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進入陣內,陳凡就看到了百草子、金長老、魚長老與草飛子四人,他們站在幻陣邊緣觀察外面的動靜,個個愁眉苦臉,惶恐不安,見到陳凡後猛然一愣,緊接著欣喜若狂。
陳凡停下了腳步,放下兩人,輕拍他們的後心,很快就心神回體,小聲說道:「到了!」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自顧自的向谷內奔去,留下面紅耳赤又驚訝萬分的四人。
谷內***通明,滿地坐著百草堂的修士,估計所有人都在場,個個手執兵器,神情緊張,完全處於臨戰狀態,他們也是又驚又喜,眼睜睜地看著陳凡飄進山洞,尷尬不已。
陳凡臨走時關上了洞門,進門後一掃洞內,所有物品依然如故,靜立片刻,緩緩地走到玉桌後,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懶洋洋地舒展一下四肢,雙眼微閉,認真考慮自己何去何從。
數十萬大軍、數百名丹師將四周圍得水洩不通,無用置疑,這裡已經成為龍潭虎穴,百草堂眾人插翅難逃。
包圍圈形成之前,丹師還有逃跑的可能,如今一切都晚了,有寧長老這樣的金丹師壓陣,即便是化丹後期也無路可逃,更何況,那位山長老明天也可能修成金丹。
另外,薛長老即然能來,也許還有其他金丹師陸續趕到,陳凡懷疑那程長老和柳長老就是金丹師,否則寧長老不會將他們與薛長老相持並論。
正面對抗是雞蛋碰石頭,找死,集體突圍是癡人做夢,成功率絕對為零,形勢險惡到極點,可以說是一場必敗之局,即便使用無影神覓,也只能救出寥寥幾人。
如此可見,自己留在這兒並沒有多大作用,最多只能擾亂一下局面,拖延一點時間,多殺幾個人而已,根本無法扭轉乾坤,對大局於事無補,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更加重要的是,百草堂如此對待自己,都是一群忘恩負義、反覆無常、厚顏無恥的小人,值得自己拚命嗎?
那麼,自己應該拋開一切,現在拔腿就走?
理智告訴他,這是最明智的一條路,百草堂所有人已經與他無關,自己也已經仁至義盡,既設下了幻陣,又給了秘訣,還贈送了靈劍,以前的恩情全部還清,此時應該明哲保身,飄然遠去,讓他們自生自滅,生死自有天命,老天讓他們絕門,人力無法挽回。
可是,他的內心非常複雜,就連自己也是莫名其妙,不由其來的一陣心顫,很難下此狠心。
他知道,不是對百草堂有深厚的感情,不是對某個人有什麼承諾,更不是出於什麼道義,修士界門派之爭與他無關,三殿之間的戰爭也與他無關,即便是殺得血流成河、屍體遍野,所有的門派全部滅絕,一切都是狗咬狗罷了。
自從人類產生以來、自從修士界在厚土出現,這樣的份爭、殺戮從來沒有停歇過,而且永遠也不會停止,所有的根緣都來自於私慾,來自於無窮的慾望,也許這就是人類的本性。
陳凡的腦袋亂成一團麻,想了很久,猛的睜開眼睛,金光四射,咬牙說道:「十萬年來,修士界各門派起起滅滅,此乃天理循環,猶如大浪掏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百草堂只是其中一個小小的浪花罷了,世上沒有永恆的門派,就連三清四殿也不例外。哼,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千萬不能有婦人之仁!」毅然站起身來,開始整理行裝。
很快就紮成兩隻包裹,一隻裝著丹藥,另一隻是數百塊寶玉和靈玉,又將輝長老的書籍全部燒燬,《玉經》放在桌上,算是物歸原主,唯一麻煩的就是數十把靈劍和寶劍,思索片刻,長歎道:「還是留給他們,盡最後一點心意吧。」
收拾妥當,推開洞門,忽然愣住了,不禁苦笑道:「還是這一套,唉,他們確實已經走投無路,什麼招數也用上了。」
谷底站滿了人群,前面百草子、長老,然後是修士,最後面是凡人,而且都是婦孺老人,數千雙眼睛緊盯著洞口,雖然鴉雀無聲,但是均淚流滿面,神色悲哀。
陳凡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對他們毫不理睬,緩緩地飄向谷口。
一路走過,眾人沒有哀求,而是默默地向兩邊後退,分開一個狹小的通道,
「恭送夏前輩!」走到一半,百草子悲叫一聲,所有人齊刷刷地跪下,無數個顫抖的聲音同時叫道:「夏前輩走好!」
陳凡置若罔聞,還是向前走去,到達谷口,揮揮手,谷門大開,頭也不回地飄然而去,隱隱聽到身後一片哀嚎,渾身微微一抖。
不一會兒,突然停下了腳步,草重生站在幻陣最外層,他呆呆地盯著陳凡,神情憔悴,兩眼通紅,充滿了深深的絕望。
陳凡心中一顫,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凝視著他的臉龐。
兩人相互看著對方,均沉默不語,一片淒然。
許久,陳凡輕輕說道:「重賢侄,為叔走了!」
草重生臉色慘白,絕望之色更重,聲音極其撕啞:「真的沒希望了?」
陳凡暗歎一聲,微微點頭:「你也看到了,敵人實力太強,誰也沒有回天之力,即使留下來也是獨木難支。」
草重生全身劇烈顫抖,緊閉雙眼,「叭啦、叭啦」流下大滴的眼淚,很快就搖搖欲墜。
陳凡靜立不動,無話可說,此時無論說什麼都是多餘。
過了很長時間,草重生稍稍平靜,睜開眼睛,默默地說道:「夏師叔,百草堂對不住您,小侄對不住您,咱們所有人都欠您的,可惜再沒有機會報答您的恩德,只有期望真的有來世……」
陳凡搖搖頭:「重賢侄,為叔從未想到過任何回報,過去的事休要再提。」
「不,小侄要說。您大仁大義,寬宏大量,他們卻恩將仇報,罪孽深重,死不足惜,小侄深感羞恥,本無顏和您相見,可膚發受於父母、技藝授於恩師,他們都是我的親人,只好厚著臉皮求您,」草重生抬起頭來,滿臉倔強:「但不是為父母、師父而求,而是為了近兩萬凡人,他們是無辜的,特別是那些小孩,那麼天真無邪,那麼活潑可愛,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即將眼睜睜地死在敵人的屠刀下。」
一口氣把話說完,草重生的胸膛劇烈跳動,好半天才恢復平靜,喃喃地說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一切都無可挽回,百草堂完了,大家都完了……」眼中已經無淚,只剩下一片空洞。
陳凡將頭偏向一邊,不忍看到他的樣子。
草重生緩緩地說道:「夏師叔,小侄知道事不可為,可實在是不甘心,還想盡最後的努力,希望夏師叔能留三天。」
陳凡一愣,驚訝不已:「三天?為什麼?」
「對,只需三天。」草重生咬咬嘴唇,想了一下,沉聲說道:「敵人距離此地尚遠,三天後才能到達這裡,若是想辦法調開他們,也許還有一線希望,一旦此計失敗,夏師叔可以在合圍之前離開險地,以您金丹師的修為輕而易舉。」
陳凡依然默不出聲,既不答應,也不否定,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草重生抹去淚痕,聲音卻更加嘶啞:「夏師叔,您知道嗎?咱們都已經分配完毒藥,每人一份,只要敵人攻入思鄉谷,全族老少集體服毒自殺,百草堂沒有貪生怕死之輩,而且……」
頓了頓,轉身讓開道路,咬牙說道:「您出幻陣之時,就是小侄的死期。」
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陳凡的心也在顫抖,輕輕地閉上眼睛,暗自歎道:「難道就是我的剋星?難道我真的忍心看到那些婦孺老人死去?天啦,難道我還要與百草堂糾纏不清?」
草重生死死地盯著他,緊張得渾身顫抖,甚至於不敢聽到他的答案。
「唉,罷了!」陳凡連歎三聲,滿嘴苦澀:「你贏了,為叔就留三天。」說完轉身而去。
草重生睜大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等到陳凡消失在谷內,一下子軟癱在地上。
眾人依然跪在原處,依然紋絲不動,依然鴉雀無聲,陳凡迅速閃進山洞,只留下一個聲音:「門主與各位長老過來。」大家先是一愣,轉而變得狂喜,百草子輕喝道:「大家安靜,各就各位,不要吵著了夏前輩。」
陳凡將包裹放在地上,然後躺在太師椅上,心情還是一片昏亂,充滿了悔恨,苦笑連連:「我一向自負做事冷靜,從不拖泥帶水,沒想到還是心太軟,太優柔寡斷,太衝動了,唉,事以至此,盡力吧!」
抬頭一看,百草堂所有長老都站在眼前,就連秦長老也來了,他們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低頭不敢直視,戰戰兢兢,不由擺手說道:「都坐吧,咱們一起商量對敵量策。」
百草子吶吶地說道:「夏前輩,咱們對不住您,請您……」
「哼!」陳凡冷笑一聲,百草子連忙住嘴,眾人嚇得渾身一顫,頭一直低到胸口。
「我留下來不是為了你們,而是為了那些無辜的孩子。」陳凡一掃大廳,目光有如實質,冷聲說道:「從現在起,你們不要再說什麼廢話,留著自己的力氣和敵人拚命吧!」
百草子拱手說道:「夏前輩請放心,一切都聽從您的吩咐,只要能保全族人,咱們所有人都會拚死殺敵。」接著給眾人使了個眼色,大家面對陳凡席地而坐。
陳凡想了想,首先問道:「有沒有地圖?必須要千里範圍,越詳細越好。」
百草子連忙說道:「有,魚長老,你去倉庫取來。」
「遵命!」魚長老向陳凡略一彎腰,起身而去。
陳凡沉吟半晌,若有所思:「形勢發展到今天,已經極其嚴峻,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主動出擊,嗯,唯一的辦法就是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在其它地方製造假象,讓他們疲於奔命,然後尋找機會逐個襲擊。」
說到這兒頓了頓,瞥了他們一眼,接著說道:「不過,他們高手太多,敵我力量過於懸殊,而且那位寧長老也不是善於之輩,很有可能弄巧成拙,也許出擊的人馬會全軍覆沒。」
百草子搖頭說道:「夏前輩,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守在這兒也是死,主動出擊還有一線希望,您下令吧!」
陳凡微微點頭:「好,我需要幾支敢死隊,身帶毒藥,一旦無法脫身,立即自殺身亡,絕不能讓敵人抓一個活口……嗯,你們的御字訣和化字訣修習得如何?」
百草子看了看其他人,小聲說道:「所有人都學全了御字九訣,但是各人功力深淺不一,進展也不相同,而且時間太短,許多奧秘尚未領悟,也許化丹師稍好一些。」語氣很不自信。
陳凡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御字訣本就深奧難懂,每一訣都需要長時間修練、領悟,誰也不可能在短短的半個月內速成,這時魚長老回到廳內,手捧一個五米長的軸卷,恭恭敬敬地遞給陳凡。
擺在桌面展開一看,此圖確實非常詳細,百草山一千五百里範圍內都畫得一清二楚,密密麻麻標著所有的山峰、森林、河流、小溪,尺寸也極其精確。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陳凡才收回目光,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有了此圖就好辦,四周有一些特殊地形,咱們可以設計幾套對敵方案,嗯,就是陷阱,最大限度的消滅敵人,若是損失太大,敵人也許會畏難而退,不過,咱們的損失也許更大。」心中卻是一歎:「也許他們更加瘋狂,甚至於狗急跳牆,將所有地方全部燒光……不,不會的,桑公千虹要的是煉術,絕對不會這麼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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