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劇社排練的那齣話劇是一個很有名的話劇『歌劇魅影』。
娜娜扮演的是女主角姬絲汀,男主角巴特勒由一個長相粗曠、皮膚較黑的男同學扮演。因為包大同說我和娜娜會有大麻煩,所以我和她更加形影不離。當然,中間還總是吊著包大同這個電燈泡。
可是這麼過了一陣子,一點事也沒有發生,那個湖再也沒淹死過人,排戲也很順利,慢慢的,所有人都放鬆了警惕。人就是這樣健忘的動物,當一切平靜下來,就會以為危險已經遠離,並不知道黑暗中有不懷好意的東西潛伏著,準備隨時竄出來威脅人們的生命!
我也是一樣,因為畢業前有許多事要忙,我不能再每天接送娜娜了,有時候包大同會代我陪著她。其實我是有一點擔心和忌妒的,畢竟包大同很有女人緣,可是我堅信我和娜娜的感情,加上實在太忙,所以我做護花的時間明顯減少。
有一天,我很晚才從圖屋館回來,剛要進宿舍樓,就聽到角落裡有人叫我的名字,一扭頭,卻是娜娜。
「怎麼了?這麼晚還不回去?」我有些納悶。
她不說話,跑過來抱住我的腰不鬆開,渾身打顫,好像很怕似的。
我不明白怎麼回事,撫摸她的長髮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包大同這個渾蛋跑哪裡去了,他不是說要幫我陪著你嗎?他是不是丟下你去泡妞了?」
娜娜還是不說話,只是搖搖頭,抱得我緊緊的。
「那就是想我了。是不是?」我笑著說,吻了吻她的頭髮,見她那麼依賴我,很高興。「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我最近實在太忙,忽視你了。對不起啊!」
「不是。」她終於說了兩個字,但聲音細若蚊繩。
「那是什麼啊?乖,先回宿舍去吧,現在太晚了,明天我有空,陪你一整天好不好?」我柔聲安慰。
哪想到我這句話引起了她很大的反應,她突然放開我,改為緊抓著我的雙手,急聲道,「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和你住在一起!」
「那怎麼行?」我嚇了一跳,「我的房間還有六個同學,外加一個包大同,女生宿舍樓我又進不去!」
「我們去外面找房子同居。要不,去旅店也行啊!」她堅持。
我這才看清她的臉色相當不好,又蒼白又憔悴,弄得我一陣自責,想著自己最近是太忽略她了。可是同居的事我是不贊成的,雖然她做了我的女友後,我們同居過一陣子,但是後來因為經濟負擔太重,泡圖書館又不方便,所以又回學校住宿了。現在眼看要畢業了,她提出的要求十分不理智,只是她突然這麼說,我有些懷疑確實出了什麼事了。
「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問。
「你不要問,我不能說!我不能說,和我在一起就行了,離開這裡就行了!」她非常緊張。甚至讓我感覺有些驚恐,無論我怎麼問,她什麼也不說,只是不住的要求我和她一起搬到校外去住。
我被她纏得沒辦法,當晚就和她去旅店訂了一個房間,哄著她入睡,想著第二天等她情緒穩定了,再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這一夜,她睡得很不安穩,不斷地做噩夢,含糊不清地喊著,「我不和你走!放開我!我不喜歡你!」
而第二天我們回到學校,就聽說娜娜同寢室的一個女生突然跳樓自殺了。這女生是臉部著的地,被人發現時已經看不清面容,只是她咽喉的地方有一個清晰的青色手印,好像是她站在窗邊,被窗外的什麼東西拉住脖子給扔到樓下的!
這一下,我起了疑心,覺得娜娜一定知道什麼,所以才會逃開,可是我再問,她還是堅決不說。我問得急了,她竟然昏倒了。我知道那是因為內心極其強烈的排斥所造成的,如果強行再問的話,她說不定會崩潰,所以不敢再問她。
巧的是,那幾天是阿瞻父親的死祭。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回鄉,雷打不動。可是這件事太詭異了,我只得去找他,他卻已經請好假準備動身了。
「過幾天再走不行嗎?」我問他。
「明天就是我父親的忌日,我必須回去守墳三天。」他眉毛也不抬地說。
「可是我感覺還會出事。」我有點急,「你想想,是活人重要還是已經故去的人重要?」
「死人重要。」
他的回答氣得我半死,可他卻說,「把你要保護的人保護起來,不要多管閒事。」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只好去找包大同,沒想到他也在找我。他聽說了跳樓女生的事,去看了看,覺得那女生的屍體上有凶氣,判定一定不是自殺,而是被什麼髒東西陷害了。
我告訴他娜娜的事,他發誓說每天我不在的時候,他絕對全程陪著娜娜,並且總是送到宿舍樓口才離開,現在娜娜這個樣子,肯定是有什麼發生在寢室內部,娜娜發現了並受到了威脅,不然她不會怕成那樣,卻什麼也不肯說。在那次山林遊行中,娜娜和我們同樣經歷了那些恐怖的事,雖然並不完整,但她是可以分辨出真實還是幻覺的!
商量了半天,我們決定既然從娜娜這裡打不開缺口的話,我們就從出事的寢室入手。剛有一個女生從那裡跳樓自殺了,晚上一定沒有人住,包大同會想辦法偷偷潛入,然後再從後窗把我弄進去!當然,這一切都要瞞著娜娜進行。
娜娜的家住在本市的近郊,雖然遠了點,但我還是編了個藉口,晚上把她送回了家,自己則又跑回學校去。看差不多到了熄燈的時間,就依照了約定跑到了娜娜住的那棟宿舍樓後,等著包大同的信號。
我蹲在花叢裡等待著,可是包大同的信號遲遲沒有到。正當我焦急萬分時,突然有種異樣的感覺傳遍全身,身體左邊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花叢裡不只我一個!
我駭然轉頭,除了矮矮的一片冬青叢,什麼也沒看見,可是那感覺告訴我,盯著樓上宿舍後窗的,絕對不是我一個!
壓抑著『砰砰』的心跳,我握緊了樹根下那種用來壓著野草的圓石,慢慢向左邊挪了過去。每近一步,那種感覺越強烈!
猛的,我拔開了冬青叢!而在我伸手的一瞬間,眼前一個黑影一閃,一個半尺大的東西『嗖』的一下從我面前跳了過去。我條件反射一樣地扔出了那塊石頭,那黑影卻又一下跳躍起來,躲開了,一對黃豆大的小綠眼睛對著我發光,恨恨地『呱呱』叫了兩聲,竟然是一隻超大號的青哇!
我跌坐在地上,低聲咒罵了兩句。而這時候,樓上寢室的窗戶打開了,有一面小鏡子對著月光向花叢的方向閃了一下,那是我和包大同商定好的信號,於是我連忙跑到牆根底下,抓起那條垂下的繩子向上爬去。
我平時酷愛運動。什麼登山、舉重、潛水、跑步的,都玩過這麼一點,所以爬這條軟繩對別人可能困難,對我卻很輕鬆,沒怎麼費力就爬到了半空。
可是當我覺得快要爬到了,抬頭一看時,卻發現這條繩子根本不是從娜娜寢室的窗口垂下來的。也就是說這條繩子不是包大同扔的,而是好像從牆上長出來一般,從磚縫中伸了出來!
磚縫處,有一片黑色的污漬。大家都知道,有時候牆面上會因為風雨的侵蝕或者其他原因脫色、脫牆皮而形成與周圍顏色不同的地方,遠遠看去還會無意中形成各種形狀,而這片污漬就是這樣。只是它的形狀有些奇怪,彷彿是一個張開雙臂的人,而這條繩索就是從他手裡延伸出來的。
我嚇了一大跳,差點鬆開手掉下去,要知道我已經爬到四樓,如果這麼摔到下面的水泥地面上,不死也是重傷。我有一瞬間不知道怎麼辦好,又不敢喊包大同,正在這時,突然又感到我下方的繩索動了起來,有什麼東西繼我之後也爬上了這條繩索!
低頭看去,繩子不知什麼原因繃得直直的,而因為垂直,我只能看到順著繩子向上爬的東西的俯視效果,也就是說看到頂部,更確切一點說是--頭部。
濃密的黑髮,窄小的肩膀,短袖的連身睡衣下,兩隻被月光映照得格外蒼白的手正抓著繩索一點點向上,片刻間就靠近了我!
緊張之下,我一腳用力蹬了一下牆壁,讓繩子和我都向外蕩去,同時另一腳勾住繩子用力抖動,期望可以把那『不明物體』甩掉,可它卻死死抓住繩子,怎麼也不放手。
月光下,它抬起頭來!
是一張摔爛的女人臉,眼珠子血紅,脖子上有一隻青色的手印,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個跳樓女生!
「讓-我-上-去!」她哆嗦著說,好像凍得牙關打顫似的,「我-不-想-下-來,我-要-上-去!」
我膽子雖然很大,不過見了這情景也很怕,於是更用力的甩動繩子,可是她好像粘在繩子上一樣,怎麼甩也甩不下去,還是不停地向上爬,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腳,我嚇得立即圍起身子。
「呱!」一聲青蛙叫聲從下方傳來。
只見那隻青蛙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了,也順著繩索爬了上來。它的動作很輕巧,幾下就跳到跳樓女生的身上,登上她的頭頂!
我懸在半空,頭頂上是一個人形的污漬,手裡抓著一條不知哪裡伸出來的繩子,腳下是一個昨天才跳樓的女生和一隻古怪的青蛙,兩紅兩綠,四隻眼睛盯著我,讓我前有攔路,後有追兵,除了跳樓,沒有任何辦法!
「有三個!」頭頂上傳來一句話。
這下,我的心臟都停跳了,因為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下方,沒預料到頭上的黑影會說話。手一鬆,差點掉下去,雖然及時抓住了繩子,可是向下滑了一尺,幾乎踩到那女生的頭上。而由於距離更近了,我更仔細地看到那隻青蛙!
它是一隻癩蛤蟆!樣子和一般的賴蛤蟆沒有區別,只是體型稍大,詭異的是,它的頭頂生了一小叢頭髮,偏分著,讓我感覺分外熟悉,好像從哪裡見到過。另外,它的眼神比較奇怪,不知為什麼讓我想起那個沒有在湖中救起的民工,眼神中對我充滿了忌妒和憎恨,欲對我殺之而後快!
「我抓不住了!」頭上的污漬再說,然後繩子就開始抖動起來。
我心想這下我完蛋了,肯定要摔成肉餅了,於是什麼也顧不得,破口大罵道,「你***包大同,不守時的混蛋,你要害死老子了!」話音才落,身邊一米的地方突然『嘩』的又垂下一條繩子,而我抓著的這一條卻勁力頓失。
我沒有時間考慮,在手上失力的一瞬間,腳蹬著牆面一跳,抓住了旁邊那條繩索。才一抓緊,就覺得頭上有熱力襲來,下意識地一躲,就見一團小火球向下砸去,直襲到摔到地上的跳樓女生和癩蛤蟆的頭上,同時還燃著了那條掉在地上的繩索。
只見火光到處,那三樣東西『咻』的一下全不見了!
「快上來!」包大同的聲音輕喊。
我三下兩下爬上去,就見一個濃妝艷抹的長髮女鬼站在窗口!
我想也不想的一拳揮去,女鬼痛叫一聲,立即倒地,但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你它媽的,為什麼打我?」卻是包大同的聲音。
我跳過去,用膝蓋頂住女鬼的咽喉,「說,王茹的三圍是多少?」我怕被幻化的惡靈騙,非要問個問題確認不可。我這問題是絕版問題,惡靈不會感興趣,可卻是包大同最感興趣的。
鬼毫不猶豫地說出。
我鬆開了他,證實他確實是包大同不假。
包大同爬起來就火了,「為什麼打我,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和你沒完!」他壓低聲音吼,在黑暗裡聽來感覺毛毛的。
我知道打錯人了,可是不肯認錯,也低聲道,「誰讓你裝扮的像個女鬼!醜死了!」
「廢話!如果真有髒東西,發現我是個男的,會上勾嗎?我好不容易改變氣息,讓自己聞起來『陰』一點,又找來假髮假胸化妝,你還打我!你等著,天亮了我要打回來!」
「我怕你嗎?」我繼續嘴硬,「你不想想,有女生睡覺還化這麼濃的妝嗎?這不是欲蓋彌彰嗎?真是天下第一笨!」
「姓萬的,你可以了啊,又打我,又說我醜說我笨,我的脾氣是好,可這不代表我好欺負--噓--」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做了個禁聲的姿勢,悄悄貼到門邊去聽。
這時,樓道裡傳來一陣『踢踢噠噠』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