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嗎?」
被這名突然出現並且將她從紫荊帝國的軍隊手裡救出的男子摟在懷裡,星月有一種很安全很溫暖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熟悉,因為許多次在夢裡,被爸爸抱住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又很陌生,因為這個懷抱來得似乎太遲,遲到思念著它的媽媽已經過世。
「噓,星月,相信我!」
這個怎麼看也只能算做星月哥哥的男子臉上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容,讓星月一陣失神。
「有什麼問題,等會我都好好為你解答。」
話語裡飽含的歉意讓星月乖乖地閉上了嘴,只是用那雙同樣如暗夜星辰般明亮的黑眸好奇地打量著那張仍舊年輕卻又帶上了一種飽經事故的滄桑之感的面龐。這種滄桑,原本只應該出現在布洛陀的臉上,可現在無論這名男子如何展露出溫暖的笑容,都無法抹平那些深深刻畫在面部的堅硬線條。
星月在心中,將這張臉不斷地與總在夢裡出現的那個模糊身影做著比較,一時間不知道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甚至梁天什麼時候抱著她已經走出敵營走到了巫神姐姐面前都不知道。
被諾基族尊為巫神的少女,從梁天出現的那一刻,一雙星眸就沒能再從他身上離開。
一股深埋在靈魂中的悸動奔湧而出,少女冷冽的雙眸開始迷濛。
她只能無助地摀住莫名疼痛的心口,任由那股濃濃的憂傷與奇怪的不捨之情衝擊著自己。
隨著那個熟悉的身影一步又一步緩慢地向自己*近,少女不自主地便已淚流滿面。
「為什麼我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少女知道,她是認識這個*近她的男子的。否則,平日裡,即使是那些對她極為尊敬的諾基族人,除了星月之外,她都極為排斥。可是,這名男子,少女甚至有一種不由自主地渴望,渴望能夠撲進他的懷裡,渴望他的擁抱。
被淚水沾濕的面紗完全無法阻擋梁天的視線,這張令自己魂牽夢縈的嬌顏如今真真切切地便出現在自己面前了,梁天的步子卻是越來越沉重。
「馨兒!」
梁天無比艱難地呼喚著。
「馨兒?是在叫我嗎?這個名字好熟悉。」
少女的星眸裡茫然依舊,卻令站在她面前的梁天無比心痛。
馨兒,失憶了啊!
「你,有老鼠牌的鉛筆嗎?」
聲音無比乾澀,梁天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出了他們的約定暗語。如非不得已,梁天不想動用別的能力。
「我有貓牌的橡皮耶!」
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少女都奇怪自己為什麼會說出如此奇怪的話語,不禁皺起了秀眉。
可是,對面的那名男子,那名身體裡蘊含著恐怖力量的男子,他的身體居然開始了劇烈的顫抖。
「你,怎麼了?」
少女遲疑地發問,彷彿是一種本能驅使著她去關心面前這名男子。
記得,馨兒她還記得這個與自己的約定。
梁天感動得只想好好哭泣。
因為,這個約定的暗語,基本上應該算做小小的兒戲。
那只是數年前兄妹在共同觀看一部動畫時一時興起的念頭。
你有老鼠牌的鉛筆嗎?
我有貓牌的橡皮耶!
富有童趣的對話,只是動畫裡的台詞。
可是,被小資的張愛玲拖進了那種千萬年中等待千萬年中找尋的牢籠的馨兒,愣是突發奇想,強烈要求與梁天定下一個暗語。
暗語的用途,只是為了防備將來有那麼一天,萬一他倆互相不認識了,就可以憑此相認。
對於這種不合邏輯的約定,梁天自然是一笑置之,並且順道批駁了它的不合理性。
可是固執的馨兒愣是說,萬一她或者是他有一天什麼都記不得了,也要記住屬於自己的暗語。
梁天本想說失憶都失到連妹妹都不認識了,哪裡還能記得這些無聊的暗語,不過見馨兒那麼執著,他還是選擇了盡力配合她的工作。
而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梁天時不時地就會被馨兒在各種場合逼著對暗語。
最令梁天費解的,還是屬於他的暗語,是前面的問話。也就是說,每次對暗語,必須由他先開口才成。
梁天本想問,什麼都記不得了,還要自己先開口對暗語,這個是不是有些強人所難,但是考慮到性喜浪漫的少女情懷,還有馨兒張牙舞爪的樣子,梁天選擇了忍。
反正每次接到馨兒的指示對完暗語之後,都會得到來自少女的獎勵,那種面頰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至今都讓梁天記憶猶新。雖然每次都被弄個滿臉通紅,但臭屁的梁天一直也是很享受的。
那個時候,自己到底多少歲?
難道,異常感情的滋生,便是從這種親密的接觸中開始的嗎?
這些問題,已不用追究。最重要的是,現在,馨兒就站在自己面前。而她,也還真記得那個兒戲般的暗語。
星月敏銳地感覺到了些什麼,不捨地從梁天鬆動的懷抱中脫出,跑到了率領族人迎上來的布洛陀那裡。
緊緊地伸手將少女遲疑伸出好像是想撫摸自己面龐的小手牢牢握住,梁天開心地搖頭,任憑淚花飛灑,臉上笑容卻是無比燦爛。
「沒什麼,我沒什麼,我只是高興,高興又見到了我的妹妹!」
妹妹!
一道閃電劃過心際,少女的腦海裡,無數圖影紛至沓來,一瞬間便將她的腦袋塞得滿滿。
難以言喻的脹痛感剛起,一股清流便灌進自己身體,讓少女本能想從梁天手裡掙脫好抱住自己的頭的小手繃緊又放鬆,繼續讓他握著。
那個紮著一對沖天羊角辮的小女孩,掛著兩行鼻涕,成天跟在哥哥的身後。
「哥哥,不是你說會保護馨兒的嗎,我為什麼要害怕啊?」
那個總愛賴在床上用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少女,不依地擺動纖秀的小腿,反抗著哥哥假期裡的暴行。
「哥哥,求求你了,讓馨兒再睡會兒吧!」
從端著小板凳乖乖地坐在哥哥面前聽他講故事,到坐在沙發裡靜靜地與哥哥各自看著手裡的書卷。
從懵懂無知只知依賴的純真,到矛盾掙扎無法逃避的愛戀。
三生七世的約定,往事如水,細細緩緩地流過自己的心田。
馨兒的一雙星眸裡迷茫之色盡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星辰般燦爛的光亮。
「哥哥!」
終於等來了久違的呼喚,梁天溫柔地摟住撲入自己懷中的女孩,一雙手輕輕地撫在她柔順的長髮上。
靜靜地,梁天摟著馨兒,彷彿天地間只剩下他倆的存在。
而對壘的兩軍則都有些傻眼,所有的戰士都面容怪異地看著眼前發生的奇怪一幕。
「咳咳,馨兒……」
梁天終是率先從巨大的喜悅中回復過來,感覺到了成千上萬束目光帶來的壓力,不禁尷尬地想說些什麼。
「嘻嘻,哥哥你居然還會害羞,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呢!」
還是馨兒瞭解自己啊!
梁天心中感慨,面上卻是不能絲毫露怯,只是故作不滿地道:
「喂,都這麼半天了,你居然還在哥哥面前扮演蒙面大俠,有沒有搞錯?」
「啊!」
注意力被成功轉移,馨兒發出一聲驚呼,趕緊一把扯下了罩在面上的紗巾。
一張與記憶中有些出入的絕美容顏展示在梁天面前,讓他不禁微微失神。
馨兒則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梁天。見他有些發愣,自然是趕緊出聲相詢,生怕被莫名改造過的容顏有什麼不妥。
「怎麼了,哥哥?馨兒變得難看了嗎?」
「呃,這個嘛——」回過神來的梁天將話音拖得老長,一臉嚴肅的樣子讓馨兒更加擔憂。
「快說,快說!」雖然在如鏡的湖水裡看到過自己的面容,並且對此也頗有信心,但在哥哥面前,馨兒的一顆心仍舊七上八下忐忑不安:萬一哥哥不喜歡馨兒現在的樣子怎麼辦?
「美女,你最近用了什麼牌子的化妝品?難道古書中所記載的眉若遠山目似秋水巧笑嫣然煙視媚行勾魂奪魄禍國殃民紅顏禍水說得就是你?請你告訴我吧,我就是傾家蕩產也要給我的女朋友買上一瓶。」
「哼,我才不告訴你!」
「呃,為什麼?你知道你這樣絕情的話語讓我多麼受傷嗎?」
「我這是為了你好!如果你給你女朋友用了這個牌子的化妝品,恐怕走在路上,就會有很多不三不四的男人會用這個借口找她搭訕。」
說到這裡,兩人相視而笑。
哥哥還是那個哥哥,妹妹也還是那個妹妹。一切都與以前一般無異,包括習慣的對話。
雖然梁天必須承認,馨兒確實變得比以前漂亮了,他剛才從肚子裡搜刮出來的形容詞可不是誇張,更不是為了哄馨兒開心,當然,內中也有這個成份在。
對視許久,一切盡在不言中。
雖然馨兒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但她知道哥哥現下肯定還有事情要做。
主動拉起梁天,笑靨如花的馨兒蹦蹦跳跳地來到了下巴全數合不回去的諾基族族人面前。
結果未等她開口介紹,梁天卻已搶先出聲。
「布洛陀,我又回來了!」
「唉,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啊!」
「可惜,香玲她……」
「不要再說了,一切都是她的命。」
一連串問號閃過,馨兒從梁天與布洛陀之間的對話中聽出了些什麼。再結合星月向自己的傾訴,她不由得驚訝地看向自己的哥哥。
香玲不就是星月的媽媽嗎?為什麼哥哥與她……
十二年前,事情可是發生在十二年前?
似是看出了馨兒心中的疑惑,梁天用力地握了握她的小手,讓她的心再度安定。
「對不起,布洛陀,您也知道,太多事情的發生都是那麼突然,我們完全沒有能力去改變些什麼。」
「我明白的,一切都是巫神大人的安排。如果沒有你給我們送來喚醒巫神的辦法,恐怕我們永遠都無法出頭。」被歲月的滄桑無情洗禮過的蒼老面容上露出一抹苦笑,布洛陀的身形竟有了些佝僂。
「何況,巫神大人還與你……」
梁天趕緊打斷布洛陀道:
「布洛陀你是指馨兒嗎?她本來就是我的妹妹,這次我回來就是要帶她走的。」
「什麼!」
梁天的話語引起了眾諾基族人的驚呼。
梁天不知道應該如何向他們解釋,索性一揮手道:
「我知道你們想要什麼,紫荊帝國那邊,我會替你們搞定的。嗯,就這樣吧,過幾天,過幾天我一定會再回來。」
知道有些事情發生得太過離奇,根本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釋清楚。當然,如若不是當年與諾基族還有那麼點淵緣,自己算是受過他們的大恩,梁天根本就懶得理會這些憋屈了不知道多少個年頭的老鄉。
一股自然流露出來的強絕氣勢將欲有它言的諾基族人們給鎮得不敢再有言語,梁天轉目看向躲在布洛陀身後的星月。
「星月,跟我走!」
自己好像才23歲,都有個12歲的女兒了,這關係還真讓人苦惱。
星月看看梁天,又看看布洛陀,怯怯道:
「爺爺……」
「好了,星月,你就跟著他去吧!」
布洛陀的話語,顯然宣告著梁天確實就是星月的爸爸,而雖然梁天今日的實力已遠遠超越當初,卻也無法在一堆目光怪異的人群面前久立。他只能拉起還有些遲疑的星月,就想趕緊消失。
「梁天哥哥!」
剛剛轉身想跑,就聽到身後有個怯怯的聲音在喊自己,梁天不由得再度停下腳步。
「嘿,熟人多了,還真是件麻煩事呢。」
轉過身來的梁天,臉上的苦惱已經換成燦爛的笑容。
「啊,是夕顏啊,你什麼時候從精靈森林回來了?」
美麗的小狐女甩動著火紅狐尾,終是鼓起勇氣走到梁天身前。
剛才媽媽告訴她,這個黑髮傢伙,就是當年那個比熊族還要野蠻的諾基族戰士,是個相當恐怖的存在,故而夕顏有些遲疑,直至梁天爽快地回應了她。
「是愛絲蒂姐姐送我回來的,她現在就在我們族中,你要不要……」
「啊哈哈,夕顏啊,我還有些急事,得先走一步了,嗯嗯,過幾天,過幾天我一定上你家去喝茶。」
梁天說罷也不等夕顏回話,拉著馨兒與星月便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哇,哥哥,這好像是傳說中的觔斗雲耶!」
「嘿嘿,答對了,就是觔斗雲!俺的師傅可是孫悟空。」
「孫悟空!」
「對,孫悟空!」
「懶得聽你胡扯,我的師傅還是滅絕師太呢!」
「嘿,別說,第一眼看到你扮冰山美人的樣子,我還真以為滅絕師太轉世了。但仔細一看你的身材我才放心,那個老賊尼可沒你這樣前凸後翹。」
「哼,哥哥,你學壞了!」
「呃,這個,有嗎?咦,星月,你為什麼不說話?來,讓爸爸抱抱。」
「哼,不許轉移話題,還不老實交代,你從諾基族奇怪消失之後,這12年都幹了些什麼!」
「唉,這個,就有點說來話長了,能不能改天!」
「不能。你看,星月她也很想知道的。」
「這樣啊!那你們坐穩了,我要加速了!」
「啊!」
空中,一朵白雲如風馳電掣般一閃即沒,留下了長長的驚叫,中間還夾雜著陣陣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