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館的後門。
阮瞻在小夏的眉心畫畢符咒後,開始為自己施展複雜的法術,封住自己做為活人的一切氣息,包括每一個汗毛孔中的熱力和人類特有的磁場。
萬里還沒什麼,小夏則緊張得心跳加速,摸摸腰上掛的桃木劍,又看看緊握在手中的小小符水瓶,一時有點懷疑這麼點水量夠不夠困住血腥瑪麗的。
可是現在說什麼也來不及了,只能隨著阮瞻的手勢和這兩個男人一起悄悄進入館內,誰也沒注意到有幾隻眼珠紅得像螢火的紙鶴在夜風中無聲無息的跟著他們,直到被關到籃球館外,依舊盡責的繞館潛行,以尋找能看到阮瞻他們的玻璃窗。其中有一隻就貼在大門的上沿玻璃上,呆呆地看著萬里停留在更衣室大門的不遠處持劍以待,而另兩個人則走了進去。
『卡』的一聲,門輕輕的關上了。
寂靜的黑暗之中,這聲音傳得又長又遠,彷彿延伸到無盡之處。而後,陰沉厚重的天空忽然閃過一道張牙舞爪的閃電,照得一整排更衣櫃若隱若現,沉默著不懷好意的陰森。接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霹雷響起,狂風大作,傾盆大雨瓢潑而下。
小夏嚇得轉身鑽到阮瞻懷裡,卻馬上感覺到她擁抱的是一根木頭、一塊鐵、一塊冰,沒有任何溫暖,閉了自身氣息的他真的如同死人一般。
他死了也就會這樣了吧?!這想法讓小夏瞬時落淚。
冰冷的大手抬起她的臉,黑暗中模糊不清的眼神似乎是在詢問。小夏搖搖頭,抹掉心中的揪痛和臉上的濕濡,藉著路燈的微弱光線,毅然走向1號更衣櫃。
阮瞻像鬼魂一樣無聲息地走在她身邊,快她一步躲到衣櫃的側面。
小夏深吸了口氣,控制著發抖的手,拿出鑰匙打開了更衣櫃的門。清脆的開鎖聲後,她幾乎一下子就看到一面半尺大小的普通圓鏡掛在門側。
由於下意識地選擇了角度,小夏沒有立即照到它,只是從稍遠的側面看它靜靜地掛在那裡,閃著淡淡的微光,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但卻又讓人感到千倍百倍的不詳。
突然,鏡子歪了一下,把來人避無可避地被籠罩其中!
小夏驚得全身的血液幾乎都停止了流動,眼見自己的臉象從水下浮出一樣慢慢顯現在鏡子中。然後她的腦後又出現一張臉,只是一張臉--慘白、浮腫、雙眼血紅!
她猛地回頭,空空如也。看鏡子,那張臉還在!再回頭,依然什麼也沒有。再看鏡子,鏡面突然漆黑一片,連自己的影子也照不出了,可她感覺那張白臉如影隨形的跟著她!這讓她差點抽出桃木劍砍自己的後腦。
一聲歎息從衣櫃中傳出,幽怨婉轉,距離近得甚至讓小夏感到了輕拂的冷氣,然後鏡子又開始移動,脫離了門板,像有一隻無形的手舉著它,隨著小夏後退的腳步漸漸逼近--
不能再退了,否則隱蔽的阮瞻就會暴露!
小夏咬緊牙關站立不動,見那只鏡子像是審視自己一般上下左右地變換角度照她,只當她靜止的行為是嚇呆了的結果。
一聲輕蔑陰森的笑聲後,鏡子的中間橫過一條紅光,當紅光越來越寬,小夏驀然發現整個鏡子就是一隻睜開了的眼睛,沒有瞳仁的紅色眼珠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你又來了,把你的臉給我!」一個粗啞低沉的聲音從鏡子中傳來,其突然性差點讓小夏驚跳。她聽不出是它男是女,也不知道為什麼它說的竟然是中文。
「我--不給!」她發著抖回嘴。
回答她的是短暫寂靜後,鏡子猛地向她砸來!
她大驚之下摔倒在地,但卻急忙把一直握在手心裡的符水瓶子用力扔出去,滿耳聽到玻璃的碎裂聲。
還好,完成了阮瞻交待的事情!她模糊地想。
然而,彷彿要打擊她一樣,又一聲輕蔑的笑聲響起,一團帶著焦臭味的黑影帶著要撕碎她的架式,從衣櫃裡鑽出,向她猛撲過來!
她驚恐地叫了一聲,來不及拔桃木劍,但在黑影抓到她的一剎那,另一柄木劍挑開了黑氣。
「跑!」只有一個字。
小夏聞言,迅速從地上爬起來,跑出更衣室。
門外,本該是有萬里把守的長長走廊,可是此刻的場景卻讓小夏迷惑。
為什麼還是在更衣室中,而且是房間的深處,被兩排衣櫃困在其中。前方有一條小通道,按常理走過去就會來到阮瞻的背後。
又是噩夢嗎?
眼前的情景在她的夢境裡出現過,這讓她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她隨即明白這不是夢境,而是萬里所說的鬼打牆,是血腥瑪麗不想讓她逃脫!
該怎麼辦?她不知道,似乎眼前只有這一條路,迫使她遲疑的挪動腳步。
喀嚓,身後傳來開櫃的聲音--
她不敢回頭,只能往前走。可是接二連三的開櫃聲陸續傳來,漸漸逼近她的位置,不停留地一直響到她前面去,彷彿一時間所有的更衣櫃全打開了!
伴隨著狂風暴雨,一波波潮濕寒冷的氣味撲面而來,像滾動的黑霧一樣把小夏重重包裹,讓她愈發看不真切,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櫃子中出來,接著是『撲通撲通』的聲音,好像是掉落在地上。
她感覺後頸發麻,『呯』的被絆倒在地,手臂處尖銳的疼痛傳來,提醒她傷口可能裂開,但同時也提醒她,阮瞻給她的那個光明符咒。
她站起身,舉起手臂,大叫一聲阮瞻的名子,紗布上登時放射出光芒,雖然不很炫目,但也足以照亮她的週身。
四周已經不是更衣室了,而是另一種擺滿櫃子的場所,金屬櫃子,縱向很長,冰冷寂靜,沒有人氣。
停屍房!
此刻,每一櫃子都大開著,一具具屍體正掙扎著爬出!它們的死得各型各狀,但每一個都沒有臉,全身裹著白布,披頭散髮,蠕動一樣向她靠近!
把-臉-還-給-我!
一個離小夏最近的屍體已經把它冰冷僵硬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心臟停跳,喘不過氣,一瞬間小夏經歷了所有的感覺。求生的本能使她揮出桃木劍,讓那個掐住她脖子的殭屍慘叫著倒地。
然而它們從四面八方不斷地湧來,前仆後繼、連綿不休,逼得小夏高舉著一隻手臂,另一隻不停地亂揮亂砍。漸漸的,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更衣室的門邊。
進去,是血腥瑪麗,她的出現會拖了阮瞻驅魔行動的後腿;不進,是那些不停攻擊的殭屍,就算砍倒它們,它們還會再爬起來,直到她精疲力竭的被吞噬;而且,她砍到它們時,感覺手被震得發麻,彷彿打在堅硬的物體上,這樣下去桃木劍早晚會斷。
危急時刻,小夏的腦海裡突然冒出萬里所講的那個荒宅故事。她現在不就是當年的萬里嗎?也許只有一層薄薄的黑霧蒙蔽了她的感官。
「萬里!」她大叫一聲,同時向門的左方靠近,因為根據常識,這邊該是通道,雖然現在是停放屍體的冷櫃。
『霍次』一聲,一把劍突然穿過金屬櫃體出現在小夏面前。
是血木劍!小夏想也不想,伸手握住劍身,然後被一股外力帶得撞向櫃子。
她緊閉雙眼,聽天由命。
但沒什麼撞擊的疼痛感,她踉蹌地被拉到走廊裡來,身邊就是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