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盡量吃得斯文一些,大半飽時停筷,吃多了怕她們又盯著研究。
吃完飯,各人拉整了衣服,便順著原路出去。到了前殿,正值高峰期,我們手拉著手走得有些吃力,正殿連著好幾個偏殿,裡面都供著佛像。
佛像大小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神情動作千姿百態。有的咬牙切齒,怒目而視;有的朱唇微啟,面帶微笑;有的盤膝而坐,雙手合十;有的金雞獨立,手舞鋼鞭…
從最左邊開始,娘拉著我在每一個蒲團前跪下、磕頭、上香,不厭其煩,肅敬而虔誠。
人實在太多了,大把的人盯著一個蒲團,往往我們剛站起來就有人爭先恐後跪了下去,我想如果不是這種特殊的地方,肯定會生爭搶事件,生由「一個蒲團引的流血事件」。
到了正殿,因供奉的是如來佛祖,場面就更熱鬧了。三兩下我們就被擠散了,我暗暗有些高興,總算解脫了,迅往大門外移去。
隱隱聽到「玉兒」「小姐」,太吵了,可不可以當沒聽到?事實上我沒應聲,毫不遲疑隨著人流出了正殿大門。
院子裡有棵樹,比院牆高不了多少,但也枝繁葉茂,不少男男女女正往樹上扔布條,有些掛上了,有些沒掛上,沒掛上的拾起來再掛,很有鍥而不捨的精神,把那樹打扮成「聖誕樹」的模樣,看樣子不是許願的就是求姻緣的。
我想就在門口等好了,出了廟門,外面早已坐了一堆,可能有走散的也有休息的。看看確實沒有好地方可坐了,要麼就要曬太陽。
想起山腳下那棵大樹,樹蔭下等著或許好一些吧,況且那是下山唯一的路,肯定不會和娘他們錯過。
下山比上山就經松多了,幾乎不費勁,在樹蔭下找了個大一些的石頭坐下。不遠處各色的轎子停了一大片,類似現代的停車場,有專門的人看守著。
陸續有人上完香從山上下來,我就乾脆抱膝而坐,頭靠著左手支在膝上,斜著眼看形形色色的眾人,或富貴,或清貧,或高興,或失落,或俊美,或平凡……
也就那一步的差別,廟門內都是信徒,廟門外不同的面具扮演不同的角色。
「站住,你站住!」「站住,把東西留下!」遠遠傳來清越卻焦急的聲音,我正無聊,這麼快有鬧熱可看?
不一會就看到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山下奔來,青影後面追著一抹淡綠,似乎是抓小偷。
再近些,是一女子追一男子,兩人一直隔著大約十來米的距離,我有些吃驚,那女的好像就是今早上吃齋時見過的美女。
顯然他們是有功夫的,美女當眾狂奔不見一絲狼狽,可能功夫還不錯,這也是旁人都袖手的原因,跑不過就不用添亂了。
二人的距離一直不曾拉開,男的跑在前面只是因為他先開跑,可見功力相當。很快他們就距我不足五十米,越過我,台階就完了,只要一踏上平地,等於放虎歸山,多半就追不上了。
另一方面來說,那男的現在是逃命,肯定盡了全力,美女是心理優勢方,還有潛能未揮出來。綜合種種因素,我認為美女要強一些,只要拖他一拖,美女應該就能攔住他。
轉眼那男的已到眼前,要不要插一腳?腳已經伸出去拌了他一下,驚得我大叫:「對不起」,我真不是有心的,確實還沒想好。
那人也厲害,沒摔倒,凌空一個翻身落到實地上,很快掃了我一眼,也沒時間打我理論,正欲再起身形時,美女已如利箭飛來,一掌他拍在他背上,前後不過幾秒的功夫。
那男的倒在地上,噴出口血來,染在黑色的衣服上倒也不明顯,還沒起身,美女已揉身而至,不知從哪裡變出根繩子,幾下綁了他,動作乾淨利索。
這才從他懷中掏出個白色荷包來,上面紅色一團,可能是朵花,她匆匆拉開看了看又合上,想是沒少東西。
我看得目瞪口呆,雖知道他們有功夫,可這也太厲害了些吧,以他二人這種身手想要打殺普通人,只要動動小指頭。
像是突然掉入冰窖,我全身上下冰涼一片,剛才就像豪賭一場,籌碼或許就是我的命,好在是賭贏了,可想起來陣陣後怕,嚴重沒有安全感!不知道這裡類似的人有多少?我反覆想,我為什麼加了那一腳?我從來不是什麼熱心人,向來明哲保身。
我是學醫科的,畢業後分到我們當地縣醫院,上內科住院部,年青人大都在住院部干,因為要值夜班。
三個月後我辭職了,原因一我不喜歡上夜班,皮膚會很差,我是美女,青春是很重要的;原因二我不喜歡天天面對死人,這讓我吃不下飯;原因三,也是最主要的,我移情別戀了,去過一次朋友就職的藥業公司,就現對藥品的興趣遠大於治病救人,連現代化的治藥流程我都能看好一會兒。
朋友玩笑叫我改行,在得知一知名藥業招人的當天我就扔了金飯碗,當時對於人家要不要我這什麼不懂的新人沒有考慮過,好在美女很有職場優勢,我最終如願以償。
那是上班後的第二個週一,我騎電動自行車回家,路邊接個電話的時候,小偷光顧了我,一把拉走了我的包,可以說是搶的,我追了兩條街也沒追上。包裡放著公司裡新研的藥品樣品和相關的質量檢測報告,是為明日同藥品經營企業經理談合作的事準備的,相關的同事電話不通,直到第二天我才又找到負責人補齊材料,不過卻錯過了談合同的時間,為此差點丟了工作。
我痛恨小偷!
「多謝姑娘相助,不知怎麼稱呼?」美女站我面前,抱拳一笑,便如海棠花開,艷麗不可方物。
她打斷了我的冥想,我心想果然是江湖中人,還是遠離才是上上策。
她笑容再清麗脫俗,我也無心欣賞了,告誡自己以後千萬不能惹事了,這裡的人太不可貌相了,小命要緊。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我微微一笑,回了句客氣話。這句是武俠經典,再說下面的話應該不太突兀吧?
「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如有緣我們定會再見。」我進入正題。明顯不想深交,她應該聽得出來吧?
我總覺得自己說這幾句說有些奇怪,聲音好像有些抖,提醒自己鎮定下來,現在怕已經晚了,還是給觀眾留個好印象吧。
我想,接下來她就該說幾句青山綠水的場面話告別了,已經有不少人圍著我們參觀了,大姐,你快點走吧,別忘了帶上地上那位仁兄,我和他結了仇,要能滅口最好不過。不是我心狠手辣,是他的功夫讓我害怕。
「綠意」我等到的是她的名字,回頭才現身後不遠處不知何時停了頂單人小轎,轎前的帥哥有點眼熟。
細看,原來就是和美女一起吃齋飯的那位。轎中的人多半就是神秘白衣了,他好像不喜歡露面的。
也許是容貌醜陋,和身邊人在一起自慚形穢;也許是五官缺失,不敢見人,怕輿論?我胡亂想著,卻不知有一種可能,是我在他面前自慚形穢。
「姑娘稍後,我過去與我家公子回個話。」
綠意越過我,幾步到轎邊,遞了荷包進去,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肯定是我幫她的事,因為很快,一隻修長如白玉般的手伸了出來,掀起一角轎簾,手的主人向我看了過來。
「在下穆亭軒,謝過姑娘仗義想助,綠意追回之物於我相當要緊。」聲音低沉溫潤,他頓了一頓,似等我接話。
周圍吸氣聲一片,簾子並未全部挑開,只能見到他大半個身體微微探出來。
面如冠玉,眉色如墨,斜飛入鬢,兩眼深邃,如幽潭古井,一望不見底,轉眸間又似暗夜星辰,讓人失神。極美的臉孔,卻無一絲脂粉氣,緊抿的嘴角透出男子的剛毅,這是怎樣的組合?我一時覺得天地失色,日月無光,便認定他是禍水的模樣。
見過現代帥哥,美男無數,無一人能及他的風姿。這男子生得如此模樣,真可算得上得天獨厚了,對比自己頂多算清秀的五官,湧上深深的無力感,老天,打擊太大了。
此時我卻完全忘了該客套兩句,只是定定看著他,心下想這就是上天的寵兒吧,長成那樣就算了,連聲音都引人入勝就太不應該了。
可能我看太久,他終於有些不滿了,輕咳了一聲,接著說:「他日姑娘遇難事,若不棄可到醉香樓求助,在下必盡全力為姑娘解憂。」又示意綠意拿個東東過來,可能是信物之類。
我就想,他見我決不是只道聲謝那麼簡單,因為綠意已經謝過了,果然……可能是不想欠我人情。
「只要姑娘拿著這塊令牌來,下人自會通報。」他語調平平,可能那令牌不是尋常物件,雖是他想報恩,卻覺得我一定會收下。
其實美男送東西本不該拒絕,但我打定主意要和江湖劃清界線,而且面對他,讓我有些自慚形穢,還是別再見的好。
我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沒去接令牌:「其實說來不怕你見笑,我本無意援手,只不過坐得久了,適時伸了伸腿,確實是趕了巧。何況,綠意姑娘功夫高強,沒那一腳,賊人也跑不了,實在不好意思承您的情。」
說這麼長一句文謅謅的話,我差點咬到舌頭,緩了口氣,忽略眾人不可置信的神情,接著直奔主題:「我們就此別過。」
再不理會任何人,咬牙二度上山去,他們不走,我走,不過只能往回走,不然怎麼和娘會合,早知道就不下來了,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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