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浪點了點頭。
為了蘇苜著想,他知道這個女老闆暫時是不能得罪的。
那女老闆冷笑一聲,說道:「女人就是命苦,怎麼都會遇到你們這些狠毒的臭男人,空付出一番真情,到時候都只能落得一個身心俱傷的地步。」
聽這女老闆憤世嫉俗的口氣,謝浪就能夠猜測到她就是一個被「臭男人」傷過的女人。
為了達到目的,謝浪這時候也豁出去了,順著女老闆的意思說道:「您說得沒錯,這世界上的男人的確很多都不是東西,我那朋友也真是慘。她以前的那個臭男人,還是她青梅竹馬的玩伴,從小兩人的感情就好得很,那個男人出國之後,我朋友更是打算放棄家人漂洋過海跟她去團聚,誰知道——」
「誰知道那個男人一出國就有了花花腸子,另結新歡了?」女老闆打斷了謝浪的話,「男人都是這個德行,全都是喜新厭舊的主。我看啊,這事對你的那個朋友也算是一個教訓,也甭想著吃什麼糕點、吃藥來恢復快樂了,就這麼著吧,至少經歷了這件事情之後,她不會再輕易相信你們這些臭男人了。」
「但是,她現在的樣子實在叫人擔心,你不知道,她連活下去的信念都沒有了。」
謝浪仍然試著勸說這個固執的女老闆。
「放心吧,很少人有勇氣第二次自殺的。」女老闆說道,「你這麼關心你的那個朋友,你究竟跟人家是什麼關係啊?」
「我……是她的朋友,好朋友。」謝浪說道。
「瞧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女老闆不屑地看了看謝浪,「要是普通朋友的話,你能夠這麼費心費力地想辦法幫助她?我看你小子是準備趁人家分手之際,然後趁虛而入吧?不過,像你這種在別人面前都不敢承認自己感情的人,天生就是失敗,怎麼可能有姑娘對你有好感,你趁早死心吧。」
「阿姨你說得在理,說得真在理。」謝浪也不生氣,笑道:「瞧我就這點出息了,不過不論我心裡是什麼想法,也不管她是什麼想法,現在我只想她能夠像從前一樣快樂起來,這就足夠了。因為在我心中,她就是一個應該擁有快樂的女孩子。」
「大哥哥這話說得真好。」那小姑娘撫掌讚道。
謝浪一番誠懇的話,看來總算是贏得了一個支持。
「小女子家,懂個什麼。」女老闆喝道,但語氣卻比先前要溫和一些了。隨後,女老闆又對謝浪說道:「嗯,看來你這個小子跟那些臭男人還是有些差別,那我就想點法子幫幫你們吧,也不問是誰叫你來這裡的,你先進來吧。」
得到了許可,謝浪這才跨進了小店的門檻。
「那個叫你來這裡的人,當然也應該告訴過你,我這個店子每天只開門一個多小時。今天不巧我心情不好,也做不出來什麼能夠讓人高興的點心,如果你有心幫助人家的話,就只能自己動手了。」女老闆說道。
「什麼?我……我從來都沒有學過如何做糕點啊。」謝浪連忙說道。
「沒有學過,現在就不能學嗎?」女老闆的語氣中又有些不滿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已經是結成了方圓手印的傳奇匠人,以你的資質,在我的悉心指點之下,怎麼都應該學會做一兩樣糕點吧?哼,你還沒有學就推辭,明顯是覺得做糕點、做點心這些事情是女人做的事情,根本不入流吧?要不然,就是你的心不誠,對那個姑娘根本就是虛情假意。」
「得了,你就別說了,我學還不成嗎?不過我這人要學的話,就一定要學會,你可不要半途而廢不教我了。」謝浪苦笑道,他實在有些佩服這個女老闆的詞鋒。
「我許三娘是什麼人,只要說了要教會你,就算你真是一頭笨驢,我也要把你給教會。」女老闆說道,領著謝浪向裡面的工作間走去。
謝浪回頭看了看外面的街道,那街道的建築風格又生了變化。
「這真是一個古怪的地方。嗯,人也很古怪。」謝浪心中想道。
「今天的時間不多,我教你做一樣點心,叫做棉雲糕,這是最普通、最簡單的糕點,但是如果做得好的話,比世間任何美味的糕點都不會遜色。」許三娘說道,將衣袖挽了起來,露出了白皙如玉的雙手。
大凡傳奇匠人,都會擁有一雙精細無比的手,許三娘也一樣,並且謝浪看見了她手掌中的黑色方圓手印,這證明了她的確也是一名地工,一名做糕點的地工。
「棉雲糕,之所以說是最簡單的糕點,因為它沒有什麼固定的樣式,也不需要特別的原料,只需要普通的麵粉就可以做,不過需要獨特的手法做輔助。」許三娘說著,開始調水和面。
平時在麵店看到的和面方式,都是非常的勇猛、暴力,那些和面的師傅經常把麵團狠狠地在案桌上搓捻,甚至「蓬蓬~」地一個勁摔,好像跟麵團有深仇大恨似的。而許三娘和面的時候,她的手指連同手臂都非常的柔和,就如同軟弱無骨一般,那種感覺不像是和面,倒像是在撫摸麵團。
作為傳奇匠人,謝浪當然知道許三娘的手法有所獨特之處,所以並未問,只是留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和面這一步,其實應該叫做『活面』,只有麵團活了過來,才能過做出真正美味的糕點。麵粉是麥子碾磨而成,因而每一粒細小的麵粉之中都蘊藏了一點生機,和面就是為了將這些生機激出來,然後利用它們彼此的生機聯繫在一起。」
「這種感覺,倒是有些像我所領悟的『見性明心』之說。請牢記」謝浪一邊聽,一邊結合自身所學來領悟。
看見麵團差不多了,許三娘操起了一旁的擀面杖,輕輕地在麵團上面來回攆動。
每一次攆過去,擀面杖都會在麵團上面留下一排排神秘的符號。
鳳文。
謝浪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些神秘古怪的符號了,所以他立即就猜到了這些符號應該是鳳文。
傳奇匠人,就是將技藝和鳳文融會貫通,以產生不可思議的效果。
很顯然,許三娘也是要利用鳳文的力量來改善這一團麵團,達到化腐朽為神奇的地步。
果然,當擀面杖攆動了幾分鐘之後,那麵團出現了一些不可思議的變化,整個麵團變得越來越白亮,並且逐漸有了晶瑩剔透的感覺。而且,麵團不再給人是一團死面的感覺,而呈現出一種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感覺,整個麵團擁有了一種奇異的活力。
這時候,再看擀面杖和麵團,就會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彷彿擀面杖和麵團正在擁抱著舞蹈。
「真是不可思議,麵團果然是有『活』過來的感覺,難怪應該叫做『活面浪忍不住歎道。
「我剛才的手法和輕重力度,你都看好了嗎?」許三娘說道,「任何一種技藝,只要是地工以上的水準,都需要獨特的手法和鳳文彼此來配合,但先就是手法。你別以為做糕點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先前的動作、力道,如果你拿捏不準的話,縱然是掌握了鳳文的運用,也絕對無法將麵團弄成這樣。」
許三娘說著,將擀面杖挪開了,這時候的麵團已經變成了一團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的物質,並且謝浪能夠隱約感覺到這麵團裡面有生機在流轉。
「您的手法和力量,我的雙手都完全記住了。」謝浪說道,對於自己的雙手,他一向很自信,他知道他的雙手可以完全重複先前許三娘的動作。
三娘微微頷,算是對謝浪的一點讚賞吧,「但是還有一點,你一定要注意,活面的時候,除了手法和鳳文,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就是『料』。」
「料?您不是說棉雲糕只用麵粉做原料,不需要其它的東西了嗎?」謝浪疑惑道。
「剛才還覺得你不錯,怎麼這會兒就不開竅了呢?」許三娘狠狠瞪了謝浪一眼,「還要融入你的感情,笨蛋!你要讓別人在你的糕點當中吃出喜怒哀樂來,先就得融入你自己的喜怒哀樂進去,如果融入不了自己的感情,那跟普通的糕點,又有什麼區別呢?」
「嗯……原來是這個道理,那麼應該如何融入呢?」謝浪虛心請教道。
「你剛才只是留意了我的手法和擀面杖上的鳳文,卻沒有注意到我的神情變化。」許三娘說道,「技藝和鳳文,說起來是兩個層面的東西,但卻是一回事。技藝主要是你雙手所流露出來的東西,而鳳文能夠和人的神識產生聯繫,就是你的腦子流出來的東西。當你借助鳳文的力量和這團面建立起聯繫的時候,你就可以向它們『述說』你的喜怒哀樂了。」
「受教了。」謝浪心悅誠服道。這許三娘不愧是一個二品地工,雖然不見她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手段,但是對於鳳文和技藝的理解,卻明顯在謝浪和秦哲兩個人之上。
「活面之後,就是抽絲了。」許三娘繼續說道,「棉雲糕,顧名思義,看起來應該像是棉花又像是天上的雲朵。如果將這團面變成像雲或棉花的東西,就需要抽絲這一步了,因為棉花都是由一根根棉纖維形成的。而抽絲這一步,就是要將絲線從這麵團裡面抽出來,然後再做成棉雲糕。織情為絲,織景為絲,世間美味的食物,只有深情的人才能夠做出來,可惜你這個感情木頭是不會明白的……」
說這話的時候,許三娘好像想到了什麼事情,臉上充滿了對回憶的眷戀。
「媽媽,你又在想爸爸了嗎?」那小姑娘問道。
「多嘴!誰會去想那個拋妻棄子的負心漢。」許三娘冷喝一聲,神情回復了先前的冷漠。
「本來就是嘛,你每次想起爸爸的時候都是這個表情。」小姑娘不甘示弱地說道。
「三娘,三娘——」
許三娘正要罵自己的女兒,外面忽然聽見有人叫她。
謝浪向外面看了看,只見店門前出現了一個滿臉鬍鬚的中年漢子,看起來比較憨厚壯實。
「胡全,你嚷嚷什麼啊,這次你要買什麼東西?」許三娘問道,走出了工作間。
小姑娘低聲對謝浪說道:「看見沒有,那個叔叔喜歡我媽。」
「你怎麼知道?」謝浪問道,這個小姑娘還真是人小鬼大。
「他每次來這裡,都不是為了買糕點,而是為了來看我媽。他以為我不知道,他每次買東西,眼光都落在我媽媽身上,而從來不看買的那些精美糕點。」小姑娘說道,然後哼了一聲,「可惜我媽心裡只有我爸爸,他只能單相思咯。」
「那你爸爸呢?」謝浪問道。
「我爸爸很早就離開我們了,反正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小姑娘說道,眼神之中流露出對父親的思念。
「那你恨不恨你爸爸呢?」謝浪問道。
小姑娘搖了搖頭,「爸爸離開這裡,肯定有他的苦衷的,不然有我這麼漂亮的女兒,他怎麼捨得。」
「那倒是啊。」謝浪說道。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許三娘這時候已經進來了。
「沒什麼,就是問做糕點的事情。」謝浪答道。
「好了,抓緊時間吧。」許三娘說道,「抽絲做糕的過程,就好像是蠶吐絲成繭的過程。」
說著,許三娘用指甲輕輕地在那麵團上面一挑,指甲上面就掛上了一根比蠶絲還要光亮的細線。那絲輕柔而光滑,隨著許三娘的手指舞動,在空中逐漸地纏繞成了一團像雲又像棉花的東西。
「織情為絲,織景為絲。就在這麼一根絲線裡面,要將你先前和面時候注入的喜怒哀樂都抽取出來,所以抽絲抽取的不僅僅是麵粉中的絲線,也是『情絲』。你的喜怒哀樂、酸甜苦辣,要借助鳳文的力量融入到這根面絲裡面去,並且還需要遵循一種規律。喜怒哀樂、酸甜苦辣就好像分別是幾個音符,通過曲子結合在一起之後,才能夠變成真正陶醉人的音樂。棉雲糕看起來簡單,但是這根細絲就好像是貫穿音符的曲子,每一種情感都要恰如好處地被串聯起來,才能夠讓吃的人感覺到內在的妙處。所以說,美好的食物,不僅能夠讓人吃出美好的味道,還能夠吃出人生百味,吃出情感和美好的記憶。」
話說完的時候,許三娘這個棉雲糕也就做好了。
棉雲糕,感覺像是棉花,又像是漂浮在半空的雲朵,也許就像是一朵棉花雲吧,雖然沒有精美、典雅的造型,但是卻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這棉雲糕看起來非常的輕,因為當許三娘的手指頭輕輕一托,那棉雲糕竟然漂浮了起來,許三娘取出一個透明的盒子,將這棉雲糕放在了盒子裡面。
「這東西,應該怎麼吃啊?」謝浪疑惑道。
而且,只是麵粉做出來的東西,沒有添加其它原料,其味道也必定不怎麼好,謝浪是這麼覺得的。
「哎呀,你可真笨,這個盒子有一個小孔,只要輕輕一吸,就可以將棉雲糕吸進嘴裡了。」那小姑娘說道,「我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個棉雲糕了,媽媽每次做的,都是不同的味道,可惜現在她不常做了。」
許三娘將那個透明盒子遞給謝浪,說道:「好了,這個你拿去吧。整個過程你已經看得清楚明白了,你要記住的是棉雲糕中是情絲締結而成的,裡面融入了什麼感情,體現的就是什麼味道。並且,棉雲糕也是做其它糕點的基礎,只要你將棉雲糕做得出神入化了,其餘的糕點也就難不倒你了。好了,一個棉雲糕加上教你製作的學費,一共二十枚鳳幣。」
「鳳幣?」謝浪疑惑道,買糕點給錢謝浪是聽過的,不過人民幣、美金、歐元他都聽過,但是卻還是第一次聽見鳳幣這種錢幣的。
「對啊,鳳幣。」許三娘說道,「你不要說你小子沒有帶錢就來買東西了吧,還是你覺得我許三娘的糕點不值錢,只能白送給別人吃?」
謝浪沒想到這個許三娘的脾氣如此古怪,居然說翻臉就翻臉了,連忙說道:「錢是我帶了的,不是是人民幣,不是鳳幣。要不,你看用人民幣行不?」
「人民幣?你小子是存心來消遣老娘是吧?」許三娘喝道,「在天機城的人,誰不是用鳳幣來買賣,人民幣是什麼,那就是一張紙!」
「但是,人民幣可以在外面買東西啊。」謝浪說道,「我真的沒有什麼鳳幣,今天還是頭一回聽說。」
「在天機城的人,誰不知道鳳幣,你小子就別裝蒜了,不然老娘我可要火了!」
「我不是天機城的人,也真的沒有鳳幣,阿姨您就別生氣吧。」謝浪只能賠笑道。
「不是天機城的人,那你——」許三娘臉上微微一變,然後冷冷地說道:「不是天機城的人,你就不該來這裡。哼,那個介紹你到這裡來的人,也簡直是不知好歹。你滾吧,當我今天晦氣,怎麼碰上你這樣的人了!」
「那……這個棉雲糕,我能不能帶走呢?」謝浪試探性地說道,希望能夠盡量挽回點什麼。
「滾,趁著我對你還有一絲絲的好感,趕緊離開這裡,否則等我對你好感全無的時候,你就別想這麼容易地離開這裡了。」許三娘喝道。
謝浪還想說什麼,那小姑娘衝著謝浪連連遞顏色,示意謝浪趕緊離開。
謝浪無奈,值得怏怏地離開了這裡。
出了無心糕點店,謝浪也不久留,從先前來的地方退了出去。
幾分鐘過後,謝浪回到了先前的大麻柳樹下面,一切都恢復了正常。
那條神秘的街道逐漸消失在陰影當中。
不過這時候,麻柳樹下面多了一個人,一個滿臉鬍鬚的漢子啃著一個糕點,正不懷好意地看著謝浪。
謝浪不想惹麻煩,雖然那個人的挑釁目光非常明顯,但謝浪仍然視而不見,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準備先回去學校再說。
「你等一下——」
那人起身開口道。
「你叫我?」既然已經被人給叫住了,那謝浪就不能再裝傻了。
「當然是叫你了,這裡除了你我,還有其他人嗎?」那個漢子說道,「我在這裡等著你,只想告訴你以後不要去纏著三娘他們母女兩人。」
「嘿,你這人可真有意思,我今天只是頭一回去見許三娘,你怎麼就說我纏著她了呢?」謝浪冷笑道,「況且你是人家什麼人,憑什麼去管別人的事情?」
「你今天頭一回去那裡?」那漢子對謝浪的敵意明顯消褪了不少,「既然是頭一回去,她怎麼會帶你去她的工作間?哼,你這小子,我看你油頭粉面的,多半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是不是想欺騙三娘?我可告訴你,有我馬王成在,誰也別想打她的主意!」
「媽的,真噁心。」謝浪忍不住在心裡面罵了一句,因為謝浪已經聽出來了,這個叫馬王成的漢子居然是一個「醋罈子」,他必定是暗戀人家許三娘。一個男人到處吃飛醋,已經夠讓人討厭了,何況還是一個看起來很彪悍的男人,那就不是討厭,而是噁心了。
「我打她的主意?」謝浪笑道,「她再大幾歲的話,年齡都可以做我媽了,我怎麼可能打她的主意?你這個人,也太有想像力了吧?況且你要是真心喜歡人家,你怎麼不去追求,在這裡堵著我找麻煩,算什麼事啊。」
馬王成冷哼了一聲,「現在的年青人,沒幾個正經的,尤其是你這種油頭粉面的小子。更何況,現在到處都在搞什麼姐弟戀,我不防著你點怎麼行呢。對了,你對三娘真的沒有壞心眼?」
「廢話,我當然沒有。」謝浪哂道,覺得這個馬王成真是無聊之極。
「好兄弟啊。」馬王成忽地大笑了起來,就如同多年老友一樣親切地拍了拍謝浪肩膀,「兄弟,只要你不跟老哥我作對,不去打三娘的主意,那什麼都好說了。你不知道,我經常到三娘那裡去買糕點,但是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看見她帶人去她的工作間裡面,所以我才緊張啊。」
「那你大可不必緊張了,因為我只是向許阿姨討教了一些做糕點的秘訣。唉,我有一個朋友最近出了點問題,心情非常的不好,聽說她這裡的糕點吃了可以讓人開心,所以我才來想辦法討一點方子,想不到被你誤會了。」謝浪說道,看情形這個馬王成可能跟許三娘是舊識,那麼很可能就是天機城的人,所以謝浪覺得暫時沒有必要去得罪他。
「那你也算是找對了人,三娘做糕點,即使在天機城都是很出名的。」馬王成談及許三娘的時候,臉上充滿了難得的溫情,隨即歎道:「可惜啊,這些年來,她已經不再做那些好吃的糕點了,現在做的糕點,都是非常難吃的。你看看這個,這個是她這幾天做的新式糕點——」
「蝕骨腐心大補膏。」謝浪看了看馬王成手中的糕點,上面寫著這麼一個古怪的名字,「這是什麼糕點,光是名字就夠讓人渾身寒了。」
「你要吃了之後,就更寒了。」馬王成說道,卻又自己輕輕咬了一口,「她的這些新式糕點,也只有我還喜歡『嘗鮮』了,不過這些糕點的味道,真是一個比一個要人命,有時候我都以為自己是在吃毒藥。」
「有這麼誇張?」謝浪疑惑道。
「我看你不嘗嘗的話,是不知道厲害。」馬王成遞給一塊蛋糕。
「看起來還蠻精緻的。」謝浪笑道。這塊蛋糕通體呈半透明的粉紅色,擁有粉紅色寶石一般的光彩,中心處有一顆翠綠色的小草,看起來非常的可愛。
但是謝浪試著嘗了一口之後,立即覺得渾身都非常的不舒服,一股傷心斷腸的感覺從喉頭向胃猛躥,然後迅地蔓延到了全身,並且這種感覺迅地觸了謝浪自己的一些傷心事情,一時間只覺得傷心欲絕,甚至生無可戀,全身提不起半點勁,心更是一個勁的陣痛。
這種感覺,當真比吃了劇毒的毒藥還要厲害。
差不多過了五分多種,謝浪才從這種傷心勞神的感覺中恢復過來,對馬王成說道:「馬大哥,這東西真是要人命啊,我只吃了一小口就感覺腸子都要痛斷了,你居然還能大口大口地吃,也真是強悍。不過這糕點也真是好看,果然是越是漂亮的東西越是危險。」
馬王成笑了笑,「我這不是天天吃嗎,天天吃自然比你更能夠抗擊這種莫名的精神痛苦了。況且,我也只有天天吃她的糕點,才知道她每天心裡面究竟在想什麼。」
「馬大哥你可……真夠癡情的啊。」謝浪覺得這個看起來彪悍、狂野的男人,其內心中竟然還有如此溫情、癡情的一面,不由得對他有了些好感,「不過,你看人家許阿姨都是有家事的人了,女兒也那麼大了,我覺得馬大哥你還是不要報什麼希望了。」
「唉……兄弟你這話我何嘗不知啊,不過我對三娘也沒有什麼非分之想,只是她男人離家出走之後,擔心她們娘倆個受欺負我才經常在她們周圍轉悠。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你女人最怕就是找錯了男人,那這一輩子基本上就算是完了。對了,你小子是玩機關的吧?」馬王成說著,眼光落在了謝浪的雙手上面,似乎從他的雙手中看出了一些門道。
「馬大哥你是怎麼看出來的?」謝浪問道。
馬王成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是聽出來的。」
「馬大哥你說明白一點。」謝浪覺得馬王成這話肯定不是信口開河,而是大有深意。
「說可能反而說不太明白,不過我讓你聽一下,你可能就會明白了。」馬王成笑道,用手輕輕地在自己頭頂上拍了一下。
「卡嚓~卡嚓~」
忽地,馬王成全身上下都傳來了一種關節運動、摩擦的聲音,但跟普通人的關節運動聲音完全不同,而是一種類似機括運動的聲音。
聲音先是從馬王成的頭頂上傳來,簡單、沉重但是清脆,隨即從頭部蔓延到頸部,然後傳至雙臂,而聲音也逐漸變得複雜、斑駁,卻又遵循著一種非常美妙的節奏,如同他在用身體演奏一曲動聽的音樂旋律。然後那聲音再從手臂延伸到胸腔、腹部,再傳向大腿、腳底,身體各個部位一同相應,奇妙非常。
謝浪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用身體關節作為「樂器」來演奏曲目,但這一曲目無疑是非常動聽,以至於謝浪不禁閉上了眼睛,全新去聽這些聲音中的「門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
看來在古人眼中,「道」是聞來的,而謝浪這時候真的有聞道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