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十點半了,張記麵館還是沒有關門,因為麵館內還坐著一個客人,一個單身女子。女孩從下午五點開始就一直在這裡坐著,也沒有吃東西,只是靜靜地坐著發呆。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到麵館門口,一個男子從車上下來,緩步走進麵館。這男子正是黑龍,看到那個獨身坐著的女子,面上閃過一絲黯然之色。他轉頭看了看廚房,Q四正在廚房門口站著,黑龍剛要說話,Q四擺了擺手,伸手指了指那個女子,隨後轉身走回廚房,將廚房門關了起來。黑龍苦笑一聲,緩步走到那女子身後,低聲道:「雪兒!」
那女子身體明顯一顫,她緩緩轉過頭,雖然她的面容有些憔悴,但是,這卻影響不到她那美麗的容顏。這女子正是路雪,見到黑龍,她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喜色,不過,她並未像往常一般直接起來拉住黑龍的胳膊,只是輕笑一聲,伸手指著身邊的座位,輕聲道:「坐吧!」
黑龍坐到她身邊的椅子上,看了看路雪,想要說話,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路雪靜靜看著黑龍,見黑龍不說話,便輕笑一聲,道:「你吃飯了嗎?」
「吃……吃過了……」黑龍低聲回道。
「你能不能請我吃頓飯?」路雪看著黑龍,輕聲道:「我有點餓了!」
黑龍呆了一下,而後起身走到廚房門口,伸手敲了敲廚房門,屋內傳出Q四的聲音:「知道了,稍等片刻!」黑龍轉過身,路雪正看著他,黑龍呆了一下,低下頭走到路雪身邊坐下,不敢抬頭看路雪,只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個菜單輕聲道:「怎麼突然想到要去澳洲上學?」
「沒什麼……」路雪輕聲道:「只是想出去轉轉,見見世面!」
「哦!」黑龍沉默了一會,低聲道:「其實出去轉轉也不錯!」
「或許吧!」路雪的語氣有些悵然,黑龍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只得沉默著等路雪說話。但是,路雪也沒有說話,兩人就這樣沉默著,直到Q四端著一碗麵走出來。
Q四將面放在路雪面前,路雪抬起頭看著Q四,輕聲道:「謝謝你,張伯!」
「小丫頭,總是這麼客氣!」Q四輕笑著回了一句,而後看了黑龍一眼,輕歎了口氣,轉身走回廚房,將廚房門關了起來。
黑龍抽出一雙筷子遞給路雪,道:「趁熱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謝謝!」路雪接過筷子,低下頭夾起麵條,緩緩往嘴裡送去。黑龍靜靜看著她,在他眼中,她總是三年前那個偷跑出家調皮的小丫頭,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她已經長大了!
兩人默默坐著,路雪的臉被自己的長髮遮住了,黑龍只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的顫抖,卻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並沒有在吃麵,因為她的手臂一直沒有動過!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在麵館內坐了有一個多小時了,但是,兩人卻沒有說一句話。不知從何時,外面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小雨漸漸變大,漸漸變密,漸漸由小雨變成大雨,然後變成暴雨。悶沉的空氣有些潮濕了,屋內的氣氛卻是越來越沉悶了,沉默的兩人靜靜坐著。一個人在等另一個人說話,但是,那個人卻不知該說什麼!
突然,路雪站起身,快步衝出麵館。黑龍呆了一下,忙跟了出去,路雪已站在了瓢潑的大雨之下,不過片刻功夫,她滿頭的秀髮都已被大雨澆濕。黑龍急忙跑到她身邊,急道:「你幹什麼,這麼大雨,會感冒的!」
「雪兒!」遠處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一個中年美婦拿著一把雨傘衝了過來。
路雪轉過頭看著那美婦,大聲道:「琴姨,你不要過來,讓我跟他說幾句話!」
琴姨站在了原地,怔怔看著雨中的路雪,卻沒有再走過來:她明白她的感受,因為她也曾遇上過這樣一件事,愛上過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路雪轉過頭,靜靜看著黑龍,輕聲道:「你知道嗎?」
黑龍呆了一下,而後低聲道:「什麼?」
「我也愛你!」路雪看著黑龍,突然大聲道:「我也愛你,而且,不比羅柔姐姐和冷姐姐少!」
黑龍呆住了,他不明白一向害羞的路雪竟然會這麼大膽地說出這樣的話。他有些尷尬,路雪卻毫不在乎,只大聲接道:「但是,為什麼,為什麼陪在你身邊的那個人不是我?」
「雪兒……」
「你不要說話!」路雪看著黑龍,緩緩搖著頭,泣聲道:「冷姐姐可以陪在你身邊,羅柔姐姐可以永遠活在你心裡,但是我呢?你一直把我當做妹妹,可是你明白嗎?我也愛你,我也像她們兩個一樣愛你!為什麼,為什麼上天對我這麼不公平?」
「我……」黑龍只說了一個字,就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問我為什麼要去澳洲,你明白嗎?我根本不想去澳洲,但是,我不能不離開,因為離你太近,我就忍不住想見你!」路雪看著黑龍,顫聲道:「可是……可是我該……該怎麼見你?你有你的……你的妻子,我算什麼人,我怎麼……怎麼見你?」
黑龍呆呆站在雨裡,靜靜聽著路雪的話,好像腦袋暫時停止了思考,連身體也不屬於自己了,唯一的感覺就是耳邊迴響著的聲音:
「我不想讓你看見我哭,所以我站在雨裡。這樣,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我臉上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可是,這只是自欺欺人的做法,我始終還是忍不住會為你哭的!」
「真的,如果有機會,我情願為你死去,那樣,起碼你會記住我,起碼你心裡會有我!」
「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路雪看著黑龍,緩緩踮起腳尖,在黑龍唇角留下一個吻,就像羅柔曾經留下過的一樣。她伸手輕輕撫摸著黑龍的臉龐,眼中滿是不捨與愛戀,不過,最終她還是一咬牙,轉身道:「我走了,你保重!」說完,轉身跑到琴姨身邊,一頭鑽入她懷中,忍不住痛哭起來。琴姨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髮,用雨傘遮住了她的身體,轉頭看了呆呆站在大雨中的黑龍一眼,而後轉身摟著路雪,默默離開了黑校!
黑龍一直怔怔在大雨中站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大雨已經停了。他抬起頭,街道上除了自己身後的車內,已經空無一人了。黑龍靜靜看了看黑校門前的街道,而後轉身緩步走進麵館,Q四正在屋內坐著,見他進來,輕歎了一聲,卻沒說什麼。黑龍緩緩走到路雪坐過的那個桌邊坐下,靜靜看著那碗根本沒有被動過的面,拿起筷子夾起一根放進嘴裡,一種苦澀的感覺傳遍了全身。黑龍低下頭看著那碗麵,他明白,面的苦澀,是因為路雪傷心的眼淚!
可是,眼淚的苦澀,到底是因為什麼?
黑龍想不到答案,他只能做一個殘忍的人,因為他不想再傷害任何一個愛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