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遇哪知道這是慈航靜齋十大必殺技之一,尤其是慈航靜齋出身的女弟子,要待入世修行,就必須學會這招美人計。
不過郭遇雖然不識得什麼美人計,但他有他的木頭計,假癡不顛也是他的強項,道侶歸道侶,原則歸原則,郭遇還是很講究的:「若是愚兄自己的事情,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是事關青城,若是機要之處,不便相告,還要請妹子多擔待啊。」
碧靈水汪汪的眼睛抬了起來,頗有些深意地看了郭遇一眼,幽幽歎了一口氣:「那小妹還是不要讓黃梅師兄為難吧。」
郭遇有些窘迫,知道碧靈雖然如此說,卻還是擺臉色給自己看了,可是事關青城,如今有很多門派機密,對外人自然不便多言,即使碧靈要怪罪,那也是無法了,印象中碧靈師妹卻非那種不近人情之人啊。
「不知賢妹要問的是什麼問題?」郭遇小心翼翼問道。
碧靈勉強笑了笑,搖了搖頭,忽然似乎刻意轉移話題地道:「對了,黃梅師兄,我家紅靈師姐代我問候你,她問起了上次遇到了那兩位朋友,如今還好吧?」
郭遇知道碧靈指的是祖師爺和方小姐,當下也只能按外交腔調回答:「方小姐已經拜在我青城門下了,那位李公子,只是方小姐的世俗朋友,我家掌教真人見他和青城也算有仙緣,也讓他進入青城門牆,算是個掛名弟子吧。」
對自己心愛的人說謊,郭遇心裡也頗不是滋味,只是碧靈此次來得有些奇特,讓他心裡有些異樣感覺。
兩個本是無所不談的准道侶,卻是各懷心事,默默走著。
「黃梅師兄,這次崑崙掌教千歲壽辰,你們青城準備了什麼大禮?」碧靈又找到了話題。
郭遇忙道:「本門一向以煉丹立派,這次也是準備了些仙丹,卻不知慈航靜齋此次要送什麼禮物?」
「紫竹玉簫一管,南海壽桃十枚。」碧靈道。「我慈航靜齋與崑崙也算是一脈相承的道統。當年慈航真人身為玉虛門下十二仙,傳下這份道統,最後轉投西方極樂之境。修成菩薩金身,是我道門一段佳音。」
郭遇聽她強調慈航靜齋和崑崙派的關係,心中微有些不是滋味。
「本門有不少師姐師妹,都與崑崙才俊結成了道侶,同是玉虛門下。共修大道,著實是件美事,黃梅師兄,你說是也不是?」碧靈的口氣透著三分羨慕。
郭遇有些酸澀地道:「同為玉虛門下,分而再聚,確為佳話。」
碧靈像是故意要刺激郭遇似的,又道:「有位師姐十分促狹。偏生要介紹一名崑崙後起之秀給我認識,幾番催促,我卻一直推脫未從。總是這一昧道心,不能分開兩辮兒使吧?」
郭遇聞言動容叫道:「妹子。」
碧靈搖了搖頭,將一根蘭花手指摁在郭遇嘴唇前:「黃梅師兄,我心中所想的只有一個人,料想他待我也是這般,可是如今我這心裡,總是很不塌實,很不自在,總怕這一樁美事,要落成泡影……」
「妹子這話從何說起?」郭遇忙問究竟。
碧靈地眼圈微紅,再難故作輕鬆,搖頭不答,半晌才道:「我還是下山去吧。代我問候翠湖師伯,還有許多尊長。」
郭遇孤疑不解。今日這碧靈的情緒和表現,著實有些失常,與那個活潑跳脫的形象相差甚遠,難道心中有什麼心事不成?剛才碧靈也說了,心裡只有一個人,那自然不是其他的人讓他分心,會是什麼事呢?
正要相問,碧靈已經駕起青色綾帶,御空而去,臨走留下交代:「黃梅師兄,不要追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川大,鹿心筠所在的密室中。
碧靈耷拉著腦袋,捏著衣角,不住捲著,掩飾著心中緊張地情緒,偶爾偷偷斜眼去看師尊,見到鹿心筠那張鐵青的臉,心中沒來由一陣劇烈顫抖。
「碧靈,為師派你去向黃梅討個說法,可曾討到?」鹿心筠淡淡問道。
「弟子正要詢問,但黃梅師兄似有所料,提前封住我口。弟子怕他見疑,所以就沒在問下去,請師尊責罰。」碧靈輕聲道。
「哼!」鹿心筠顯然是料到了這個結果,反問,「你是怕他見疑,還是怕他見怪?說到底,你還是袒護黃梅。」
「師尊,你也知道,黃梅師兄在青城很受排擠,徒兒即使開口問那少年的來歷,他只怕也未必知道。」碧靈鼓起勇氣地道。
「哼!今時不比往日,你只道黃梅在青城受排擠,未必就不是青地派故意演給外界看地苦肉計。」鹿心筠畢竟是老江湖,見識不是碧靈可比。
碧靈無語,要她用美人計從自己喜歡的人口裡套出消息,這樣的事情,她真的接受不了,一開始她也努力這樣去做,可是到最後,她覺得很噁心,很難繼續下去,欺騙黃梅,就跟黃梅不得已對她說謊一樣,其實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你這丫頭,真是辦事不利,那我讓你去調查那小子地家世來歷,有什麼眉目麼?」鹿心筠又問。
「弟子已經調查清楚,那個年輕人從小住在J省一個鄉下小鎮裡,跟他母親相依為命,靠母親做豆腐維持生計。」碧靈的情報工作,其實也花了不少苦功。
鄉下小鎮?做下豆腐的母親?鹿心筠琢磨著,隨即問:「那你見過他母親沒?」
「弟子去到那個小鎮,當地人說他們已經舉家遷到成都來了,弟子到處造訪,也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碧靈如實匯報道。
「哼,要蛛絲馬跡那有何難?」鹿心筠心裡冷笑,已經有了定計。
……
回到學校的李進,立刻就接到了輔導員的傳喚,理由是接到了大量任課老師的投訴,作為輔導員,自然有責任有義務找學生談談心。
鹿心筠也不知道是靠什麼手段混進川大的,更不曉得她如何就能當上輔導員。只是她以道門神通將自己外型改變,內氣平息,偽裝成世俗美女地樣子。
兩人之前也打過交道,但都是淡淡之交,彼此還真沒正面發生過什麼交流,若要說有,只能追溯到王沖打架那天,她到宿舍來問話。
「李進同學?」鹿心筠假裝翻著手裡的投訴記錄,隨即扔給了李進,「你自己看看吧,幾乎每個任課老師都有簽名,他們的要求只有一個,讓我向學校申請將你開除,你讓我這個當輔導員的怎麼辦?」
「他們的理由是我曠課太多,還是功課完成不了?」李進悠然反問。
「曠課多,自然跟功課就拉上關係了,實質都是一樣的。」鹿心筠雖是在問話,其實是在揣摩李進。
李進笑道:「那可未必,功課不一定要通過課堂完成。大學是學術自由的領域,我喜歡上他們的課,那自然會去,不喜歡,他們哪怕用繩子綁我去,我也懶得去聽上一節課。我聽說要開除,總得功課全方位掛紅燈才對。」
「照你這樣地逃課頻率下去,功課可想而知。而且家有家法,你這樣逃課,顯然是對學校的規章制度的挑釁和藐視。而且你的逃課數,早已經達到了開除的標準,什麼都不用說,改天叫你家長來一趟吧。」鹿心筠輕而易舉地就把話題轉移到叫家長這塊。
「我家長在幾千里外的鄉下,一輩子沒出過鎮子,火車朝哪開都不知道,還是不要驚動他們了。」李進眼睛一閃,張口就是瞎話。
「是嗎?我只聽說你有個賣豆腐地母親,而且也好像來成都了。怎麼就成千里之外的鄉下呢?」鹿心筠無情地揭穿了李進地謊言。
「哼,你調查過我?」李進十分不悅,他最討厭的事,就是把家事搬出來說,把自己的事跟母親牽扯上關係。
「我不用調查你,很簡單取個證而已。現在兩條路給你走,一個是被開除,一條就是叫你家長來簽保證書。」鹿心筠絲毫不退步。
「可惜兩條路我都不會走,我並不是說非上這大學不可,可就是不想被無緣無故被掃地出門。陸老師啊陸老師,你不就是個輔導員老師麼?做事要好好定位自己,不要做出了錯誤的選擇,讓自己以後後悔也來不及啊。」李進滿懷深意地盯看了鹿心筠一眼,這才拉門而去。
最後那意味深長的言語和眼神,讓鹿心筠心中完全沒底,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個少年,居然能看穿我的真實身份?
她難以置信,但事實卻是如此,李進搖頭苦笑,走出門外,輕歎道:「靜齋啊靜齋,難道非得成為我心中一道坎麼?」
到了此刻,李進對大學早已經沒了當初那份初來時的熱情,但對於慈航靜齋的齋主喬裝成輔導員一事,卻是怎麼都難以釋懷。這個女人,當初和母親一夥,合力來對付自己的父親,如今,卻又來對付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