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的感覺很好,不過,蕭睿卻沒有因此而陶醉。找準一切機會洗涮那位蕭老弟不堪的聲名,他仍然還是「任重而道遠」。如果不是為此,他才懶得跟這些酒坊老闆們探討什麼酒道理論。
品酒之功如此神奇,意味著什麼,普通百姓可能不知,但校酒宴上這群酒坊老闆們卻心知肚明——品酒神奇,釀酒之功也定然高絕——這直接與大把大把的通寶聯繫在了一起。
故而,在觥籌交錯之際,在從蕭睿口中獲得了一個制曲的古方之後,城南桑羅酒坊的老闆孫德立即拿定了一個主意。
他親切地跪坐在蕭睿對面,高舉酒盞,熱切道,「蕭公子神乎其技,孫德佩服之至……」
孫德急不可耐地開出月例10貫的高額月薪,要請蕭睿到他的酒坊中去做「顧問」。見孫德開了口,其他酒坊老闆哪裡還想落下,紛紛也上前來開口高價延請。一時間,這個被眾人鄙夷的浪蕩子成了炙手可熱的「唐僧肉」。
被眾人包圍著,被眾人的口水星子噴濺著,有人拉扯他的衣襟,有人緊握他的手,還有人曖昧地按著他的肩膀,他不為所動地端坐其中,神色卻迷離起來。穿越之前,他也是酒類企業的搶手貨,這穿越千年歷史時空、跨越大唐與現代社會幾乎雷同的一幕,讓他心中百感交集。
眾人仍舊在聒噪著,這個時候,黎明前的一聲清脆的鳥鳴乍響在一泓樓院中的桂花樹枝頭。蕭睿淡然起身,望向了五花窗欞之外的薄薄晨光,「諸位不要說了,在下無意,多謝諸位東主好意,子長多謝了!」
……
……
校酒宴持續了一個通宵,在紅日高掛熱浪即將襲來的時刻,洛陽城的酒界精英們失望地帶著滿身的酒氣紛紛離去,孫德在離別之際,還撂下話說,只要蕭睿願意,城南的桑羅酒坊一定隨時開門相迎云云。
車馬凜凜,酒坊老闆們的馬車次第離開。孟昶也拱了拱手,「子長老弟,某的家門隨時恭候老弟大駕,就此別過,改日再把酒言歡。」孟昶揚長而去,蒼老的身軀在陽光下微微有些踉蹌,似是醉意,也似是心神激盪。
一輛豪華的馬車駛過來,孫公讓躬身一禮,「子長老弟,讓為兄送你一程!」
蕭睿擺了擺手,笑道,「不用了,多謝公讓兄的厚情,在下酒意上頭,正好散步而行,告辭!」
望著飄然而去的那個俊朗背影,不遠處的這個年輕人的腳步是如此的輕盈,如此的任意,沒有任何的掩飾,從他大步前行的身影中孫公讓讀出一些別樣的東西,他嘴角微笑著,回頭向自己的隨從小廝道,「阿朗,找幾個人給某留意一下蕭睿的行蹤。」
就這樣飄飄蕩蕩地過了洛陽橋。短短數日間,蕭睿數次來往於這座洛陽城中的第一名橋。
在路過楊華家的玉壺春之時,他下意識地向酒肆中瞥了一眼,酒肆中剛剛開門,空空蕩蕩地,沒有一個酒客,只有幾個夥計在俯身忙碌著擦著胡凳和低矮的案幾。
明知這一大清早地,那嬌媚絕倫的少女身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但蕭睿心裡還是浮起了一絲淡淡的失望,一絲淡淡的期盼。似是在這短短兩日之間,他對於少女的情懷已經從一開始的驚艷漸漸轉化為一種思念。抬頭望望如火的太陽,又望望身旁熙熙攘攘的車馬人流,他自嘲地一笑:初來大唐,立足未穩,心裡便起了這種色迷迷的念頭,當真是滑稽的緊。
他在這裡胡思亂想,豈不知在城中楊家的宅院裡,少女楊玉環端著一個簸箕,手裡撒著穀物,喚著幾隻雛雞來吃食,心裡頭也浮起了昨日那個飄逸朗俊的身影。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少女心事當拿雲。少女喃喃自語著,飄渺的心思又開始空靈地浮動著,靜靜地站在院中的太陽地裡,任憑那火熱的陽光曬在她白似天山冰雪的肌膚上,禁不住癡了。
正房的門開了,一個梳高髻、露胸、肩披紅帛,上著黃色窄袖短衫、下著綠色曳地長裙、腰垂紅色腰帶的中年婦人慵懶地站在門口,神色中帶有濃濃的嘲諷,冷笑道,「還當真做起了進宮當貴人侍候皇上的白日夢來?小丫頭片子,別癡心妄想了,趕緊地去下廚去幫忙。要真是發春了,等你叔父回來,老娘讓他趕緊給你找個人家,省得你整日裡迷迷瞪瞪,讓老娘白養你這個賠錢貨。」
少女一驚,急急低頭繼續撒著雞食。
婦人又是一聲冷笑,掩住門回房而去。
聽見那一聲吱呀的關門聲,少女忍不住回頭來瞥了一眼,那粉嫩的臉上浮現著的幽怨和薄怒讓人看著心鏡搖蕩。
「4年了,自爹爹去世後奴來到這洛陽叔父家寄養,這嬸娘就沒給奴一個好臉色。」少女心裡一酸,放下手中的簸箕,用衣袖掩住了通紅的眼圈。
叔父父子待她還湊活,只是這楊家繼母鄭氏實在是個潑婦,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整日裡拿她當丫鬟使喚不說,還時不時就撩撥她。這陣兒,她正在給她尋著婆家準備把自己這個外來的「賠錢貨」給嫁出去,也好撈一筆肥厚的陪嫁。
「哎……奴的命好苦……」少女發出一聲幽長的輕歎,挽起袖口,在陽光地裡默默地行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