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正文 第二章 除害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一首山坡羊,道出的卻是中華百姓千年的心酸。這片土地上,平靜難得有百年,江山如畫,無數豪傑為此而爭,苦的卻都是平頭百姓。特別是百年之前,蒙古人大舉入侵,所過之處,十室九空,將萬畝良田,盡化成牧場。最後,竟把苟延殘喘的南宋給滅了,逼得南宋最後一位少年皇帝投海自盡。中原百姓在蒙古人壓搾之下,苦苦捱了百年,才有一位草莽出生的大英雄朱元璋,率領徐達、常遇春等無數豪傑,先是統一的江南各地,定都金陵,然後揮師北上,經無數場惡戰,將蒙古人趕出了燕山以南。將元朝大都,改名為北平。

    卻說這北平北百餘里,大山腳下,有一大村莊,三百餘戶人家,原為元朝貴族打鐵或做木匠的奴隸匠戶,自從蒙古人退出中原後,務農為生,農閒時村中男人或做木工,或做鐵匠,日子倒也富足。誰知造化弄人,太平了不到幾年的光景,卻無端的遭了橫禍。先是山中出了頭大蟲,白毛黑紋,甚是兇惡,過往行人性命被它傷了無數。村中精壯男子結了隊去打他,去了四十餘人,卻被這大蟲接連偷襲,死傷二十餘個,剎羽而回。驚動官府,那縣令倒是個愛民的好官,出動了大隊差役,殺虎除害,結果那大蟲初是躲避不出,後又趁大伙不不備,半夜來襲。差役們倉卒之下,被那大蟲「啊嗚」一口,將當頭的縣尉咬下了半個腦袋,一干差役,死傷無數。此後再無人敢提除害一事。害得過往客商行人,不得不多人結伴而去,之後竟少有人敢來。

    大蟲出了不到數月,水中卻又出了個水怪,每到夜間必出來為害,先是雞犬,後來到牛羊,稍有不慎,便被其拖去。想那平頭百姓之家,哪裡有那麼多牲畜給它吃。不到半年害的戶戶家徒四壁,怪物卻還不肯走。村中人幾次湊錢豁出性命出山請法師來降妖捉怪,來的法師竟一個個被妖怪給吃了,幾次之後,也再沒有法師敢來。

    如此一年光景,若大個村子,只剩老弱病殘,其餘人紛紛逃到別處避禍去了。這天老鐵匠張五哥早晨起來,打開院門,查了查高大院牆之內僅剩的幾隻羊,心裡卻不知這一丈多高的院牆(折合現在的兩米左右)能否在入秋之後還擋得住妖怪。歎了口氣,拿了水桶去挑水。路上約了做木匠得楊大山老漢。兩人在各自家族中,也算是長輩,如今小輩們都跑了,一干粗重之活,只好自己幹了。

    時值盛夏,路上兩人看著地裡稀稀落落的莊稼,都不住搖頭。「天可憐見,咱這村子也沒出過什麼逆子、亂臣,怎麼就遭此一劫!」張五哥歎著氣,對楊老漢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道,「他叔,你早年進過城,見過市面,也識文斷字,說說咱這是哪柱香缺了,你看看這莊稼,造孽啊」。「我哪知道啊,都說老天有眼,嗨,卻沒見過開過幾回,好不容易盼著韃子滾蛋了,天下太平,誰知咋地了」被稱為他叔的楊老漢也不住搖頭。「不過我昨天聽村裡的瘸子先生說,咱們的苦日子快到頭了」。「他不過是讀過幾年書,做過幾年賬房先生,教幾個孩子餬口罷了,他要是真會馬前課,有諸葛亮那兩下子,還在咱們這窩著」。「五哥你還別不信,瘸子先生可是見過市面的人,早年要不是不肯給韃子好好當差,也不至於給廢了腿」。楊老漢見張五哥不信,忍不住為瘸子辯解。瘸子先生是楊老漢所佩服之人,對瘸子的見識,他一向推崇。「那天咱們在水邊把五台山請來除怪的智光大師給抬回來,大師臨嚥氣之前,曾親口對瘸子說過」楊老漢神秘的對張五哥解釋,「大師說,咱們這村子,存了天地之靈氣,沒出過聖賢,所以靈氣都被妖怪給吸了。山上是白虎,水中是青龍,等到朱雀天降,玄武出山之時,就是咱們的苦日子就熬到頭了」頓了頓,他又說:「瘸子先生昨天跟我說,他夜裡起來小解,看見火星掩月,流星如雨,想必是朱雀天降了,現在就差玄武,等到玄武一出,青龍,白虎就該歸位了」。

    談談說說,二人已經到了井邊,把吊桶放下去,打出水來。那張老漢卻又問到:「他叔,青龍,白虎,朱雀我都曉得,那玄武卻光是聽說,不知是什麼東西」。

    「就是千年神龜,我聽教書先生說過,玄武一出,四海清平,等玄武出了,苦日子就到頭了,也不知我這把老骨頭,熬不熬得到那天」。楊老漢低頭把水桶擺在一起,想想遠逃的兒孫,心裡不免有些難過。

    「老鄉,請問這是什麼地方」?二位老漢只顧聊天,也沒注意有人已經走到跟前,聽到問話,連忙抬起頭來,嚇得楊老漢手一哆嗦,一吊桶正往水桶裡倒的水,全倒到了自己腿上。再看張老五,嚇得登登登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但見那人,身高九尺開外(一米九),膀大腰園。穿了一身沒有扣子的緊身衣服,腳踏一雙巨大的靴子,不似中原服飾。身後一個碩大的行囊,也不知藏著什麼古怪。再看臉上,煙熏火燎,不見本來面目,血跡縱橫,好似吃過人肉的惡鬼。

    那人見張五哥跌倒,連忙走過去用手攙扶,對不小心驚了兩位老漢,顯得非常不安。快步走到井前,打水將臉洗淨。又從行囊中取出衣服,將滿是血的外衣換下,換上的卻依然是一身沒有扣子的古怪衣服。兩老漢見他沒有惡意,舉止不像壞人,漸漸也安下心來,趁其換衣服的功夫,上下不住打量。

    這下看得清楚,此人不過二十五六的光景,長著一張古銅色國字臉,雙眉入鬢,甚為英武,卻是個難得的強壯後生。不知是怎樣一個人進得山來,沒被老虎給吃了,看方纔那身血跡,顯然是被虎所傷,不知傷在何處。

    正尋思間,那後生收拾好了,有走到老漢跟前,這次盡量放低了聲音,和顏悅色道:「兩位大叔,這裡是什麼地方,去城裡怎麼走」。

    「咱這個村子叫匠戶營,是薊州北平順天府懷柔縣地界,這裡已是大明邊界,過了那邊那道山,就不歸大明管轄嘍」。從驚疑中回過神來,張五話又多了起來。「小師父,聽口音你是北平人,不知在哪座廟裡修行」。他見那壯漢頭髮甚短,以為他是個修行的和尚,因此以小師父稱之。

    話音未落,只聽「啊」的一聲,那壯漢如同遭了晴天霹靂一般,雙手抱頭,蹲到了地上。比起剛才二位老漢的驚慌,毫不遜色。

    「老天,你為什麼這麼捉弄我,早知這樣,剛才還不如讓老虎吃了」蹲在地上的武安國喃喃自語。

    在2003年北京市公安局的疑案記錄上,有這樣一份報告:武安國,男,28歲,**大學機械、冶金雙碩士學位,業餘登山愛好者,**設計院工程師,於9月8日在司馬台附近露營失蹤。失蹤前身體健康,無異常行為。此人曾獲北京市職工運動會長跑,射箭金牌,空手道黑帶。失蹤前身上未帶大額現金,因此排除被謀殺可能。

    在單位裡,武安國也算是出名人物。同一批分配到設計院的新人中,他是唯一沒有關係並且不是博士學位的。這事說起來帶點傳奇色彩,人事處力排眾意,在眾多來面試者中選擇了他,看中的居然是他那一米九的大塊頭和一摞大學生運動會上的獲獎證書。要知道在九十年代末,一個進京名額可是很多畢業生夢寐以求的東西。而武安國也沒讓院裡失望,在當年的部委直屬機關職工運動會上一個人就包攬3000米、400米、100米等所有賽程不衝突的徑賽項目金牌和田賽的鉛球、標槍冠軍。害得大賽組委會此後修改規則,規定每個運動員至多報參5個項目。此舉實現了設計院若干年來在部裡運動會上金牌零的突破,也讓院裡的爺們揚眉吐氣,不再為每次永遠排在最後一位而在同是一個系統的老婆面前抬不起頭。賽後,武安國拿的獎金據說就比室主任的年終獎還多,這還不算院裡這幾年為實現零的突破而設下的重獎。這幾年院裡沒太多工程可接,所以領導的注意力主要放在這些精神文明的層次上。

    比賽後,人事處長找武安國談了一次話,意思是讓他再接再厲,永爭第一。當然,在下一個擁有武安國這般身手的年青人到來之前,武安國就不得不成為院裡的榮譽捍衛者。

    武安國對此很是理解,從上小學開始他就開始為學校的榮譽發揮自己的特長。以致差點兒沒考上中學。為了讓他能上個好學校,家裡還花錢托了關係。要不是運動員行業競爭太激烈,加上家裡一直不贊成他成為專業選手,說不定他已經入選國家隊為國爭光了。對他個人而言,運動是人生第一大樂趣,學業是為了謀生不得做的苦差。有人願意讓他不幹活而白拿錢去運動,正是求之不得。其後幾年裡,他在市工人業餘體校先後公費學校了空手道、武術、射箭等運動項目。並且在全市工人運動會上為單位贏得了50餘年來第一枚金牌。後來又迷上了登山,成為著名的「驢客」而直至昨天晚上。

    昨晚到長城上來露營,本來是為了當年的一句承諾,自己曾經許諾在夏天的時候帶一個女孩子來長城看星星,雖然那個女孩早已到了地球另一端,在她飛走後的這幾年夏天,武安國都會來到長城看星星。也為了緬懷自己青春時感情的無私付出。

    今天早上從露宿的帳篷爬出來,武安國就已經發現不對勁,多年的驢客生涯讓他對環境很敏感。昨天露營的山上居然沒有塑料袋和礦泉水瓶,簡直是奇跡。但是當時沒有多想,匆忙收了帳篷、睡袋等隨身物品準備下山,因為明天還要上班,已經快三十歲了,他也不再想做一輩子業餘運動員,近年接了幾個設計項目做得還不錯,室主任已經和他談過退休之後的接班問題。

    轉了兩三個小時之後,武安國終於接受了一個現實,自己迷路了。這件事如果被自己那群「驢客」兄弟們知道,肯定會笑掉大牙。已經有近五年「驢客」生涯的武安國會迷路,說出來誰也不信,可這偏偏就是事實。不知到自己到了哪裡,反正北京周圍的山上不會有這麼茂盛的森林。看看自己那塊5000多元的登山表上的經緯指示,分明還在北京附近。可這山上和記憶中的北京附近如此的不同。不到半小時的光景,他已經看到了三隻錦雞,兩頭野豬,還有幾頭似鹿非鹿的動物,按野生動物手冊上來看,應該是麝。

    莫非我被外星人劫持了,武安國苦笑這搖頭。登山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怪事。好在那支自己設計,托在鄉鎮企業做總工程師的同學定做的連環手弩還別在腰上,那東西通過齒輪上好了弦,二十米內可以把行軍鍋射出個窟窿,只要不遇上持槍劫匪,憑借它和武安國的身手,五、六個大漢根本不是對手。拍拍這個可以連發三次的寶貝,武安國多少放下點兒心,反正只要往山下走,早晚會找到路。

    陽光從樹頂落下來,伴隨著樹影搖曳,有節律般配合著樹林中的鳥聲與蟬鳴,給人一種虛幻的感覺,如果這真的還在北京附近的話,還真回去邀請「驢友」們同來一趟,畢竟這麼美麗的景色並不多見。從最初迷路武安國慌亂中靜下心來的武安國馬上回復了驢客本色,全心欣賞起樹林中的景色來。

    忽然,林子之間鳥鳴聲一滯,無數不知名的鳥兒呼啦啦振翅向遠方飛去,接著便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無數山豬、野鹿、兔子從不遠除奪路而過。不好,有野獸。畢竟從事戶外運動多年,憑直覺武安國就知道危險臨近。飛快跑到一棵大樹跟前,手腳並用,爬了上去,找了根粗大斜生的側枝,自己穩穩的坐在中間,離地已有四、五米高,這才發現自己還背著沉重行軍包,在此危急時刻,顯然無暇顧及。低頭向危險來臨處望去,卻發現一雙銅鈴一般地眼睛已經到了樹下,正在冷冷地看著它。那冰冷的目光來自一隻老虎,如水牛般大小,白毛黑紋,威風凜凜。也不知是從哪個野生動物園裡跑出來的,反正在北京動物園中看到的老虎,沒有一隻長到如此大小,這般威武。估計是老虎是餓了,早晨起來找早點。

    老虎看到武安國,便不再追逐四處逃竄的動物,顯然對他的興趣比對其他動物大得多。圍著樹下轉了轉,找了個地勢稍高之處,前爪向下按了一按,嗖的一聲,竄將起來,在半空中劃了條漂亮的弧線,直奔武安國而來。慌得武安國連忙縮腿,虎前爪勘勘擦著其登山鞋而過。這時他也顧不上欣賞那老虎的身姿,顧不上樹枝掛臉,一竄一竄的向更高處爬去。才爬出不到幾步,大樹卻猛烈晃動起來,原來那畜生見撲不到他,竟用碩大的身軀撞起樹來,直撞得那大樹左右亂晃。此時的武安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心裡大罵不知哪個該死的野生動物園如此不負責任,竟放猛獸到山嶺之中。關鍵時刻,手腳酸軟,背部發涼,卻是林中風吹動了衣服,吹到了背上的冷汗。忽然間跨間一緊,兩腿一熱,尿液滴滴答答從褲管流下。好容易找了個更高的樹杈把自己卡住,此時樹已經不再晃動。再低頭向下看去,更是魂飛魄散,老虎正從抓住樹幹,一步步爬上樹來。

    武安國,武安國,你這一百八十多斤可不能就這麼死掉。一邊安慰著自己,武安國一邊從腰上拔出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連環手弩。顫微微轉動齒輪,等絞緊了弦,裝上弩箭,老虎已近在咫尺,武安國身上已能感到老虎粗重的呼吸。把心一橫,對準老虎的眼睛扣動了扳機,三隻弩箭一併射出。自己瞪著眼睛眨也不眨,只要沒有射中,就準備從樹上跳下去,寧可摔死,也不受零碎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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