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費了足足七八天,凌波終於從修行坊那座大宅子搬入了通利坊的小院,同時笑納了武崇訓的二十萬貫錢。雖然是房子越搬越小,但搬家工作徹底結束後她視察了一圈自己的新居,結果異常滿意。
她在宮中所住的臨波閣*近陶光園,算是一等一的清幽去處。奈何她這人喜動不喜靜,平常基本上沒事就四處跑,鮮少有呆在裡頭不出門的時候。而通利坊毗鄰南市,有通濟渠直通洛水,她這新家的側門就有一個小小的碼頭,前門正對大街,出入極其方便。雖則房子是小了一點,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內中正寢廳堂花園等等應有盡有。傢俱擺設擦乾淨之後,竟是比她原來家裡的還要體面。
而武崇訓留下的那個看門人竟是絮絮叨叨地說,此地原本是昔日英國公李績的別業,因為徐敬業造反之後宅子沒入官中,後來才賜給了武崇訓。武家房子產業原本就多,並不在意這一處兩處,武崇訓得了這房子之後,嫌棄南市進出人多吵鬧,更是一次都沒來住過,只是派了幾個看房子的人,如今脫手也可謂是遂了心願。
得知這些情況之後,凌波少不得在心中罵了一聲敗家子。果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這房子空關到現在少說也有十幾年了,若是做點其它什麼營生,哪怕就是租出去,這租金只怕也相當可觀。別的不說,就是後頭直通通濟渠的那個小碼頭,眼熱的人大概就不計其數。算算日子,只怕宮中的聖駕不日就要回長安,她肯定要跟著回去。到時候單單*這房子,她也可以好好算計一筆才對。
單單租出去,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離開了熟悉環境,楚南頗有些丟魂落魄,還是凌波百般規勸,又說需得從長遠利益考慮,他方才好了。此時,見到小主子忽然露出了難解的笑容,他不禁心中奇怪,上前問了幾句便被嚇倒了。什麼租金,什麼商人,什麼生意……這些話他怎麼都聽不明白?當確定自己完全沒有辦法弄懂其中的意思之後,他終於瀉了氣。
當年老爺來到洛陽的時候,不過是個破落士紳,所以他這管家勉強稱職。這小姐原本就機靈古怪,如今進宮呆了三年,他愈發不清楚她所思所想了。這是不是說,他這個管家也該退位讓賢了?想到這裡,老管家耷拉下了白髮蒼蒼的腦袋,長長歎了一口氣。
凌波沒有注意到楚南的沮喪,她素來是想到就做的人,一想到自家的那個碼頭,她便帶上朱顏和紫陌興沖沖地前去看個究竟。還沒到地頭,外頭的喧鬧聲就越過圍牆傳入了她的耳中。待到打開側門,通濟渠上此起彼伏的號子聲吆喝聲划槳聲,再加上各種各樣的氣味撲面而來,她情不自禁地皺了皺眉頭,但隨即便上前了幾步,望著這條直通洛水的漕運水路。
由於直接連通了南市和洛水,貨物進出極其方便,通濟渠自然是極其繁忙的,來來往往的船隻上無不堆滿了高高的貨物。
如今已經是陽春三月,天氣卻還陰冷,可船上卻有不少漢子光著膀子正在忙碌,岸上更有不少身強力壯的縴夫。凌波只是略一駐足,來往的船上便有不少人投來了目光,相形之下,岸上一列拖船而行的縴夫卻一個個漠然地盯著腳底下,喊著號子齊聲前進。
「小姐,這裡真熱鬧!」紫陌原本就在貪玩的時節,一看到外頭如此情景,眼珠子便差點轉過不來,看了好一會兒便興高采烈地說,「我們就住在這裡不回宮了好不好?每天在這裡看著這些船忙忙碌碌的多有意思!」
「要真的讓你在這兒看上一個月,你就該叫苦連天了!」凌波沒好氣地在紫陌的頭上敲了一記,見小丫頭委委屈屈地抱頭呼痛,不覺莞爾一笑。一轉頭,她忽然發現朱顏呆呆愣愣地站在那裡,略一思忖便醒悟了過來,「朱顏,自從進宮之後,你大約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通濟渠吧?」
朱顏這才從恍惚中回過神,含笑點了點頭:「奴婢從小就是在通濟渠邊長大的,這號子聲早聽慣了,最初進宮那些日子聽不到這些聲音甚至還睡不著。」
聽說有這層緣故,凌波頓時好奇了,又追問了幾句。旁邊的紫陌見狀也忘了剛剛挨的那一下,上前來眨巴著眼睛聽著。主僕三人正說得興起,凌波偶然把目光轉向了通濟渠那邊,這一瞥竟是看到了一條船上站著某個意料之外的人。瞧見那個同樣先是呆滯,旋即露出了狂喜的少年,她忍不住撇下正一問一答聊得起勁的朱顏和紫陌,三兩步來到了平台邊上。
沒錯,確實是裴願。可是,這該死的傢伙居然就因為不相干的人一句話便留在洛陽,難道不知道摻和皇族的事情是有可能倒大霉的麼?
船上的裴願沒料到會在這地方看見凌波,同樣興奮地衝到了船頭。要不是船頭距離岸邊少說也有三五丈,他甚至想直接跳過去。呆呆看了老半天,他方才急匆匆跑回船艙,對興盛行的管事說要停船,結果被人家用看白癡的目光瞪了回來。
「少爺,這通濟渠乃是進出南市的要道,路線都是早就定好的,怎麼能輕易停*?」
裴願被噎得做聲不得,只好又出了船艙眺望那個人影。目力極好的他看見那邊凌波似乎露出了一絲惱色,不禁有些莫名其妙,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麼地方惹她生氣了。他沒注意到,剛剛在船艙中的羅七覺得好奇也跟了出來,此時正順著他的目光往同一個方向看。
這一主一僕的身影凌波全都看在眼裡,直到那船那人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她方才拍了拍額頭,歎了一口氣。這裴家人可還真夠大膽的,難道自以為有相王庇護就什麼都不怕?對了,按照那時候女皇的說法,她是不是該去提醒一聲相王?
這念頭才剛在她的心中閃過,旁邊便響起了紫陌的嚷嚷聲:「小姐,有船*上我們的碼頭了!咦,快看,有人上來了!」
凌波連忙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思量暫時驅出了腦際,抬眼望去,就只見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跳下船,匆匆忙忙地奔了過來。那人的衣服已經髒亂不堪,臉色亦是憔悴倉皇,髮髻散亂得不成樣子,那形狀渾然是一個潦倒的窮漢。
見此情景,朱顏和紫陌不約而同地挺身而出擋在前頭,前者更高聲叫喚家中的護衛。就在四條人影幾乎不分先後地衝出來時,那個潦倒窮漢忽然一下子癱倒在地,結結巴巴地說:「我有……有要事,煩請……煩請小姐代為引見……引見梁王殿下。」道完這一句,這人竟是頭一歪,直接暈了過去。
咦?凌波頓時心中一突,再細看那中年人,她這才分辨出他身上穿的衣服雖說髒亂不堪,料子卻是上好的,雙手亦不像那些做活的百姓。想到人家能夠從這座宅子聯想到她和武三思的關係,她立刻吩咐適時出現的武宇和武宙將這中年人帶進去。緊跟著,她便下了台階前去詢問那船的船主,得知這中年人是半路上的船,自稱來自宣州,她便留上了心。
這不速之客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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