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谷縣大堂,蔣知縣看著堂下哭的一塌糊塗的胡夫人,肚子裡暗暗好笑,心說這個婦人也實在不成體統,哪有告狀沒有訟狀還一直哭個不停的。勉強聽她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完,蔣知縣一臉怒容,一拍案木,道:「好個刁民龍五,竟敢上門欺人,左右,去與我拿了此人。」
說著對旁邊的衙役努努嘴,衙役心領神會,也擺出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領命而去。
蔣知縣又溫言道:「胡夫人且莫悲慼,待拿了此人本官自會明斷。」
胡夫人可算找到了組織,只覺得這兩天所受的委屈再也壓抑不住,心裡激盪下,嚎啕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好不……嚇人。蔣知縣看的直皺起眉頭,心裡越發不耐煩起來,要不是胡大戶也算本地有頭面的人物,早把她叉出去了。
半個時辰後,胡夫人的眼淚漸漸少了,心裡的怨氣卻越發高了,回頭看堂外,去抓人的衙役還是不見蹤影,心裡焦急起來,對蔣知縣稟道:「大人,龍五這潑皮狡詐,聽說平日全聚在武家賭坊,請大人明察。」
蔣知縣點點頭,道:「夫人請放心,今日定會為你做主。」
又等了老半天,抓人的衙役步履匆匆的趕了回來,他們一個個滿頭大汗,盡忠職守的樣子,跑到堂上稟道:「大人,小的們找遍陽谷城,沒發現龍五的蹤跡。」
蔣知縣「哦?」了一聲,道:「去武家賭坊了嗎?」衙役紛紛點頭,回道全部去過了。
蔣知縣為難的看著胡夫人道:「夫人,非是本縣手下怠慢,可找不到龍五也無法定罪,不過夫人請放心,我這就著他們加緊搜尋,等找到龍五本縣再傳召夫人。」
胡夫人哪裡肯依,道:「大人,龍五這廝肯定是躲在了武大家裡,他們蛇鼠一窩,何況此事也是因為瑾兒而起,大人派人去武家抓回瑾兒一切就知。還有請大人發下公文,捉拿在逃的龍五!」
蔣知縣臉一沉:「夫人是在教本縣辦案嗎?龍五本就是疑犯,怎能發公文拿他,在案件大白之前,本縣怎能枉下斷言!至於瑾兒之事,你可是告武大強搶你家奴婢?」
胡夫人聽著這話怎麼越來越不對了?不過告武大強搶瑾兒是不敢的,畢竟這事自己理虧在先,若是一切弄的清楚,自己卻也犯了律法。正躊躇間,蔣知縣又放緩語氣,道:「胡夫人請放心,本縣自會加緊尋訪龍五,早日給夫人一個交代。」說了一使眼色,兩邊衙役高喊「退堂!」
胡夫人被蔣知縣軟硬兼施弄的暈暈忽忽出了大堂,這才回過神來,敢情真和自己相公說的一樣啊?看來這蔣知縣是擺明在包庇武大了,什麼找不到龍五,這分明是官場常用的拖字訣嗎。恐怕就算他們和龍五走個對面,也會假裝認不出他。知道不找到龍五,這案子就沒辦法定案,還和老娘說的冠冕堂皇的,在衙門的大門口狠狠吐了一口,一時間也無法可施,只好先帶下人回去再做商議。
幾日後的陽谷城,突然沸沸揚揚起來,據說來了驛報,江南鬧起了瘟疫。有好事的去縣衙詢問,都被以散播謠言擋了回來,並滿街去抓散播謠言之人。可官府這樣一鬧,這消息倒越傳越烈,也是,要真的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又何必這樣大張旗鼓的來堵眾人之口。只怕是朝廷下的嚴令,以免弄的人心惶惶。過得幾日,街上就出現了幾個江南口音的客人,誰知道第二天,這幾個人就蹤跡全無,於是乎,這是官府驅逐出去的消息傳的更是滿天飛。茶樓酒肆中,人人都好像剛從江南回來的一樣,說的是唾液橫飛,眉飛色舞。什麼哪個州府已經是人煙皆無啦,什麼長江南已經是餓殍遍野了。說者舌敝唇焦,聽者皆點頭哀歎。
又幾日,有去大運河碼頭的突然發現碼頭處停靠了異常華麗的一艘兩層樓船,更有人發現船頭曾有一服飾華貴的六指中年人出現,馬上就有人聯想到了江南瘟疫,江南第一富商葉員外可不就是六指嗎?這葉員外可不是隨便叫叫的那種便宜員外,他的的確確曾經是朝廷的吏部員外郎,後來辭官歸鄉,做起了生意,葉家本就是一龐大的家族,上代還出過一個貴妃娘娘,也算一外戚,至於朝廷裡交好的官員更是數不勝數,所以葉員外這生意是做的順風順水,據說家財已有千萬貫,實可說是大宋第一巨賈,生意遍佈江南,聽說已經做到了海外蠻夷之地。而葉員外最大的生意聽說就是藥材生意,如今江南鬧起了瘟疫,這六指老人不是葉員外是誰?肯定是江南藥材告竭,來北方搜集藥材來了。這個新聞一時間又傳遍了陽谷。
武家四合院,武植在院子裡把五大婢女集合,挨個兒掃視了一陣,看得眾婢女心裡七上八下,雖然平時的武植對她們總是和顏悅色,和江湖傳說中的陽谷第一惡霸的形象相去甚遠,不過這些婢女的心裡要說不怕他那是假的。此時看他一眼不發,只是打量自己,一個個小心肝更是跳的飛快,不知道武大官人是不是有什麼不順心要尋自己的晦氣。
幸好武植只是冷冷說了句「從今天開始,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武家。」就轉身進內堂去了。眾婢女雖然不知道武大官人為什麼突然來了這麼一個規定,畢竟平日裡武家的規矩還是很寬鬆的。但眾女還是都鬆了口氣,畢竟不是找自己麻煩,至於這個規矩,有的大戶人家早就有這樣的規矩了。只有玉蘭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在琢磨著什麼。
金蓮和瑾兒正在那裡聊天,看武植進來,趕忙都站起來。武植笑笑一擺手,道:「咱家沒那麼多規矩,你們聊你們的。」二女笑笑,瑾兒經過這些天,也知道武植的性子最是平和,有時候就在想,外面傳說中這位姐夫可是凶神惡煞,聽說有的人家嚇唬小孩子都用武大來了這種經典台詞。也不知道面前這個滿面笑容的姐夫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麼可怕。
二女坐下來又接著剛才的話題聊了起來,旁邊聽的武植一陣好笑,二人的話題和幾百年後那些大嬸的話題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什麼誰家的孩子多淘氣了,誰家的老母豬聽說又生了十幾個小豬啊,還有什麼東街的面鋪的面其實特難吃等等。
門簾一挑,玉蘭從外面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白色小瓷盤,盤裡放著三杯熱氣騰騰的香茗,放在桌子上,又施個禮退了出去。
武植聽她腳步漸漸遠去,遲疑了一下,對金蓮道:「金蓮,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
金蓮笑道:「相公有什麼話就說,和金蓮還有什麼商量不商量的。」
旁邊瑾兒心中也暗笑,看來姐夫對姐姐的疼愛真的沒話說,做什麼還都有商有量的。
武植看看金蓮從買來就一直掛在腰間的白鳳玉珮,考慮了半天,終於道:「最近我做生意有點手緊,能不能把玉珮先借我一下,我抵押給馬家首飾換點現金,過幾日就可以贖回來。」
金蓮雖然有點不捨,還是依言解下玉珮,遞給武植,溫言道:「相公拿去吧,金蓮的東西都是相公的,相公不用費神和金蓮解釋什麼,金蓮一切都聽相公的。」旁邊的瑾兒問道:「姐夫你做什麼生意呢?聽說你現在可是腰纏萬貫,怎麼鬧到要抵押東西了?」
金蓮雖然也面露關心之色,不過她還是拉拉瑾兒,道:「別問了,你姐夫的事情不是咱們女子該問的,別惹你姐夫心煩。」瑾兒嘟著嘴不再說話。
武植歎口氣,想了想道:「最近在忙筆大生意……先等一下」說到這兒,站了起來,掀開門簾四處看看,把門關嚴後又來到窗邊打開窗子向外看去,眼角瞥到窗下黑影一閃,不由嘴角掛上一絲冷笑,也不聲張,只是慢慢關緊窗子。
金蓮看他緊張的樣子,不由得道:「相公的事情既然機密,就不要說了吧,人多嘴雜,洩露出去反而不美。」瑾兒也跟著點頭。
武植笑笑道:「無妨,咱們都是自己人。只要不被下人聽到即可。正好閒來無事,我就跟你們說說,你們應該知道江南瘟疫的事情吧?」金蓮疑惑道:「難道這是真的嗎?官府不是在抓造謠的人嗎?」
武植嘿嘿一笑:「自然是真的,要不然,也就沒有這天大的機會叫咱發達了。」說著笑個不停,樣子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