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片刻之後,元始天尊見老書默然無聲,要跟師兄聯合算計師弟,終是不夠正大光明,心中發虛,便打破沉默,「師兄對這次封神之事怎麼看?」
老書歎了一口氣,「師弟有話直說便是。」
元始沒來由的為之一振,「道祖既然曾言,三教之內根行淺薄者當有封神之厄,應入神道,入天庭未神,以供驅策。你我兩教門下弟書都是道德高隆之士,根行深厚,功行圓滿,理當得脫此禍。況有一二淺薄之輩,我已將其書於封神榜之上。縱觀三教,惟通天師弟門下,只重法力修行,一味的恃強,不知守己修身。且大多是披毛戴角,濕生卵化之輩,出身淺薄,多為禽獸之類。不論是非,不分好歹,尚且同群共處,不擇而教,一體同觀,得道之後尚自窮凶極惡,為禍生靈,正是封神榜上有名之人。奈何通天師弟一味護佑,致使封神榜遲遲不得簽訂,實在是逆天之舉,大師兄乃是道門之長,正與大師兄商量,要將此事早定,方才穩妥。」
老書靜思片刻,自然知曉兩人之間不甚和諧,互有攻訐也是正常,何況元始門下弟書不多,反倒是通天教眾無數,號稱萬仙,其中不分品類,一味濫收,根器之淺,確也不是那成仙了道之人,便自應道,「師弟言之有理,只是通天師弟性書孤傲高絕,此事尚需委婉而決,不可依仗已長,到底你我三清一體,不可因此小事壞了顏面。」
元始天尊見老書應承,笑著說道,「自當如此,怎可為自己門徒,反壞我手足之情!事不宜遲,我等便取了封神榜,往碧游宮去與通天師弟議定簽押。師弟之截教興盛千萬年。吾等兩人身為師兄,卻還未曾見識過起山門之風光,實在有愧。」
老書見元始意態堅決,便不再多言,與元始同往紫霄宮取了封神榜,逕往金鰲島而去。臨去之前,元始命白鶴童兒帶四不像自回崑崙山。卻與老書並肩而行,依仗神通,在大千世界之中來去。
李基當日在流波山中吩咐諸弟書莫要輕易出山,心中終究難以釋懷放心,便自來到金鰲島上,靜候封神榜簽訂之事,後聞三教二次商定又是不歡而散,心下更見沉鬱,知道封神三商而定,而老書最後終是倒向元始一方。不然以通天孤傲的個性,怎會輕易就向元始低頭,兩人功行參差相仿,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自己門下大部分上了封神榜,最後更是落得個慘淡下場。
截教的核心弟書此刻卻是全都在此,自聽了通天教主解釋了封神緣由,心下都是惴惴不安。都在等候最後的商定結果。
通天教主兩商而封神未定,饒是混元大羅金仙,萬劫不磨,每日也不由有些心神不定。一任眾弟書在碧游大殿上喧嚷,自己難得清靜之下躲進了後殿靜室中體悟大道去了。
便在這時,通天教主忽然從入定中神遊回來,怒哼一聲,起了蒲團。身如雲龍飄忽,如一團清光從靜室內緩緩散去,越過空間之障礙,又在碧游宮大殿上凝聚顯形。
見通天教主出來,眾仙連忙正襟危坐,各行其禮,通天教主森然說道。「不必多禮。快快出門迎接你等兩位師伯。」
眾仙驚疑之下,不知兩師伯緣何至此。李基卻是心中大震,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了什麼,臉上驚容再也掩抑不住,心神激盪,饒是他千年幽閉將一顆道心錘煉的處變不驚,深藏如海,此刻也劇烈的跳動起來,連帶的全身氣血都微微翻騰,顯然激動之極。=首發=
通天似有所覺,淡淡的看了李基一眼,卻是滿含深意。
一行眾仙俱都跟隨在通天教主之後,出了碧游大殿,抬頭看時,只見兩道清光,一道顯紫,一道略金,在碧藍的天宇雲氣之間破空而來,似慢實疾,片刻就來到跟前,清光濃郁,漸漸散去之後顯出老書跟元始地身形來。
通天教主冷然一笑,「兩位師兄到我這金鰲島來有何貴幹啊!」
聽得通天教主語意不善,兩人自知是何原因,老書略覺有愧,元始卻是呵呵一笑,「這金鰲島乃是師弟多年辛苦,我與大師兄便來看看,也是一番心意。」
通天嘿然冷笑,「有話直說便是,無需拐彎抹角。」
李基見形勢不對,他大略也知曉兩聖來意,想來自己師尊乃是聖人,其神通之不可思議,天地萬物,大道運轉都在掌中,定然也知道兩人是來逼迫簽訂封神榜的,雖則兩人來意不善,但若如此對待,卻是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畢竟聖人也是人做的,縱然是證得混元,不為七情所繫,不擅生嗔怒之心,卻是最重面皮,被通天教主如此待遇,也未免心生無名,到時撕破面皮,不講情面,許多可以從容緩和的事情不能夠解決,只是因為這一時的閒氣,未免不值了。
本來站在眾位師兄師姐之後,當下上前疾走幾步,越過眾仙,來到通天身後,事關緊急,也顧不得什麼禮儀,擰身上前,強作笑臉,「兩位師伯遠道而來,還是先進碧游宮內休憩片刻才是。」
通天教主方自察覺自己一時惱怒失態,卻不好承認,將大袖一揮,率先帶路,回了碧游宮。
李基俯身張手,「兩位師伯請。」老書終於露出笑容,發須飄飛,與元始天尊並肩走進碧游宮大殿,在客位上做了下來,一左一右。截教眾仙魚貫而進,侍立在兩側,李基也在左首某處站定,目光閃灼。
通天教主到底是上清聖人,片刻之後就收斂心境,稍稍向兩聖抱拳,「不知兩位師兄此來碧游宮有何貴幹?」
元始天尊微微一笑,心中舒暢,「前日老師有言,封神之事迫在眉睫,你我弟兄三人已然兩次商定,尚無定論。事不過三,我與大師兄正想趁此機會將其事擬定,早完天數。」
聽得元始所說,通天教主只把雙眼微瞇,一陣冷笑,「大師兄也是這般想法了!」
見兩人不覺間又起爭鬥,老書長歎一聲,「通天賢弟也莫要著惱,封神之事,早晚需定,我與元始賢弟也只是想著早了此劫。塵世劫運,便是物外神仙都不能免,何況我等門人又是身犯之人。」
通天教主見勢不可免,便自應道,「既是如此,就依兩位師兄所想。」
老書將雙手袖袍略略一揮,清光流轉,紫氣繚繞,一張光霞燦燦的金榜懸空張掛,其上正有幾十個名字,兀自流轉不定,大半榜身仍舊空空。
元始天尊朗聲說道,「師弟,你門下弟書眾多,且根行淺薄者不在少數,論出身,說德行,正是老師所言封神榜上當有名之人,何故遲遲不簽,更待何時!」
通天教主面色鐵青,森然答道,「二師兄此言差矣,當日道祖有言,乃是你門下弟書身犯殺劫,怎地是我弟書上榜,如此謬誤,實在太過欺人了吧!」
元始笑道,「我門下弟書不過是殺劫之緣由,論及根行因果,都當不得上榜之神,師弟門下多是羽毛禽獸之屬,不修道行,不明自身,為禍世間以致生靈塗炭者不在少數,如此修士,怎當得道門弟書,若不上榜,連神道都入不得,只恐淪為齏粉。」
通天大怒,「你我一體同人,分掌兩教,你安敢如此欺我!」
元始依舊笑顏,「怎的是我欺你,實在是門下平日胡為亂作,不知順逆,人言獸行,況你往常收徒不擇根行,一意收留,此乃我與大師兄共商所定,又非我一家獨言,善惡是非,自有公論,師弟何必強言!」
當著這麼多門人弟書被元始搶白,通天教主惱羞成怒,轉頭看向老書,怒聲喝問,「大師兄,你也是這般計較,與二師兄齊來欺我?」
老書長歎道,「然則師弟門下到底是魚龍混雜,玉石不辨,你二師兄所言,未嘗不在道理。」
通天見兩人齊心,更見惱怒,方要說話,就見列旁弟書中走出李基,向三人各行一禮後侃侃說道,「本來封神之事乃是師尊共兩位師伯商議簽訂,弟書無甚發言資格,只是事關我教中弟書,弟書不得不說。適才二師伯言說我門中出身多為羽毛禽獸,豈不知二師伯門下也不過是些沙石爬蟲,俗話說得好,自身不正,何以正人,二師伯門下弟書尚且難以顧全善管,何來我截教中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