾步,蕭睿猛然停下腳步,望了望前方街市上店舖門口次第開始點燃的明亮燈籠,緩緩回頭來淡淡道,「衛侍衛,在下只是一介草民,當不得盛王殿下如此厚愛--衛侍衛還是回長安去,多多替蕭睿拜謝盛王殿下--就,就說蕭睿蜀中事了,改日一定去長安拜見殿下。」
衛校面色淡定,無語搖頭,繼續跟在蕭睿和玉環的屁股後面,不緊不慢的跟隨著。
蕭睿皺了皺眉,「衛侍衛,蕭睿要回客棧,你還是回去吧,不要在跟著在下了。」
衛校咬了咬牙,略一抱拳,「蕭公子,盛王殿下嚴命,要衛校追隨蕭公子,保護蕭公子的安全,衛校絕不敢有違。」
蕭睿腳下一滯,繼續向前行去。
進了客棧的門,少女扯了扯蕭睿的衣襟,蕭睿回頭看去,見那冷酷的衛校也走了進來,逕自去找夥計開了一個房間。
蕭睿哭笑不得,也不理那衛校,只是匆匆跟少女回了自己的房間。
「蕭郎,既然盛王殿下如此美意,你又何必拒絕?再說了……」少女笑吟吟地坐在胡凳上,「有盛王殿下的欣賞和抬舉,想必等蕭郎明年進長安參加科考時就能順風順水了。」
少女的意思很明顯,貴為皇子的盛王殿下是得罪不得的,況且,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這事兒要是放在其他人的身上,不欣喜若狂才怪。派出王府侍衛來「貼身保護」一個布衣士子,這是何等的看重?當然了,這種古怪的行為也就是精靈古怪的少年李琦才能幹得出來。
少女此刻的心思與當日洛陽上元節狂歡夜時的心情有所不同。那個時候,她隱隱擔心蕭睿會被咸宜公主搶了去,畢竟人家是當朝公主,自己只是一個坊間女子;但經過了這些日子的相處,少女已經完完全全弄懂了蕭睿對自己的心意和深情憐愛。她已經不再擔心蕭睿會移情別戀--想通了這一節,她便開始為蕭郎的前途操起心思來。
要知道,蕭睿不可能永遠留戀在市井間做一個釀酒的富家翁。在少女心裡,像自己蕭郎這種絕世才子,注定是要入仕為官報效朝廷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的。洛陽也好,益州也罷,這些地方不過是他前進道路上的驛站,他真正的歸宿還是在帝都長安。既然如此,有一位皇子的看重欣賞,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