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回頭瞥了一眼,朗聲一笑,「然也。不過,太白先生,子美兄,這是子長帶來與孟陽共飲的美酒,只此一壺,只此一壺,我自獨酌,哈哈。」
這個時候的盛唐洛陽,正是李白、杜甫等盛唐文人騷客集聚的年月。蕭睿心裡儘管早就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乍一聽聞這兩位如雷貫耳的大詩人,一名詩仙,一名詩聖,就在自己眼前,看過去的目光也不禁有些發直。
其時的李白杜甫,名氣還沒有後來那麼顯赫,只是嶄露頭角而已。李白狂放,杜甫沉穩,來洛陽不到一年,名聲已然遠播。
蕭睿微微笑著,走過去將自己手裡的一葫蘆清香玉液遞了過去,對這兩位代表著中國古代詩歌巔峰水平的大詩人表示出了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應有的敬仰。他這麼客氣,李白倒也罷了,杜甫頗覺過意不去,忙起身來再三道謝。
李白性情豪放又不拘小節,見蕭睿主動示好,也毫不客氣接過酒葫蘆掃了一眼上面的提款,讚歎幾聲,拔掉木塞也一如楊華一般深深聞了一聞,陶醉了半天。
杜甫扯了扯李白的衣襟,笑了笑,「蕭公子,多蒙美意,只是我等白受公子之美酒,實在是慚愧。不如請坐,你我三人一起共飲如何?」
蕭睿有意與他們結識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地落座。李白命夥計取過一幅杯盞碗筷,在三人的酒杯中各自倒上一小杯清香玉液,小酌一口,回味半天,不禁仰天長歎息:「如此美酒,清冽醇香入口如烈火直入肺腑,苦感猶如雪山之風蕩滌心胸,實在是妙不可言,猶如仙釀!可惜,蕭公子這酒每日只賣50葫蘆,白連續數日都沒有購得一壺,如今終於得以品嚐一二,快哉!」
「太白兄如果喜歡飲,每日去王家酒肆便是,子長可以保證,這清香玉液你要喝多少便有多少管夠。」蕭睿笑了笑。
李白眼前一亮,「此話當真?」
蕭睿掃了他一眼,「自然當真,在下從無虛言。」
杜甫淡金的面皮上浮現著柔和的笑容,他的才華並不亞於李白,但性子卻穩重了很多。不過,他的詩詞雖然練達世故卻始終缺乏李白詩句中的飄逸灑脫和靈氣。大抵,這就是世人稱李杜李杜,先李後杜的緣故。
「絕世美酒在前,蕭公子,我等行行酒令如何?」李白哈哈大笑,探手拍了拍蕭睿的肩膀。他並不知曉蕭睿在洛陽城中有比紈褲還不如的不堪聲名,對這個能釀製如此美酒、談吐不凡狂放的英挺青年,頗對他的脾氣,甚有好感。
蕭睿不由一喜,心道吟詩咱不是你們的對手,可這行酒令可是咱的強項。毫無猶豫,他笑了笑,拱手道,「如此甚好。不過,這酒令官——」
酒令是筵宴上助興取樂的飲酒遊戲,最早誕生於西周,完備於隋唐。飲酒行令在唐時的士大夫中特別風行,飲酒賦詩撰文乃是常事。之後稍晚出生的詩人白居易詩曰:「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當酒籌。」後漢賈逵並撰寫《酒令》一書,清代俞效培輯成《酒令叢鈔》四卷。按唐風,行酒令必須要推出酒令官一人,以便出題。
李白正要請杜甫充作令官,突聽身後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蕭公子,奴來執令可以嗎?」
蕭睿聽聞這嬌滴滴的聲音就知道自己等候已久的美人兒終於還是來了,儘管姍姍來遲。他哈哈笑著起身道,「太白兄,這位是孟陽兄的堂妹玉環姑娘,不妨請玉環姑娘執令吧。」
李白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唐時男女之防幾乎形同虛設,男女皆可同席,蕭睿正中下懷,便在自己身邊設了一把胡凳,請少女坐下。少女盈盈笑著,眼神一會在蕭睿身上流轉,一會在李杜兩人身上掃過。
十多年後的長安,貴為大唐貴妃的楊玉環在金鑾殿上,她親自為翰林學士李白磨墨。命運的軌跡因為一個穿越者的到來悄然發生了偏移,兩人提前相逢在這洛陽城中的酒肆中,雖然不是什麼風雲際會,也頗令坐在一旁的蕭睿感慨萬千心曠神怡了。
少女落落大方地櫻口一張,居然引用了詩經中的一句行令:「奴出題了——厭厭夜飲,不醉不歸。」
心頭一動,蕭睿脫口而出,「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李白與杜甫相視一笑,朗聲道,「好句,蕭公子才思敏捷,不錯不錯。玉環姑娘,蕭公子這是在用詩經鄭風風雨裡的章句,隱去『既見君子,雲胡不喜』,向姑娘表達愛慕之情啊,哈哈!」
少女嬌艷絕倫的臉上浮起兩朵淡淡的紅暈,似喜似嗔的眼神瞥了蕭睿一眼,心裡也為他的敏捷應對暗暗讚了一聲。
少女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為三人斟上酒,又道,「花面丫頭十三四。」
李白微微一笑,見杜甫笑而不語,蕭睿正在沉吟,馬上便接口道,「洛陽四百八十寺。」
……
李白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笑吟吟地道,「白也出一題,請玉環姑娘和蕭公子以及子美兄對上一對——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葫蘆清香玉液早已被三人喝得見底,蕭睿端起一碗酒肆夥計另上的洛陽土產米酒,咕咚咚就灌了半碗,將碗一放,以宋詞人辛棄疾的一句詩應對,「醉裡挑燈看劍!」
「妙哉!」李白聞言大聲叫好,向蕭睿高高翹起大拇指,完全沒有注意蕭睿微紅的臉色。
「該子美兄了。」
杜甫微微一笑,「劍破東西南北。」
楊玉環柳眉一皺,略一沉吟,緩緩吟道,「北燕南飛。」
此句一出,不僅蕭睿暗暗叫絕,就算是李杜二人也不禁頗加讚許,對少女的才華高看了幾眼。
你來我往開懷暢飲,這一番相會可謂是盡歡而散,以至於楊玉環都忘記了自己今日出來是為嬸娘帶酒的。直到李杜兩人道別相攜離去,少女這才醒悟過來,不禁有些惶然地從店中取過一罈酒,也顧不得跟蕭睿打招呼,匆匆向店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