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嵋山,向來是西蜀道門的權威象徵,而凝碧崖作為峨嵋根基所在之處,凝碧崖身為蜀山秘府,數千年來,早已是修道界的聖地之一,幾可與崑崙的玉虛宮並駕齊驅。
要說起凝碧崖開闢的源頭,即便是峨嵋掌教,也難以說個究竟。如此洞天福地,大多天生而成,不過凝碧崖真正揚名修道界,卻是因蜀山二代掌教乾坤一氣妙一真人,在之前的基礎上,運用大神通,破開更為廣闊的空間,開闢了峨嵋的新紀元,如此一路走來,才有了如今峨嵋的巨大規模。
這凝碧崖四周峰巒如聚,皆是靈氣十足,天梯石棧勾連,崖間雜花生樹,奇葩異草隨地長成,共同締造了峨嵋這一方仙境。
此刻,一道純正的劍光駕上,凌於天頂之上,於雲海之中幻出身形,定在了一株大楠樹前,楠樹旁邊,卻是個洞窟仙府,正是赫赫有名的太元洞。
「弟子行空求見師尊。」停在洞前的是名年輕的劍客,一副道袍十分利索,使得整個人看上去精明幹練,應是峨嵋的傑出弟子。
「行空,你且進來說話。」洞府之中,似真似幻傳來一聲。
虛空之中,那太元洞洞門微張,一道白光撲出,罩在行天身上,只一卷,片刻後,四周悄然寂靜,什麼洞府,什麼劍仙,半點蹤跡也不見了。
名為洞府,卻是金碧輝煌的大殿,比之青城的五龍大殿,氣派卻要森嚴多了。一群老道居於中間,行空單膝跪地。
「行空,打聽到了嗎?青城派到底是什麼路數?」發話的是掌教北冥道長。
「師尊在上,弟子未敢深入調查,找了個相熟的天劍宗道友問了一下,聽說胡宗慶果然是被一個叫青陽的老道所教訓,而且青城擁有了離塵丹之事千真萬確,當時參加慶典,有二十多人受了青城的離塵丹,其中包括南海慈航靜齋。」行空小心翼翼道。
「青陽?」坐在北冥道人身後的老道眉目一動,「青字三老,還真是活著?」
行空有些不解地望著這個鬚髮皆白的老道,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看上去似乎掌教師尊對他十分敬畏尊敬。
「南明師叔祖,看來我們一直都低估了青城的家底啊。」北冥向那老道請示道。
「哼,青陽又怎地了?幾百年前,他就是我的手下敗將。即便他沒死,還能翻出什麼大天來?況且蜀山會盟,又不是我們這幫老頭子之前的比拚,還是靠年輕弟子為主,青城這些年,有什麼像樣的後起之秀嗎?」
南明?行空也在心裡計算起了輩分,連師尊都要管他叫師叔祖,輩分比起自己,那是大了足足三輩,什麼時候聽說了峨嵋有這麼高輩分的前輩存在了?
北冥恭聲回答道:「青城一向以墮落著稱,要不每次會盟怎麼都是他們墊底?能有什麼人才?翠湖更是欺世盜名之輩,翠字輩有個翠劍,再之下有個黃梅,據說是翠劍的徒弟,在派中很受排擠。其他,不足道哉。」
南明哼了一聲,聲色疾利地呵斥道:「北冥,你們這一代人,以你悟性最高,修為最強,成就也最高,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兩句!你還是太浮躁,太驕傲,被表象蒙蔽了很多東西。青城跟峨嵋自上古以來就是蜀中雙傑,齊頭並進,如果不是因某些上古遺事,遭了千年衰劫,青城怎會如此衰敗?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如果你低估了青城,將來讓咱們峨嵋吃虧的,絕對會是青城,而不是天劍宗和岷江那樣的後起門派!你要是不把這點緊記在心,將來定是峨嵋千古罪人無疑!」
北冥默不作聲,雖然被南明呵斥,輩分相差太大,不好頂撞什麼,但心裡卻是一萬個不服氣。青城是上八派之一又怎麼樣?千年來青城的表現,完全沒有任何鹹魚翻身的跡象。只是整出了些離塵丹,用得著這麼大動肝火嗎?
離塵丹,峨嵋從來就沒缺過啊,要不峨嵋怎麼會屹立於強手如林的修真界而不倒?而且從來沒有跌落過前三名?在西蜀一帶,更是毫無爭議的第一?
「行空,你還打聽到些什麼?且一一道來。」北冥被教訓了一頓,有些尷尬,呆了老半天,才想起跪在下面的行空。
「呃,弟子還聽到一些小道消息,那是關於一個少年的。那天在五龍大殿,那少年跟翠湖站在一起,在慶典上有說有笑,不曉得他是什麼來頭。以翠湖那麼好體面的人,居然沒有呵斥,反而看上去很幸福的樣子。」峨嵋不愧為西蜀第一大派,連這樣的八卦消息都能打聽到,而且把當時的情形描述的十分細緻。
「那少年修為怎麼樣?」北冥皺眉問道。
「說起來笑死人,那完完全全是個世俗小子,半點修為都談不上。」行空如實回答。
「怎麼可能?半點修為都沒有?怎麼能和翠湖站在一起?難不成是翠湖的私生子?到青城認爹去了?」這北冥身後的一名老道說的,卻是北冥的師弟北海。
南明聽到這裡,見聽不出什麼新鮮的東西,準備閃人繼續閉關去。這回要不是聽說青陽等人的消息,他才不會跑出來。一寸光陰一寸金啊,大好的時光,怎麼能消耗在這些俗務上?
臨走時卻不忘抖抖長輩威風,以教訓的口氣道:「北冥,你好自為之,不要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到時真的有些閃失,看你以後有什麼臉皮去見列祖列宗。」
北冥道:「師叔祖請寬心,青城派即使真有了那離塵丹,也比咱們落後千年,要迎頭趕上,怎麼著也得花個百年時間鍛煉出一批新秀吧?不是光有離塵丹就夠的啊。沒有傑出的弟子,再好的丹也是枉然。這些年,在搜刮年輕弟子方面,我們峨嵋可謂是形勢大好,蜀中一帶有些根骨的弟子,不說十成,至少有八成都拜在了我峨嵋門下。」
強者恆強,弱者恆弱;富者越富,窮者越窮,修道界,原來也講究這馬太效應。
南明聽這話倒也有理,神情稍微和悅了點:「如此你多用些心,過了這次會盟,你就卸任掉,我們渡你到醉仙崖修煉吧!」
北冥一聽這話,立刻來了興頭。說真話,當這個掌教,如果不是為了有機會可以到醉仙崖和長老合修?有機會和本門元老共同參悟飛昇之道?要不然,他才懶得去耗費時間呢!
「多謝師叔祖成全,徒孫一定用心用力,必讓那青城永無翻身之日,西蜀同盟,唯我峨嵋獨尊。」北冥這幾句話,卻是誠心實意的。
……
與此差不多同時,南海慈航仙宮內,某間秘室裡。
鹿心筠靜立在一副卷軸之前,那卷軸掛在牆壁上,內中畫的卻是一名青袍男子,側身而立,看不清正面,卻有凌雲孤傲之感。
半晌,她才將那卷軸收起來,納入百寶囊中,右手五指虛空結了個蓮花盛開之狀,口中道:「紅靈、碧靈過來見我。」
片刻後,鹿心筠望著兩個二徒進來,吩咐道:「你們二人雖然是我門徒,修為尚淺,修行百多年,未能度過元嬰期,今後還需更加努力;這次我要出山一段時間,少則數月,多則幾年。派中一應事務,交給你們心燦師叔打理。你們一切要聽師叔管教,不可妄為,更不要和別派發生什麼衝突。知道嗎?」
二姝齊齊點頭,口中稱是。雖然他們十分奇怪,自己入師門百年,也只見過師父出門過幾次,且從來不會超過半個月,如今不但除外雲遊,連派中大事都交給了師叔打理,而且一去是幾個月到幾年不等的時間,確實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自然,師尊這麼做,定是有她的道理。以師尊的脾性,還是不要打聽為好。她要交代,自然會交代清楚,不交代,那就是十分隱秘之事,不能說出來。二姝跟隨鹿心筠多年,對師尊的性格,還是很瞭解的。
其實,整個修道界又有誰不知,南海慈航靜齋的第一權威是鹿心筠;第一高手也是鹿心筠;當然,第一冰美人,更是鹿心筠。
這樣的大美人,估計道心也如同堅冰一樣吧?只是,那一道在她腦子裡蕩漾了幾百年的身影,真的已經從神識當中根除抹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