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為心智迷失,但憑著一股對女兒的濃濃父愛,一直還是很遷就方尋的,此刻聽方尋出言就頂撞自己,也是有些怒了:「尋兒,你怎麼就這麼任性呢?南姨有哪點不好,你要這麼排斥她?難道這麼多年,你還是沒有原諒我?你媽媽過世,我也很難過,可是那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你非得爸爸跟你一樣生活在過去的陰影中嗎?」
這些話,正常的方有為是絕對說不出來的,這一刻話說出口,連他自己都呆了一呆,但卻偏偏控制不住,繼續噴道:「你要是覺得這個家讓你很厭煩,那好,你回學校去!」
方尋什麼事都能讓步,獨獨是母親這件事,卻是十分的執拗,見父親提起舊事,還如此一副口氣,也是耍起了性子,「回去就回去,我再也不回這個地方了!你以後就跟那個女人過吧,我不要你管!」
李進忙勸道:「阿尋,這又是何必呢?事情不要說得那麼絕嘛,父女之間,要留條後路呢!方伯伯,你說對不對啊?」
主有為見李進發話,氣也自消了三分:「這個丫頭太任性了,我一直遷就慣了她,現在她什麼事情都由著性子來了。」
李進笑了笑,卻不置答,他知道,方尋其實很愛他父親,她現在就是兩個疙瘩沒解開,一個是母親,另一個就是那菩提香囊。
「李進,你是要陪我回學校,還是在這裡給人家當電燈泡?」方尋站了起來,收拾東西,準備閃人。
「我……」李進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做管家婆的天分,對這種家族糾紛,基本是無從插嘴。
「我看你們父女是要大戰一場了,大家誰也不要走,好好坐下來。我當裁判。不就是一個女人嘛,搞得你們家都雞飛狗跳了。主伯伯,你愛南姨,是愛她什麼,你先說說看。方尋呢,等下你再說說你不喜歡南姨的理由。」
方有為氣呼呼坐下來,點了根煙,歎道:「南喃的好處。想來你們都看到了。她溫柔善良。脾氣又好,懂得體貼人,照顧起人來無微不至,連我的一點小小生活習慣,她都會考慮得很周到,跟她在一起,根本不用有任何擔心,因為她會幫我考慮到一切。這樣的女人。持家有道。能跟她在一起,是我的福分。」
李進默然,方有為說得這些,確實那天都看到了,雖然明知道這是表象。但也不得不為南喃的演技折服,如果不是知道她是魔門中人,換普通人地眼光來看。任何人也難有挑剔的地方,賢良淑德樣樣具備啊。
「溫柔?剛才那口氣也叫溫柔?完全就是有她沒我,有我沒她的口氣!這樣的女人,也叫溫柔?還沒進門,就打算把我這做女兒的往外攆了,這也配叫溫柔,我看就霸道才對!」方尋越說越來氣。
「她是家裡出了變故,死了親人,心裡不舒服,平時不是這樣的。」方有為辯解道。
「她死了親人?鬼話聯翩,死了親人怎麼不在家守孝?沒過幾天就要跑來和情人幽會?這像是死了親人的樣子嗎?」方尋反駁道。
「你這丫頭,怎麼就這麼倔呢?那你倒說說,你不喜歡她哪一點了?」方有為氣得將煙頭擰掉,狠狠紮在煙灰缸上。
「我就沒看她有哪處是順眼的!」方尋一點都不掩藏,一改她一向寬厚地為人處事態度,「跟我媽比也好,跟李進他媽媽比也好,這個女人在我心中沒半點好地,溫柔,那是裝出來的;體貼,那是有居心的;善良,那是做給別人看的;考慮事情周到,證明她是個精明有野心的女人;持家有道?這個家現在跟她還沒關係!以咱家的家底,誰來了不得表現出一副持家的道的樣子?」
方有為勃然大怒:「你這是雞蛋裡挑骨頭,根本就是蠻不講理,她什麼優點都能被你說成缺點,說來說去,就是你媽一個人最好!」
「就是我媽好,我媽好!」方尋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這個女人想讓我叫媽,十輩子也是休想!好啊,既然她都那樣說了,那我也不遮掩了。這個家,有她沒我,有我沒她!你看著辦吧!」
這才剛說上理,以擰上了,李進這和事佬簡直沒法做下去,看來還是得把南喃的老底揪出來,否則地話,這方家就別想安寧了。這樣鬧下去,他這外人都覺得鬧心啊,好端端一個父慈女孝地家庭,咋就說鬧就鬧上了呢?
「方伯伯,我記得你當初送阿尋去青城的時候,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對大道很嚮往的樣子,如今,怎麼突然英雄氣短,女兒情長了?說真的,我聽青城劍仙們聊天地時候,還說到了想渡你入青城的,如今你糾纏於兒女私情,這事只怕要黃了咯。」李進只能以道誘惑之了。
「唉,人生苦短,南喃確實喚醒了我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讓我體會到人間真情地存在,體會到人倫之樂的重要。我以前癡於武道,癡於商道,到頭為,反而丟失了做人的一些基本樂趣。你問我現在怎麼選擇?那我情願選擇南喃,放棄大道,畢竟那些東西,虛無飄渺,問題有所成就,也未必真能逍遙成仙。」方有為這番回答,讓李進是大跌眼鏡,出自息啊,都到哪去了?
「嗯,那你千方百計讓我拜倒到青城門下,原來就是為了把我從家裡趕走?然後享受你所謂的真情,所謂的人倫之樂?」方尋冰冷地道,「這次下山,本還央求了青城祖師,讓他渡你入青城習道,特意還給你帶來了仙果,沒想到,沒想到你……」
說到這裡,方尋委屈地說不下去,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眼淚久遠是女人對付男人的七種武器之首,不管是情人間也好,還是父女也好,只要是在乎她,就絕對吃不消這番攻勢。
李進忙抽了把紙巾,給方尋擦了起來,方有為卻是哼了一聲,居然不吃這一套,自己嘟囔道:「總之這次的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南喃跟我在一起,也不阻礙我們什麼,即使追求大道,我們也是有共同語言的。」
「共同語言?方伯伯跟她說過阿尋入青城的事?」李進頭皮有些發麻地問,這還叫沒阻礙什麼,都快被那魔女吸乾淨了呀。
「這倒沒有,尋兒這邊是沒什麼,主要是青城之事比較隱秘,修道之人,不喜歡別人傳揚,這點道理我自然懂。就連她問我那香囊哪裡來的,我也說是女兒從道觀裡求來的。」方有為倒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含糊,畢竟青城這種修道門派,不是他想談就敢談論的。
「道觀?」李進隱隱感覺到了一點不妙,這菩提香囊是佛門之物,跟道門屁關係,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這招,那南喃這些天失蹤,不會是去調查這菩提香囊了吧?畢竟那天方尋因為這只香囊的反應有些過激了啊。
如果香囊真的只是普通求來的,也不應該是道觀,而是佛門。南喃身為魔門修真,豈會不認識這香囊的屬性?方有為說成道觀求來,那等於是撒謊,也就是間接告訴南喃這香囊來路不簡單!
身為魔門之人,南喃對方家的家業所圖者大,怎麼會不搞清楚就下手?萬一方有為背後有什麼大實力撐腰,那無雙派豈不是就著陷阱往下跳了?
李進頭腦有些亂,一隻小小的香囊,上一次還沒怎麼放在心上,這次仔細一推敲,才發現露出那麼大的破綻給人家。
這時候,再怎麼跟方有為解釋,他肯定也是不會信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再怎麼誹謗描黑,西施還是西施啊。
「方伯伯大事不糊塗,哈哈。」李進強言著歡笑,一邊又試探道,「南姨會對這麼個香囊感興趣?難道她也懂這些麼?」
「不不不,她那天只是看著好奇,所以就問了一下。後來我們大家都沒談這件事了。」方有為忙解釋道。
後來都沒談這件事?李進心裡苦笑,後來她拿走了香囊,自然是不會談的。這個女人,果然是慮事周到,心思細密啊。
「方伯伯,那只香囊其實是青城祖師厚賜之物,如果南姨不問,你也就別說什麼了。我看你們兩父女現在都在火頭上,要不我跟方尋先回學校,你跟南姨這邊也勸勸和,怎麼樣?」李進知道,現在說什麼都不可能消除那個女人的疑心,只有裝糊塗,將計就計了。
方有為有些歉意地道:「這些日子真是辛苦李兄弟你了,你代我好好勸勸這丫頭,她從來就比較服你。」
在方有為看來,李進就是準女婿了,自己跟他的關係就是准翁婿的關係了,這個勸說的重任,交給他也沒有錯。
說道了一陣,李進只好帶頭方尋回學校,看來楊沾同志,要提前開始行動了,無雙派比狐狸還精,這點小問題都能算計到,奶爸同志這次的任務還真是不輕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