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橋上向下看的時候,心中都是死志,但是縱身而下,沉入湖中的那一瞬間,李遠湖感到了一種突然而來的巨大壓迫感,湖水從各個角度毫無滯礙地對他進行擠壓,似乎要將他身體之內的鮮血都給擠壓的從皮膚中滲透出來。雖然對於投湖並不後悔,但是李遠湖還是感到有一點兒失算,這麼個死法,或者真不是最佳的選擇。想到死去的老爹給自己取的這個名字,遠湖,遠湖,就是要遠離湖水啊!
沒想到老爹除了教書之外,還會語言啊!假設自己真的遠離湖水,或者也就沒有危險了!如果他更進一步,給自己改成李得金什麼的,自己也不用為錢的事兒輕生了!
不過這也只是一瞬間的胡思亂想,就如同白駒過隙一般,又如驚雷一瞬,從心頭閃過,接著李遠湖感到自己的肚子漲了起來,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等到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居然沒死成,周圍都是亂哄哄的人群,圍在他的身邊兒,那救生員老頭兒喊了一聲,「大家讓一讓,給他透透氣,別投湖沒死掉,反倒讓你們給憋死了!」
沒死成啊!看樣子自己是被人給救起來了!
不過李遠湖這個時候反倒是覺得死不死都無所謂了,人一旦在死亡的邊緣走過一遭之後,在很多問題的看法上就會豁然開朗,以前或者會很在意的許多東西,此時都覺得很不值一提,或者都是荒唐可笑的。
范無病倒是抱著小腿在那裡哼哼了一陣子,他沒有做什麼準備,又不怎麼游泳,所以才一跳下湖中,就覺得有點兒不太適應。這裡的湖水溫度比較低一些,外面的高溫跟湖水的低溫新成了巨大的反差,所以肌肉在這種強烈的刺激之下,就產生了強烈地痙攣,所以,小腿就抽筋兒了。
也幸虧范無病的意志堅定,體力超強,適應能力快。否則很有可能就把自己給搭進去了,畢竟那裡距離湖岸可是有上百米遠的,一般人腿腳抽筋兒,哪裡能夠堅持游這麼遠?況且自己還拖著一個落水的人哪!
風萍已經划著船追過來了,看到范無病和那落水的人都沒事兒,這才放心下來。
「你不是說你不會游泳嗎?」風萍還記得這茬兒,忍不住追問道。
「確實不會游泳啊!」范無病一臉委屈地說道。「你見過那個會游泳的人還會腿抽筋
風萍心道這個倒是也很有道理,不過看范無病剛才有用的姿勢卻非常瀟灑,速度更是快得驚人。真的很奇怪耶。
救生員老頭兒卻在一旁插話道,「腿抽筋兒就是不會游泳地嗎?不是這個理兒!老話說得很清楚,淹死會游的范無病頓時怒視老頭兒,心說老子糊弄人是這麼輕鬆地嗎?好不容易騙得風萍有點兒相信了,你這老頭兒偏偏有跑出來生事。真真是可惡之極啊!
老頭兒感受到范無病眼睛裡迸射出來的強大殺傷力,立刻訕訕地走開了。
「你究竟會不會游泳?」被老頭兒說得又生疑竇的風萍接著問道。
「不會還不能學嗎?我是天才我怕誰?!」范無病沒有好氣地回答道。
懶得理會風萍,范無病蹲下身子,看那個投湖者的情況。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華發早生,兩鬢有些斑白,人倒是長得有些儀容一表,就是被湖水這麼一泡,容顏有些萎頓,看著肚子也大了很多,陸陸續續地又吐了許多水出來。
周圍的人圍觀了一會兒,看到也沒有出什麼事兒。就漸漸地散去了。那個救生員老頭兒不知道從哪裡搞了一碗薑湯過來,扶著李遠湖喝了下去。驅了驅附中地寒氣晦氣,漸漸地精神就緩過來一些了。
老頭兒自顧自地說道,「沒事兒怎麼想不開呢?要知道那座橋下面最少已經有二十幾個淹死鬼了,週而復始,年復一年,基本上每年都要招收兩個新水鬼,今天算你運氣好,一則艷陽高照,陽氣正盛,二則遇到了貴人相助,這位小老弟鴻運當頭,驅散了你身上的晦氣,這才救下你的一條命來!」
靠,老子不穿衣服,你也能看出來是貴人啊?!范無病頓時撇了撇嘴,心道這老頭兒倒是滿嘴跑火車,有地沒的在這裡瞎掰,偏偏又是一臉口若懸河的樣子,很能蠱惑人心,他要是出去擺攤兒,倒是很能騙幾個錢的。
李遠湖緩了緩後坐了起來,對著范無病點了點頭,「多謝了。」
「這個,為什麼呢?」范無病撓了撓頭,沉吟了一下後問道。
如果不是看到李遠湖的儀容不凡,如果不是自己救了他,如果不是自己恰好閒地無事,又需要轉移風萍追問自己的注意力,范無病大概是不會這麼多事地去問李遠湖投湖的原因的。
人家投湖,自然是有傷心事兒,既然又沒有死成,自己何必去揭開人家地傷疤?
「我叫李遠湖」李遠湖沉默了一下,大概是被湖水泡開了自己的心結,索性把投湖的原因說給范無病聽,或者這種事情,也可以對後輩起到一些警示作用吧?
李遠湖也算是改革開放政策政策的受益者,他是最早下海的那一批人,賺到了一些錢,就渴望賺到更多的錢,今年年初的時候,他敏銳地感覺到政策層面上的巨大變化,便想在這種熱火朝天的改革環境中搞點兒不一樣地事情出來。七十年代初,為了對付隨時可能發生地世界大戰,北京和上海等大中城市都修建了眾多的防空洞,多年來它們一直陰冷地空置著,現在,善動腦筋地人們突然發現這裡是做生意和娛樂的最佳場所。
李遠湖去北京做生意的時候注意到,北京市有十多萬人在這些地下軍事工事裡工作,他們開出了數以百計的乒乓球館、卡拉OK中心、電影院和地下旅舍,單是旅舍床位就多達四萬個。
每當夜幕降臨,穿著牛仔褲的長髮青年們就湧進那裡,空氣潮濕而渾濁,綵燈在昏暗中旋轉。人們在這裡消耗過剩的精力、倒賣外匯、嘗試新的生活方式。
「所以我就想,既然北京上海這些地方可以搞這種地下活動,為什麼我們不能搞呢?」李遠湖對范無病說道,「遠的不說,在隆成就有很多大型的地下工事,因此我就找了朋友,疏通了武裝部的關係,租用了一個大型的防空洞,準備搞地下旅店和遊樂場。」
李遠湖的主意是很不錯的,而且與其他人不同,他保留了防空洞的原來模樣兒,使得入住的旅客能夠切實地感受到自己是在享受不同的住宿服務,而在非住宿區,則設置了檯球廳、酒吧、射擊場和武器陳列展覽區。
「這應該是一個不錯的主意,怎麼會賠錢呢?」范無病聽李遠湖這麼一說,便想起了自己上大學的時候,學校的武裝部利用底下的大型工事,設立了國防教育中心,其模式就跟李遠湖所提到的情況差不多,裡面既可以聯繫射擊技術,又可以喝點兒啤酒,吃點兒烤肉什麼的,而且是冬暖夏涼,非常舒爽,記憶當中,那裡的生意是非常好的。
尤其是到了週末的時候,學生們更是成群結隊的湧了過去,每個房間裡面都是人滿為患。
范無病很難理解李遠湖的這種生意居然會賠錢,而且還會導致他投湖自盡這麼悲慘?
李遠湖苦笑道,「事實上開業之後的幾個月內,從來不用擔心會出現賠錢這種事情。」
「既然沒有賠錢,那你怎麼會這樣?」范無病當然會感到非常詫異了,既然不是因為錢的問題,那還有必要尋死覓活嗎?
李遠湖一臉衰樣兒地回答道,「人死鬼催的,這話一點兒錯兒都沒有。」
並非李遠湖的生意做得不精細,而是運氣太差了,他在地下搞的那個武器展示中所用到的都是由武裝部提供的實物,比如說炮彈解剖示例之類的東西,用的都是真正的炮彈,只不過裡面的火藥系統什麼的都已經拆除了。
但是,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前幾天的時候,一個小青年喝多了酒,非要爬到那個炮彈上面拍照,結果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那炮彈,居然爆炸了!