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湖本來已經做好了受批評,甚至是被革職的準備。因為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他當掌教的失職。說一千道一萬,祖師爺即使不追究他跟翠劍的是是非非,但這兩百年不去理會鎖妖塔之事,放眼天下所有門派的一把手,也只有他翠湖有這麼大條的神經和這麼坦然的心態了。
不受罰,那才叫奇怪。也不能冤青字三老將責任推給自己。翠湖自己也反思到了,三位師叔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說白了並沒有什麼責任。最重要的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
想到這裡,他反而坦然了,要責罰,就讓祖師爺責罰我吧!
哪知道李進半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對翠湖那副「祖師,責罵我吧」的受虐表情完全無視,反而道:「這鎖妖塔是鎮妖重地,與魔道應該沒什麼相干吧?」
眾道沒料他會突然蹦出這麼一句,忙討好似的道:「妖魔兩道雖然同出九黎一脈,但自古分為兩家。妖是妖,魔是魔。因此才有鎖妖塔和封魔洞。彼此並不相干。」
李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既然毫無關係,這天邪門甘冒此奇險,一心想混進摩天孤崖,靠近那鎖妖塔,意欲何為?難道只是為了欣賞蜀山風景不成?
鎖妖塔的風景再美,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誘惑力吧?得罪了西蜀同盟,那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事。
越是如此,李進就知道,天邪門所圖之事一定十分重大。權衡輕重,傻瓜也知道同時遭到西蜀同盟十幾個門派圍剿是如何一番滋味。
有貓膩,必有甜頭。李進是那種聞不得半點腥味的人。一旦聞到了,連覺都睡不安穩。這鎖妖塔要真是有什麼好東西的話,讓天邪門在自己家門口撿去便宜,說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
如果有甜頭,他不是不想一個人獨自吃掉整塊蛋糕。但他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狀況,蛋糕可以吃,但一定要在打手團的幫助下進行消化。
如今的情況,怎麼動員這批老道,才是最要緊的事。如果鎖妖塔只是青城一家的私有財產,那根本不用這麼費勁。身為祖師爺,還不是他說了算。即使把鎖妖塔推倒,挖成一個的茅坑,想必如今的青城山也不會有人反對,相反還會毫不猶豫拿起鋤頭,擇個吉日開工。
問題是鎖妖塔是蜀山的鎖妖塔,是西蜀同盟所有門派,乃至修真界共同所擁有。維繫著仙、妖兩道的興衰和鬥爭,青城眾道再怎麼搞個人崇拜,只怕也不會跟著李進造次。
李進當然也不會頭腦發熱到那一步,他比誰都懂得打小算盤。
要想讓青城眾道下定決心,就必須誘之以利,曉之以理。
手心攤開,那一青一紅兩根羽毛赫然在手,李進淡然道:「那日我在地下黑市,以二十枚六陽回魂丹換得這兩根羽毛。起初的時候,我並沒怎麼在意。這些日子一直把它們藏在身邊,卻隱約感覺到有一絲絲奇異的感覺。你們都來看看。」
起初,李進交易這兩根羽毛,完全是為了氣氣那隻兔子。然而事後想想,那漢子黃森求丹心切,孤身闖入摩天孤崖,自然也不會是觀看風景那麼簡單。他當時信誓旦旦說看到兩隻巨鳥,並有這兩根羽毛為證,在情在理,也不似作偽。
很明顯,這兩根羽毛並非出自人工製造,更不是世俗中任何飛禽所有。因為普通的飛禽,羽毛掉了下來,絕對不可能長時間保持如此鮮活的狀態。而且李進確實隱隱約約感受到了這兩根羽毛的非凡之處。
這是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躁動,讓他產生一股迫切去探索的慾望。因為他感覺到,關於自己身上種種的疑團,似乎都被一扇門擋住,而今,這扇門似乎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等著自己去開啟!
眾老道拿著兩根羽毛,人人都鑒定了一輪。青字三老心裡已經開始冒冷汗。七百年了……記得那時候,他們還只是剛出茅廬的毛頭小伙子,拜在紫陽真人門下學習,曾經有幸見過鎖妖塔前的伏妖大戰……
那一戰,西蜀同盟十三大門派,元嬰期的高手就有上百,法寶飛劍更是囤積無數。敵人卻只有一個。青字掃老已經記不起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只知道當時所有人都叫他天妖。
除了血肉模糊這四個字,青字三老想不起其他有什麼詞彙可以形容那一戰。上百名元嬰期高手死傷過半,法寶仙器毀掉無數,才勉強將那人困進了鎖妖塔內。
平心而論,如果是靠真打硬扛的話,即使是那麼強大陣容,也根本困不住天妖。當時正道,著實使了些手段,比如說美人計。
當然,這些不光彩的事,七百年過去,各門各派都主動選擇了失憶。自然,傷口不在自己身上,人都是健忘的。
這些陳年往事,青字三老不願意去想起,可是這兩根羽毛,卻漸漸喚起了他們塵封的記憶。
尤記得,在天妖被封印進鎖妖塔之後,鎖妖塔附近來了兩隻巨鳥,一青一紅,以鳥喙翅膀撞擊鎖妖塔,強大的衝擊力幾乎將通往鎖妖塔的北斗大陣靈脈震碎。
由於和天妖一戰,西蜀同盟元氣大傷,基本無力組織強大的反撲,雖然鎖妖塔有上古金仙封印的無上法力鎮壓,但那只兩大鳥也是很有些精衛填海的狠勁,天天撞,日日轟,搞得蜀山各派每日都在承受著地震般的生活。
最後,倒是鎖妖塔裡的天妖制止了二鳥的瘋狂行為。從此之後,這兩頭巨鳥不知所蹤,西蜀同盟也曾組織過搜捕隊伍,然而別說是巨鳥,鳥毛都沒撿到一根。
可是七百年過去,黃森這散修無意中闖進了摩天孤崖,卻意外收穫了兩根鳥毛!
青字三老隨著記憶的甦醒,漸漸回憶起了那段動盪的日子。兩根鳥加起來都沒有半兩重,可卻有如千金一樣壓在他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